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繼續(xù)進行解釋：“在幾百人圍觀的情況下，站在水塔上面的人很容易情緒激動，大腦處于極度亢奮狀態(tài)，一旦受到外界的強烈刺激，就有可能會發(fā)生我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br>　　“我們既不要慌亂，也不要掉以輕心，要盡快趕到現(xiàn)場，安撫好她們的情緒，把危機及時化解，不能讓這種負面情緒長時間發(fā)酵。”</br>　　楊怡臉上露出欽佩表情，由衷地說道：“領導，您分析得很到位，真是奇怪，您參加工作也沒有多少年吧，怎么會這么成熟？”</br>　　張東峰笑道：“臟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干多了，人就會很快成熟起來。”</br>　　楊怡來不及接話，前面有輛工程車在緩慢行駛。她按了幾下喇叭，見依舊如此緩慢，楊怡便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跑到前面的工程車邊，掐著腰喊了幾句，又拿出證件在對方司機眼前一晃，那個司機趕忙把車輛拐到路邊。</br>　　張東峰此時才覺得自己在賓館的時候，就應該叫警車開道的，這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xiàn)場。</br>　　現(xiàn)在幸虧楊怡做事潑辣，否則在路上耽擱時間長了，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后果。</br>　　楊怡重新開車不久，便皺著眉頭說道：“領導，前面好像堵得厲害，拐過這條街，我們可能要步行了。”</br>　　張東峰點了點頭，收起笑容，面色變得冷峻。</br>　　過十幾分鐘，汽車停在街邊，兩人下了車，沿著路口向西側拐去，卻見一路上塞了許多車輛，馬路上變得非常擁擠，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很多司機都把頭探出車窗外，焦急地向前方觀望。</br>　　遠處幾十米的路面上，黑壓壓地站著上百人，他們身前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將道路徹底進行了封堵。路邊停著兩輛警車，幾個交警正站在車邊，交頭接耳地說著什么。</br>　　張東峰連忙加快了腳步，在楊怡的陪同下，來到了人群前面。</br>　　楊怡停下腳步，挺起胸脯，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工人師傅們，大家請安靜，市紀委張東峰書記過來了解情況，你們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來，由領導進行解答。現(xiàn)在先請大家拆除路障，撤離現(xiàn)場，不要擾亂正常的公共秩序。”</br>　　話音剛落，人群里就傳出一陣起哄聲：“紀委書記來有個屁用，讓一把手或二把手來解決問題。”</br>　　又有人喊道：“一把手來了也不頂用，東興重工就是被衛(wèi)平搞壞的，東興市沒有一個領導是好東西，讓省一把手來！”</br>　　張東峰向前邁出一步，做了個手勢，威嚴地說道：“想起哄的繼續(xù)喊，想解決問題的馬上安靜下來。”</br>　　“不把錢退回來，哪個領導來了都沒用！”這時還有兩個年輕人在喊，很快被旁邊的人進行阻止。原本躁動不安的人群開始安靜下來，大家都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年輕的張東峰。</br>　　張東峰看了看手表，把楊怡叫了過來，低聲說道：“你馬上去廠區(qū)，了解那邊的情況，爭取穩(wěn)定住那些女工的情緒，我十分鐘后肯定趕過去。記得要隨機應變。”</br>　　“知道了，領導。”楊怡點了點頭，轉身向工廠大門方向奔去，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中。</br>　　張東峰轉過身，繼續(xù)大聲喊道：“工人師傅們，我接到電話趕來，在路上已經用了近二十五分鐘，也就是說，東興重工水塔上的十幾名職工，已經在上面站了很久，廠區(qū)里的情況應該很危險。”</br>　　“無論如何，請大家相信我們，絕對有能力解決你們的困難。現(xiàn)在，我給大家十分鐘的時間，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來，我會做出解答。”</br>　　“你們要是滿意，請馬上撤離，我去廠區(qū)做工作。如果不滿意，你們可以再等等，柳宜市長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趕來，相信她一定會給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現(xiàn)在開始提問。”</br>　　這時，有個工人大聲喊道：“領導，你們說話到底算不算數，上次答應退還集資款，可一直拖到現(xiàn)在不肯解決，到底什么時間能退回來，你們給個痛快話！”</br>　　張東峰摸出手機，舉過頭頂，大聲說道：“集資款的問題，不超過一個月就可以解決。”</br>　　“為了解決你們的工資和集資款問題，經開會研究，我們已經向省財政廳打了申請報告，省里的相關領導也做出批示，決定特事特辦，盡快將資金撥下來。”</br>　　“你們哪位不相信，可以和財政廳的安廳長通話，現(xiàn)場進行確認。另外，如果三十天內這筆錢退不回來，我立即打辭職報告，離開東興市，絕不含糊。”</br>　　提問的工人遲疑了一下，就把身體縮到后面，不再吭聲。他附近的一個矮個子向前擠了擠，大聲喊道：“聽說你們要對東興重工進行改制，把我們全部推向社會，有沒有這個事情？你們當領導的怎么不改，就拿我們小老百姓開練！”</br>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里傳出一陣哄笑。</br>　　張東峰板著面孔說道：“對東興重工進行改制，確實有這回事，但不是把大家推向社會，而是爭取徹底盤活東興重工。”</br>　　“改制后的東興重工會留下兩千名職工，至于剩下的一千名職工，市里也會妥善進行安排。”</br>　　“根據最新的安置方案，這些人可能會到一家新建的紡織企業(yè)工作，工資待遇都很優(yōu)厚，我可以在此保證，每位職工的利益都能得到保證，市里絕對不會撒手不管。”</br>　　停了停，張東峰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圍堵的這些人，以低沉的語氣說道：“大家心里有怨氣，我非常理解，但請你們再耐心一些，情況很快會好轉起來。”</br>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人站了出來說道：“領導，你沒撒謊吧？我們可是聽說，市里要讓我們的兩千多名職工下崗。”</br>　　張東峰擺了擺手，說道：“請大家不要輕信謠言，你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結果。”</br>　　“假如我剛才講的話不能夠兌現(xiàn)，你們可以到東興賓館來找我算賬，就在十一樓右側第六個房間，我會和賓館方面打好招呼，只要是東興重工的工人來找我，不管多晚，我隨時接待。”</br>　　緊接著，又有幾個職工提出了問題，張東峰都一一作了解答。</br>　　他抬手看了看時間，又觀察著人群的表現(xiàn)，見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似乎大部分人的態(tài)度都有所松動，已經有人開始猶豫著是否離開，就用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br>　　同時微笑道：“這樣吧，我急著到廠區(qū)里去，如果還有人要提問，就跟我一起到廠區(qū)去，等事情處理完畢，咱們可以坐下進行細談。”</br>　　“現(xiàn)在，還請大家配合，先把路障撤掉，恢復正常的交通秩序，也請師傅們回去后，把我剛才講的話和其他職工說說，請大家務必保持克制，不要再做出過激的舉動。”</br>　　說完后，張東峰拱了拱手，人群很快響應起來，前面的人開始和交警們一起清理路障，后面的人如潮水般散開。</br>　　張東峰大步流星地向廠區(qū)門口走去，這時一個年輕職工湊了過來，憨厚地笑道：“領導，你不用著急，站在水塔上的那些人沒事，剛才已經有人往那邊打電話了，她們馬上就能下來。”</br>　　張東峰當然清楚他所表達的意思，但還是微笑著說道：“還是小心點為好，不要出了意外，畢竟生命最重要。”</br>　　那個年輕的工人挑起大拇指晃了晃：“領導，你跟其他的領導不一樣，我相信你。”</br>　　張東峰笑著點了點頭。</br>　　這時他身邊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個人，一起走進東興重工的大門。</br>　　他看見遠處十幾米高的水塔下面，圍著黑壓壓的人群。</br>　　廠區(qū)里正回蕩著高音喇叭的喊話聲：“塔頂的姐妹們，我是市政府辦公室的楊怡，你們千萬不要想不開，市里領導正在趕來，有什么困難完全可以當面提出來。領導一定會想辦法解決，請你們務必注意安全，絕對不要做傻事。”</br>　　張東峰心中稍定，加快了腳步，而等他來到近前，擠過人群，發(fā)現(xiàn)已經有民警拉了警戒線，正在維持秩序。</br>　　楊怡手里握著喇叭，站著一臺廢舊的機械上正在喊話。</br>　　她旁邊的地上，鋪著幾個厚厚的充氣墊，還有七八個工人手里拉著大網，仰頭望著塔頂，高高的水塔上面，十幾個女工倚在水箱邊，不時有人沿著水泥臺邊走來走去。</br>　　張東峰走近警戒線，一名中年民警連忙走了過來，厲聲喝道：“退回去，無關人員不許靠近！”</br>　　楊怡眼尖，立即看到了張東峰，連忙跑了過來，輕聲說道：“領導，你可算來了，這些女工就是不肯下來，急死我了。”</br>　　“領導？”那名民警嚇了一跳，連忙側過身，敬了一個標準的警禮，向后退了幾步，讓出路來。</br>　　張東峰抬頭看了看，輕聲說道：“告訴她們，我想上去與她們當面談。如果她們同意，就讓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揮揮手。”</br>　　楊怡來了精神，向前走了幾步，舉著喇叭喊道：“姐妹們，市領導張書記要上來親自了解情況，你們要是同意，就讓那位穿紅衣服的妹妹揮揮手。”</br>　　那十幾個女工湊到一起，嘀咕了幾句，就做了決定，同意讓張東峰上去。于是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孩子揮起雙手，用力地擺動起來。</br>　　張東峰走到水塔邊，沿著側壁的梯子攀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