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入總經(jīng)理辦公室，方文杰的第一感覺是方華投資公司有著深厚的國內(nèi)外背景。辦公室墻上，懸掛著十幾個金邊大鏡框，是公司主要負(fù)責(zé)人陪同中外大人物視察公司的照片。</br>　　總經(jīng)理沙海天四十多歲，清瘦、白瘦，一臉病容，西裝挺拔，一看就是名牌貨。</br>　　沙海天從老板椅上站起來，迎著王如玉伸出手，熱情地說道：“歡迎，王小姐。這位先生是？”</br>　　“方文杰。”方文杰自我介紹。</br>　　沙海天從老板桌名片盒取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送上：“方先生，請多多關(guān)照。”</br>　　方文杰接過名片，看見在沙海天名字旁邊四個小字：法學(xué)博士，“對不起，我沒有名片。”</br>　　“請坐。王小姐、方先生。”</br>　　方文杰的目光轉(zhuǎn)向墻上的照片，說道：“沙先生，我能看看這些照片嗎？”</br>　　“當(dāng)然可以，請。”沙海天領(lǐng)著方文杰、王如玉來到照片前。</br>　　方文杰的手指輕輕摸著鏡框問道：“是鍍金的？”</br>　　“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金箔，包金的，是從國外定做的。”</br>　　方文杰饒有興趣地看著照片，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方華公司還參與房地產(chǎn)開發(fā)？”</br>　　“是的。我們采取的是投資、參股的形式。這張照片就是我們投資的天馬商城。”</br>　　看完照片，沙海天把客人讓到老板桌對面的兩張扶手椅上，自己回到老板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好，“請問王小姐、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br>　　王如玉說道：“我們?nèi)匀幌肓私庥嗲逋竦挠嘘P(guān)情況。你是怎么認(rèn)識余清婉的？”</br>　　“是通過黃勇志認(rèn)識的。有一次酒會，黃勇志帶她來，我們就認(rèn)識了，但是來往不多。”</br>　　“來往不多，你能把昂貴的寶馬車借給余清婉長期使用？”</br>　　“是黃勇志要我們借給她使用。當(dāng)時，黃勇志是市委辦公廳主任，我們只好照辦。”</br>　　“你們是股份公司，與溫華市委沒有領(lǐng)導(dǎo)與被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系，黃勇志說的話，你們?yōu)槭裁匆欢ㄕ辙k？”</br>　　“我們雖然沒有領(lǐng)導(dǎo)與被訊的關(guān)系，但我們是經(jīng)商的，不想為了一輛車得罪實權(quán)人物。”</br>　　“黃勇志經(jīng)常來方華公司嗎？”</br>　　“很少來。”</br>　　“你們的業(yè)務(wù)，得到過黃勇志的關(guān)照嗎？”</br>　　“沒有。方華公司與黃勇志的關(guān)系，也就是在有些簽字儀式、項目開發(fā)典禮時，請他參加，同時邀請出席的還有市委市府的其他領(lǐng)導(dǎo)。王志遠(yuǎn)、鐘向陽、李之升等領(lǐng)導(dǎo)，我們都請過。總而言之，我們與黃勇志的關(guān)系是一般的關(guān)系。”</br>　　“別的市級領(lǐng)導(dǎo)，向你借過車沒有？”</br>　　“沒有。”</br>　　“紅色寶馬車，現(xiàn)在在哪里？”</br>　　“我不知道。不知道余清婉把它弄到什么地方去了。”</br>　　“你們想追回嗎？”</br>　　“能追回當(dāng)然好，但我們沒有那個精力。”</br>　　“除了明元大酒店，余清婉還會住在什么地方？”</br>　　“我不知道。對不起，我們與余清婉沒什么來往。”</br>　　方文杰突然冒出一句話：“沙總，方華公司有沒有宣傳畫冊？我希望能得到一本。”</br>　　“過去是有過。”沙海天尷尬地解釋道，“盧雨行出了問題之后，我們已經(jīng)封存了畫冊。再送出去，擔(dān)心影響不好，我們準(zhǔn)備印一本新的。”</br>　　“沒關(guān)系，我們只是想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br>　　沙海天猶豫了一下，按下對講機(jī)說道：“葉秘書，拿一本公司的畫冊，馬上送來。”</br>　　幾分鐘后，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拿著一本硬面精裝、十六開本的畫冊送了過來。</br>　　沙海天把畫冊接過來，放到方文杰面前。</br>　　方文杰拿起畫冊，封面上印王志遠(yuǎn)的題字：方華投資公司。“謝謝，我們告辭了。”</br>　　沙海天拉開老板椅，送方文杰、王如玉到辦公室門口，“歡迎再次光顧。”</br>　　“請留步。”</br>　　離開總經(jīng)理辦公室，來到外間秘書室。剛才送畫冊的年輕姑娘早已迎候，手里捧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放著兩個錦盒，“王小姐、方先生，這是公司送給客人的小禮品，請收下。”</br>　　王如玉推辭道：“謝謝，你們太客氣了，請收回吧。”</br>　　方文杰把兩個錦盒放進(jìn)皮包，“謝謝，我們收下了。”</br>　　“請走好。要不要我們派車送？”</br>　　“我們有車，謝謝。”</br>　　坐上車，方文杰打開錦盒，“看看小禮品是什么。”</br>　　錦盒里是一對情侶表。</br>　　“方文杰，這算不算受賄？”</br>　　方文杰蓋上盒子說道，“腐敗，往往從小禮品開始。今天敢收下一對情侶表，明天就敢收下一輛小汽車。”</br>　　“那你還收下？”</br>　　“就不許我也腐敗一把？收下它，方華公司就會放松對我們的警惕，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情侶表是他們的試探氣球。這家公司不簡單，投資公司怎么會有這么大氣派？”</br>　　夜已經(jīng)很深了，方文杰仍然仔細(xì)地翻閱方華公司的畫冊，放大鏡下照片上的人物很清楚。</br>　　方華投資公司董事會的董事單位很嚇人，都是國內(nèi)知名公司。</br>　　引起方文杰興趣的不僅僅是市委市府的頭面人物全上了照片，有的是出席簽字儀式、有的是剪彩、有的是視察；盧雨行的照片出現(xiàn)多次；還有一些熟人也上了畫冊。</br>　　在一張剪彩照片中發(fā)現(xiàn)了王光華與盧青陽；在一張聚會照片中發(fā)現(xiàn)了時裝模特洪雪嬌，她與盧雨行緊挨著站在一起。</br>　　在一張參觀新落成別墅的照片中發(fā)現(xiàn)了余清婉，而余清婉身邊的一左一右兩個男人是沙海天與盧青陽。</br>　　在不同的照片里還出現(xiàn)了方文杰從電視屏幕上熟悉的影視明星、歌星、節(jié)目主持人，其中就有胡飄柔。</br>　　方文杰下意識地用圓柄放大鏡敲著畫冊，初步判斷沙海天沒講實話，方華投資公司與某些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系絕非一般。</br>　　提審?fù)豕馊A，也許會問出一些情況，但異地關(guān)押，提審不便，他決定從盧青陽入手。</br>　　經(jīng)過聯(lián)系，方文杰和王如玉坐著盧青陽的汽車駛向一個神秘的地方。</br>　　按照何青陽的要求，方文杰穿了一身昂貴的西裝，戴上了盧青陽給的雷達(dá)表，王如玉則扮成了方文杰的女人。</br>　　何青陽見到方文杰出示給他的余清婉的照片后坦然承認(rèn)，認(rèn)識此人，并且知道她的手機(jī)號碼。</br>　　方文杰讓何青陽呼叫余清婉，回復(fù)的是余清婉的女友，一個叫晴瑤的女人。晴瑤說有什么話面談，約見處是丁101號。</br>　　他們現(xiàn)在開車要去的地方就是丁101號。</br>　　盧青陽手扶方向盤，對坐在副座的方文杰說道：“你們千萬別帶出檢察官的味道來，那就把我擱在里面了。那個地方，出入的都是達(dá)官貴人，說不定你們能撞上熟人。方文杰，你的墨鏡別摘下來。”</br>　　“半夜在房間里戴著墨鏡，讓人覺得奇怪！＂</br>　　“沒事，戴墨鏡的人又不是你一個，大家都不想被認(rèn)出來。”</br>　　“晴瑤的真名叫什么？”</br>　　“不知道，沒問過。她長著娃娃臉，愛笑，不知誰給她起了花名叫晴瑤。”</br>　　“什么是花名？”</br>　　“在那里，每個姑娘都有花名，什么彩蛋、織女、天寶等等，居然還有一個叫小鳳仙、一個叫賽金花。”</br>　　“你泡的姑娘，花名叫什么？”方文杰突然問道。</br>　　“也就是我老實，嘴上功夫練練可以，真的，犯不上到這里來。我上這里來，主要是交朋友、談生意。許多領(lǐng)導(dǎo)干部的秘書常到這里來休閑娛樂；幾個秘書一湊，上億的生意也能敲定。”</br>　　“吹牛吧！＂王如玉譏笑道。</br>　　“我說出來，會嚇?biāo)滥恪Ｎ野忠怀鍪拢澈Ｌ旖o我收回特權(quán)，好在他沒取消我的會員資格。方文杰，沙海天不會來吧？”</br>　　“不會，我安排了人，正找他談話，他抽不出時間。”方文杰回應(yīng)道。</br>　　盧青陽冷笑道：“你們做局倒挺溜。不過，到頭來也就是小打小鬧。貪官污吏這么多，抓趕來才幾個？現(xiàn)在想想，我爸要是不自殺，你們也未必動得了他。”</br>　　方文杰不想與盧青陽爭論，如果沒有盧青陽帶領(lǐng)，他根本進(jìn)不了丁101號；如果拿著搜查令去強(qiáng)行搜查，估計什么情況也得不到。</br>　　汽車在一處地方停下，這里沒有霓虹燈、沒有招牌、沒有停車場。四米高的灰磚墻和綠色沉重的鐵門使這里看上去像個軍事機(jī)關(guān)。</br>　　盧青陽下車走到緊閉的兩扇綠色鐵門前，打開門垛上一個綠色小鐵箱的門，把磁卡插進(jìn)驗卡機(jī)的小口，綠燈閃動，兩扇大鐵門向左右自動地挪開。</br>　　盧青陽回到車?yán)铮衍囬_了進(jìn)去。</br>　　迎面是高大茂密的樹林，遮擋住了視線。汽車拐到樹林右側(cè)的道路，這才看見外觀普普通通的二層樓。</br>　　一層有幾扇窗亮著燈，二層只有一間房子透出燈光。</br>　　整幢大樓顯得非常安靜。但樓前停車場上的二十多輛高級轎車昭示著這里有不少客人，但他們在什么地方活動呢？</br>　　汽車剛停穩(wěn)，從黑影里鉆出兩個男子圍上來。其中一個說道：“盧先生，你好久沒來了。”</br>　　“出差了。”</br>　　“這兩位是？”</br>　　“廣城的方副市長，那位小姐是他的秘書。”</br>　　“歡迎方副市長，歡迎小姐光臨。”</br>　　“晴瑤來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