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然苦笑著搖了搖頭，拿出一支煙點上，皺著眉頭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煙霧，輕聲問道：“是為了躲避衛(wèi)剛？”</br>　　“是，也不全是。”李青雪雙手捧腮，望著身前這位前男友，沒來由的，竟生出一種陌生感。</br>　　她閉上眼睛，回味著以往的快樂時光，過了許久，嘴角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br>　　服務(wù)生走了過來，將咖啡和甜點擺上。</br>　　黃然說了聲謝謝，端起咖啡，拿著銀勺輕輕攪動著，望著杯中褐色的液體，有些失神地說道：“青雪，無論你如何恨我，我都希望你能幸福。”</br>　　李青雪把纖白的食指放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br>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黃然，搖了搖頭，說道：“黃然，現(xiàn)在這種時候，還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可笑嗎？”</br>　　黃然取出銀勺，低頭喝了一口咖啡，說道：“青雪，你別再說氣話了，也不要再做傻事了。衛(wèi)剛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在這時候出國，并不合適。”</br>　　“別人家里的事情，你少管！”李青雪豎起眉頭，狠狠地瞪了黃然一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轉(zhuǎn)過頭去，聽著悠揚的音樂聲，陷入沉思。</br>　　黃然悶頭吸著煙，絲絲縷縷的煙霧在嘴邊飄起，好一會兒后，他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算了，隨你吧。我現(xiàn)在反正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br>　　李青雪‘撲哧’一笑，歪著腦袋看著他，以戲謔的口吻說道：“我的黃大秘書，何出此言？”</br>　　黃然擺了擺手，盯著瓶中的玫瑰花，說道：“衛(wèi)剛出國，對領(lǐng)導(dǎo)的打擊很大。他曾經(jīng)幾次拿話敲打我。前段時間，他下了決心，要安排我到縣里工作。”</br>　　“被發(fā)配了？這可是好消息，真解氣！”李青雪笑道，表現(xiàn)出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br>　　黃然無奈地搖了搖頭：“談不上發(fā)配。領(lǐng)導(dǎo)的近況不太好，現(xiàn)在離開他，或許是件好事。”</br>　　李青雪好奇地問道：“什么意思？”</br>　　黃然聲音低沉地說道：“懷秋功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領(lǐng)導(dǎo)又少了一個強援，以后更難和袁烈進行抗衡。”</br>　　李青雪遲疑道：“公公做事一向很謹慎，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局面？”</br>　　黃然有些感慨：“想當初，領(lǐng)導(dǎo)就不應(yīng)該繼續(xù)留在東興，而是到省里去，現(xiàn)在可好，成了上上下下攻擊的靶子。”</br>　　李青雪深深地看了黃然一眼，撇嘴道：“黃然，公公沒有去省里任職，你是最失望的吧？”</br>　　“沒有！”黃然撣了撣煙灰，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還是舍不得離開東興。”</br>　　李青雪哼了一聲，撅起嘴巴：“虛偽！”</br>　　黃然把煙頭掐滅，丟進煙灰缸中，抱著膀子望著對面坐著的嫵媚佳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青雪，你打扮起來，還真是漂亮。”</br>　　李青雪嘆息道：“做女人最悲哀了，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還得裝成淑女來討好臭男人。”</br>　　黃然探過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正常，女子為悅己者容嘛！”</br>　　李青雪白了他一眼：“別臭美了，我可不是要討好你！”</br>　　黃然笑了笑，把頭轉(zhuǎn)向窗外：“那是誰？衛(wèi)剛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來！”</br>　　李青雪搖了搖頭：“問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你。”</br>　　黃然收起笑容，有些憂傷地說道：“是啊，你只會恨我。”</br>　　李青雪喝了一口咖啡，伸手從花瓶中抽出一支玫瑰，蘸著杯子的咖啡，在桌子上寫了一行小字：“現(xiàn)在恨不起來了。黃然，我現(xiàn)在最怕的是，有一天我會把你忘掉，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凈。”</br>　　黃然一聽樂了，立即拱手：“這是好事。姑奶奶，拜托你，快點把我忘了吧！”</br>　　李青雪登時火了，斜眼睨著他，怒道：“沒心沒肺的家伙，我當初怎么會喜歡上你？”</br>　　黃然嘆息道：“青雪，你如果忘了我，就能過得幸福，那就忘了吧。我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記住。”</br>　　李青雪低下頭，說道：“黃然，聽人說，上任不久的張東峰很風(fēng)流，在東興市有好幾個女人，是真的的嗎？”</br>　　黃然愣住了，看了看李青雪，搖了搖頭：“你從哪里聽來的八卦消息，那是沒影的事情，張東峰來東興才多久，哪里會找女人！”</br>　　李青雪用手將玫瑰花瓣扯下來，一瓣瓣地丟進杯子：“那可未必，這種事情，無風(fēng)不起浪。”</br>　　黃然看著李青雪纖細白皙的手指，又往嘴里塞了一根煙，苦笑道：“就算有，又能怎么樣？張東峰如此年輕，就已經(jīng)是市委常委，以后前途不可限量。”</br>　　李青雪低聲說道：“黃然，張東峰好像站在公公這邊，懷秋功被抓了，袁烈會不會耍花招對付他。”</br>　　黃然搖了搖頭：“應(yīng)該不會，張東峰是省一把手欽點下來任職的，背景深厚，袁烈多半會拉攏他，根本不會自討沒趣。”</br>　　李青雪撇了撇嘴：“怪不得，上次在公公家吃飯，感覺張東峰這個人很囂張，原來后臺夠硬！”</br>　　黃然有些疑惑地說道：“不會吧？張東峰為人很隨和，怎么會很囂張？”</br>　　“就是囂張！”李青雪撅起嘴巴，向外看了一眼，站了起來，拿起挎包，淡淡地說道：“好了，現(xiàn)在雨小多了，我該回去了。”</br>　　黃然點了點頭，從旁邊取了傘，陪著她走了下去。</br>　　兩個人離開咖啡館，李青雪走到汽車邊上，拉開車門，笑道：“好了，黃大秘書，我今天也享受了一回一東興市一把手的待遇，出門還有人打傘，這感覺不錯，多謝了。”</br>　　黃然再次問道：“青雪，你真的要出國？”</br>　　李青雪低下頭，笑道：“是的，已經(jīng)訂了下周四的機票。”</br>　　黃然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那天事情不多，到時我請假，去機場送你！”</br>　　“算了，已經(jīng)沒有這個必要。”李青雪嘆了一口氣，坐進車里，隨手關(guān)了車門。看著站在車外的黃然，李青雪發(fā)動汽車，轉(zhuǎn)進主道，很快消失在馬路上。</br>　　雨傘從手中滑落，黃然向前走了幾步，揚起頭來，張嘴接著雨水。</br>　　過了許久，他才捂著臉蹲下去，久久無語。</br>　　周一上午，參加完全省紀檢監(jiān)察工作會議后，張東峰夾包去了省紀委辦公大樓。</br>　　上了三樓，敲了敲門，走進了紀委副書記胡國輝的辦公室。</br>　　胡國輝正站在窗前澆花，見他進來，便放下噴壺，熱情地招呼他坐下。</br>　　好多年沒見，胡國輝明顯要比過去消瘦許多，而且兩鬢斑白，眼角多了一些細密的皺紋，不過精神不錯，雙目炯炯有神，并沒有衰老的跡象。</br>　　說起來，胡國輝和張東峰的上次見面，還是張東峰受江東縣朱冠華連累，被要求協(xié)助調(diào)查的時候。</br>　　現(xiàn)在造化弄人，張東峰居然也做起了紀檢工作！</br>　　說實話，胡國輝當初就看好張東峰，現(xiàn)在看到后者站在自己面前，便主動遞過一支煙。</br>　　二人開始吞煙吐霧。</br>　　張東峰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沉甸甸的卷宗遞了過去：“領(lǐng)導(dǎo)，上次在電話里，有些事情講不清楚。”</br>　　“我特意準備了一些材料，請您過目，從我們這邊掌握的情況來看，懷秋功同志值得信賴，不會出現(xiàn)太大的問題。”</br>　　談到工作，胡國輝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br>　　他接過卷宗，仔細地翻看著材料。</br>　　過了好一會兒，他皺著眉頭說道：“東峰，懷秋功的事情有些復(fù)雜，從東興市公安局提供的材料來看，他涉嫌包庇犯罪分子。”</br>　　張東峰輕聲質(zhì)疑：“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東興市的情況有些復(fù)雜。雖然這樁刑事案件牽涉到懷秋功的弟弟，但與懷秋功是否有關(guān)，目前還不能下定論。單憑這一點，就對他采取留置措施，我覺得不太適合。”</br>　　胡國輝點了點頭，微笑著進行解釋：“東峰，當然不只是這樁案子。上次省廳破獲東興市地下場所不法活動時，牽涉到了原新港區(qū)的賀洪圖。”</br>　　“省廳專案組在進行調(diào)查時，賀洪圖為了戴罪立功，交代了不少問題，其中有些事情涉及到懷秋功。”</br>　　張東峰端起茶杯，喝了口一茶水，輕聲反駁道：“賀洪圖為人不太可靠，他的問題很嚴重，不光涉及地下勢力，還有很多貪腐問題。”</br>　　“另外，據(jù)我所知，賀洪圖與懷秋功有宿怨，兩人矛盾很深，也不能排除在氣急敗壞下，賀洪圖胡亂咬人的可能性。”</br>　　“當然了，懷秋功既然已經(jīng)帶到省里，還是把問題調(diào)查清楚比較好。”</br>　　胡國輝很認真地聽著，隨后打開筆記本，拿筆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又把簽字筆丟下，伸出雙手，在辦公桌邊的一摞檔案袋中翻了翻，抽出一份卷宗，遞給張東峰，語氣凝重地道：“東峰，如果賀洪圖交代的情況屬實，那么懷秋功實際上為很多不法分子充當了保護者。”</br>　　“省里某些領(lǐng)導(dǎo)希望省紀委能夠介入調(diào)查，我們才采取了行動。不過你放心，如果經(jīng)過調(diào)查，懷秋功同志確實沒有這些問題，我們會很快放人。”</br>　　張東峰把半截?zé)燁^掐滅，丟進煙灰缸里，拿過卷宗，仔細地翻閱起來。</br>　　賀洪圖在交待的材料中，確實提到了一些案子。其中有些情況，是張東峰沒有掌握的，因此，他也就不好再說什么。</br>　　把卷宗看完后，張東峰笑道：“領(lǐng)導(dǎo)，這次到省里開會，我想順便看看懷秋功，給他帶上一些水果，還請領(lǐng)導(dǎo)批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