徐盛跟在中年人的身后走進了這間作坊工廠的辦公室。
    雖然辦公室有些小，但收拾的整潔有序，如同面前的中年人一樣，雖然穿著樸素，但儀容穿著都干凈整齊，此時更是主動幫兩人倒了兩杯水。
    怎么看都不像是徐盛想象中那種癲佬的模樣。
    這個人是大寶讓他特意來登門來找的，因為徐盛出身九龍城寨，對魚龍混雜，建筑老舊的九龍城區(qū)要比大寶更熟悉，所以大寶把盛家樂交待的這件事交給了徐盛。
    而癲佬嘛，更是在九龍城寨最常見的人，徐盛和手下三個兄弟都有遭遇癲佬的經(jīng)歷。
    所謂癲佬，其實是指行為不正常的精神病患者，九龍城寨那種地方，癲佬癲婆很常見，有因為賭博最終精神失常的，有因為追龍而神經(jīng)錯亂的，也有女人被各種境遇而逼瘋的，總之癲佬徐盛見過很多種，但沒有見過面前這種被人稱為癲佬之王，卻完全不像是癲佬的存在。
    “你是不是也想用軍票換鈔票？”中年人做到一張簡陋的辦公桌后，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厚厚的日記本，隨后對徐盛開口問道。
    徐盛搖搖頭：“不是。”
    這次換中年人愣住，看向徐盛：“那你來見我做咩呀？”
    “呃……”徐盛有些尷尬，按照他的設(shè)想，如果找到神經(jīng)錯亂的癲佬，就與哨牙堅兩人直接抽出腰間皮帶，捆住對方手腳然后扛回車上，送去給大寶。
    但面前的中年人，顯然不需要捆住手腳，而且對方神志清醒，搞不好會直接報警。
    “其實……麻煩你稍等下。”徐盛也不知道大寶找對方做什么，干脆拿起手提電話撥給了大寶：
    “喂？大寶哥，我是小寶，你讓我找的癲佬我已經(jīng)找到。”
    “找到就直接抓來啦？”大寶在電話那邊疑惑的問道：“這種事不需要你特意打給我吧，忘記帶繩索呀？隨便找個家伙打暈他頭帶回來，大不了幫他看醫(yī)生。”
    小寶目光尷尬的看看對面明顯聽到大寶電話中聲音，而臉色有些呆滯的中年人，朝門口移動了幾步，壓低聲音：
    “喂，對方根本不是癲佬，看起來像是真的工廠主。”
    “你是不是找錯，樂哥說對方是登上報紙的癲佬，會不會你找錯人？要不干脆，你對他講請他去吃飯。”大寶也有些驚訝。
    “我們兩個今天是做嘢的打扮，走在街上都被人認(rèn)出來是古惑仔，這幅打扮請對方去吃飯，對方多半當(dāng)成綁架。”小寶看看自己這身利落的打扮，為難的開口。
    “那你打給樂哥。”大寶也為難的說道：“樂哥對我講他是癲佬。”
    徐盛掛掉電話，朝中年人笑笑：“多等一下，不好意思。”
    又撥通了盛家樂的號碼：“樂哥，大寶哥讓我?guī)兔υ诰琵垍^(qū)找一個癲佬，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找到，但是對方不是癲佬。”
    電話那邊的盛家樂明顯在做些劇烈運動，氣息有些粗重，聽到徐盛的電話來意之后：
    “把電話交給對方。”
    “好，樂哥。”徐盛把手提電話遞給中年人：“我老板，想同你講話。”
    “先生你好，強記拖鞋工廠……”
    “李國強先生？”盛家樂不等中年人介紹，已經(jīng)直接開口問道。
    中年人疑惑的答道：“是我，先生，你認(rèn)識我？”
    “我在一份小報上，看到您的故事，說您二十年來堅持不懈用鈔票換軍票，而且一直控告港英政府？”盛家樂問道。
    中年人點點頭：“是呀，就是我。”
    “我很欽佩，我是大空文化公司盛家樂，能不能請您一起吃個飯，當(dāng)然，餐廳和時間都可以由您都決定。”盛家樂說道。
    “你之前以為我真的是癲佬，所以讓這兩個后生仔準(zhǔn)備強制帶我走？”李國強看看徐盛與哨牙堅兩人，對盛家樂問道。
    盛家樂笑了一下：“你也知道，小報紙上一般講的都很夸張，好像神話故事一樣，說李先生精神錯亂但會點石成金，我雖然不相信，但出于安全考慮，所以讓他們登門拜訪，沒有自己親自登門。”
    “就算我像報紙講的精神錯亂，也要見我？”
    “對。”
    “見我做什么？”
    “我可以幫你索賠。”
    “我現(xiàn)在就同他們?nèi)ヒ娔恪！崩顕鴱娐牭绞⒓覙返脑挘?dāng)即果斷的說道。
    說完這句話，李國強把手提電話還給徐盛，徐盛接過來：“樂哥？”
    “禮貌些，送李先生去中環(huán)遠東金融大廈，彭律師會下樓去接李先生，我這邊有些事，隨后趕過去。”盛家樂在電話里說道。
    “收到，樂哥。”
    ……
    影灣園室內(nèi)網(wǎng)球館。
    盛家樂掛掉手提電話，放到旁邊的座位上，隨后繼續(xù)抄起網(wǎng)球拍，直接一個嫻熟的平擊發(fā)球動作，將網(wǎng)球擊出，網(wǎng)球好像出膛的炮彈一樣高速轉(zhuǎn)動，朝著楊清漪所在的有效區(qū)飛去，楊清漪雖然拼力去救，但最終沒有觸及到網(wǎng)球！
    “ACEBall！”盛家樂握住網(wǎng)球拍，興奮的大吼一聲，隨后側(cè)過臉看向旁邊的楊思衡。
    客串裁判的楊思衡無語的在記分牌上幫盛家樂記了個A，然后看向自己妹妹：“喂，你到底懂不懂網(wǎng)球，是準(zhǔn)備用勝利說服這家伙接受我的道歉，仲是準(zhǔn)備讓他給我們雙重羞辱？”
    一身深藍色網(wǎng)球短裙，白色網(wǎng)球帽的楊清漪喘著氣，看向楊思衡：“我已經(jīng)盡力，是他毫無紳士精神，他本來身材比我高大，就故意用力量和身高差異，打出一些強力球。”
    無良律師陳維佳則叼著香煙，趁著那兩兄妹互相攻訐時，非常狗腿的擰開一瓶佳得樂，小跑著朝盛家樂遞過去：“盛先生，補補水。”
    看到陳維佳那副德行，楊思衡非常不滿：“喂，加菲，如果不是我付了咨詢費，我都已經(jīng)你是盛家樂的律師。”
    楊思衡因為無辜毆打市民，被警隊停職，剛剛配合內(nèi)務(wù)部完成第一次質(zhì)詢，目前情況看起來不太樂觀，加之大空公司那邊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監(jiān)警會，告知監(jiān)警會做好準(zhǔn)備，近期提告，這讓楊思衡覺得，告別警隊似乎已經(jīng)為時不遠。
    不過他也沒有準(zhǔn)備束手待斃，思來想去決定奮力一搏，想要借著流言表明自己是一時失察，不是無辜毆打，而是誤傷，誤傷的話，意義會截然不同，應(yīng)該最多被降職去坪洲陪賀非凡，但總算能保留警察身份。
    于是，他找到了在警隊知名度最高的無良律師陳維佳，準(zhǔn)備讓陳維佳幫他搞定這件事，他覺得陳維佳能幫爛仔把警察氣到半死，那反過來幫自己把馬夫氣到半死應(yīng)該也不是問題。
    可是沒想到，陳維佳比他想象的能力要強大的多，收了錢之后，直接打了一通電話，就對楊思衡說到，盛家樂可以和他見面聊一聊如何和解。
    楊清漪得知盛家樂與哥哥見面，也想要來與盛家樂見一見，因為上次盛家樂對她講豪生書局不會被追加懲罰性賠償，但不能再卷入其他是非，但最近幾日天龍公司新的負責(zé)人岑耀泰，已經(jīng)幾次約見她，她想也許提供一些思路給盛家樂，換取盛家樂不要堅持提告自己哥哥。
    兩兄妹見到盛家樂時，盛家樂正在打網(wǎng)球，倒也沒有特意為難，只是說打一場，如果楊思衡獲勝，盛家樂就不會提告。
    目前的比分是盛家樂五比零楊思衡，盛家樂四比零楊清漪。
    兩兄妹都沒有打過盛家樂，本以為是對方給自己脫罪的機會，沒想到盛家樂這個撲街的網(wǎng)球技術(shù)過于出色。
    而拿著自己咨詢費的陳維佳，現(xiàn)在好像盛家樂的狗腿，對他噓寒問暖，讓楊思衡愈發(fā)不爽。
    “不要死撐啦，你先去換衣服，我同你哥哥聊一聊好啦。”盛家樂朝楊清漪擺擺手，示意不打了，然后走到楊思衡的旁邊落座：“羊大咩……”
    “喂，我雖然停職，但仍是差人，你最好對我尊重……”楊思衡聽到盛家樂聲音懶散的開口叫自己花名，不滿的說道。
    沒等楊思衡說完，盛家樂笑著朝陳維佳開口：““加菲哥，幫我打電話給彭律師，現(xiàn)在提告。”
    “無所謂。”楊思衡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寬厚笑容：“其實我都好平易近人的，名字，花名都是代號而已，叫花名更顯親近些。”
    “你有沒有興趣轉(zhuǎn)做私人安保？”盛家樂對楊思衡問道。
    楊思衡一愣，隨后不爽開口：“喂，你就算提告我，我都未必一定被停職，我……”
    “我不是說你失業(yè)找工作，我是問你做私人保鏢有沒有興趣，我為漫畫行業(yè)同仁得罪了這個行業(yè)的毒瘤肥佬黎，擔(dān)心他以后打擊報復(fù)，所以……”盛家樂取出香煙點燃，對楊思衡問道。
    “所以你想讓我做你保鏢？喂，！我是反黑組高級督察，去給個馬夫做保鏢？”楊思衡臉上的表情與語氣，分明告訴盛家樂四個字，癡心妄想。
    而且這個撲街講什么？為這個行業(yè)同仁得罪了肥佬黎？分明是你得罪了這個行業(yè)啊？沒有你之前，大家開開心心的賺錢，你來之后，現(xiàn)在各個忐忑不安，分明是做多了虧心事，擔(dān)心被人報復(fù)，所以想要找個配槍保鏢，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好像為民除害一樣。
    盛家樂朝嘴里灌了口飲料：“我了解過你的薪水，當(dāng)然，豪生書局生意那么好，你可能也無所謂薪水，但我計算過，按照你現(xiàn)在到警隊退休年齡的薪水，再加上商業(yè)保險與長俸養(yǎng)老金，大概九十幾萬，我可以先付清你這一筆警隊收入，然后再按月付你薪水。”
    “即是先付我一百萬，然后我做保鏢繼續(xù)按月支付薪水？”楊思衡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
    盛家樂遞給楊思衡一支香煙：“我覺得你現(xiàn)在打人之后，鬼佬安排你升職恐怕已經(jīng)沒有希望，而你又在政治部做過，回歸之后估計一樣也難升職，不如考慮一下我。”
    楊思衡接過香煙，狐疑的看向盛家樂：“警隊鬼佬高官開的幾間安保公司都持有槍牌，不是沒有配槍保鏢，你可以雇傭他們，又不用額外付錢，干嘛一定選我？”
    “……”盛家樂看向遠處走向更衣室淋浴更衣的楊清漪，又看看楊思衡：“因為我覺得你更可靠。”
    “你這種想法毫無依據(jù)，如果有可能，我第一個打你是真的。”楊思衡扭過頭去，嘿了一聲。
    盛家樂拍拍楊思衡的肩膀：“想想看，其他保鏢只是商業(yè)雇傭關(guān)系，我們之前關(guān)系不同。”
    楊思衡剛剛扭過去的腦袋頓時又轉(zhuǎn)回來，死死盯著盛家樂：“你剛剛講乜嘢？”
    “這種事不需要講出來，一一姐呢，不希望承認(rèn)，你父親也不希望承認(rèn)。”盛家樂點燃打火機，一團火焰在兩人之間騰然而起：“你如果覺得未發(fā)生，我也無所謂，那就當(dāng)一切未發(fā)生過。”
    “所以酒店里當(dāng)時……”楊思衡盯著盛家樂，沒有去點煙。
    盛家樂嘆口氣，舉著打火機：“所以你看，其實我在幫你，你要么警隊被辭退，然后另外去找份保鏢工作，那不如直接保護我，就像我講的，關(guān)系不同，彼此更可靠些。”
    楊思衡用力采住盛家樂的衣領(lǐng)：“你個馬夫敢碰我妹妹！我……”
    陳維佳在旁邊恰到好處的開口，絲毫沒有為雇主楊思衡發(fā)聲的打算，而是主動提醒楊思衡：“楊Sir，你如果再動手，恐怕不止辭退這么簡單，我保證你一定會進去監(jiān)倉度假，請冷靜些，不然我雖然是你聘請的律師，但我同時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香江市民，我會在法庭上如實講你接下來做的任何事。”
    “要不要繼續(xù)打？如果不準(zhǔn)備繼續(xù)，能不能幫忙開車送我去天博大律師事務(wù)所，我約了人見面，你如果開車過去，順便可以同更專業(yè)的律師進行咨詢。”盛家樂舉著仍然燃燒的打火機，對楊思衡問道。
    楊思衡松開手，猶豫一下，點燃香煙，磨著牙齒說道：“我就知道那天我在酒店臥室垃圾桶見到的東西不是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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