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仕途上混過的人，只要看過電視新聞，不難發(fā)現(xiàn)，張東峰策劃的上午座談會，下午企業(yè)調(diào)研，其實就是在向外界傳達一個信號，他是下定決心要治理明江流域污染問題。</br>　　張東峰通過退休老領(lǐng)導發(fā)出聲音，無疑拋出了一把殺手锏。</br>　　張東峰估計葉元秋心里有了想法，否則，后者不會用這種態(tài)度來應對他。</br>　　過了幾分鐘，葉元秋把手里的文件往旁邊一推，慢慢地抬起頭，冷冷地說道：“電視我看了，你說得都是對的，只是我們還得考慮某些特殊情況。”</br>　　葉元秋并沒有讓張東峰回答，繼續(xù)說道：“早上已經(jīng)有好幾個退休老領(lǐng)導打電話問我這事，連老書記都從省里打電話來關(guān)心這事。你讓我怎么說？我只能說我們會進行分期治理。”</br>　　看來，張東峰這一招把葉元秋逼到了絕境，后者不得不答應進行治理。</br>　　不過，讓葉元秋感到憤怒的就是張東峰這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做法。</br>　　葉元秋剛剛批評過秦方澤的做法，張東峰現(xiàn)在又采取了另外一種方式來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當然，會讓他感到很不高興，甚至是憤怒。</br>　　“葉書記，在這個時候召開退休老干部座談會，聽取他們對古林縣上半年經(jīng)濟運行情況及群眾反映的熱點焦點問題的意見和建議，是縣府多年來形成的慣例，于是事先就沒請示你。”</br>　　“可我確實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不良影響，這是我事先沒有預料到的。我檢討。明江污染的治理問題，如果常委會有異議，就先暫緩，等時機成熟了再行動。”張東峰顯出一副吃驚而又無辜的表情，向葉元秋做起了檢討。</br>　　仕途中，一把手在任何時候都是對的，尤其是在一把手進行發(fā)火的時候，你當且僅當只能有一句話可說，那就是“我檢討，我錯了！”</br>　　其他再多的話，都只能激起一把手更大的憤怒和不滿。</br>　　至于一把手到底對不對，答案自然在你心里。</br>　　張東峰不停地檢討自己，就是讓葉元秋的火發(fā)不下去。</br>　　如果張東峰進行檢討了，葉元秋還繼續(xù)進行批評，就顯得后者沒肚量。</br>　　葉元秋臉上的陰云慢慢散去了，他覺得張東峰雖然有時候做事一根筋，但這次老干部座談會搞成明江污染治理專題會，也許不是張東峰的初衷。</br>　　現(xiàn)在的老干部不在臺上了，只要你站在臺上的人什么地方有一點點瑕疵，他們都會說三道四。</br>　　面對明江污染這個老問題，這些老干部進行這樣的質(zhì)詢，也是可以想到的。</br>　　只是，讓葉元秋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老問題怎么突然成了他們關(guān)注的焦點，他懷疑張東峰在暗地做了老領(lǐng)導的工作。</br>　　現(xiàn)在聽了張東峰的檢討，葉元秋認定張東峰不會這樣做，于是心頭的疑云散去了，說道：“檢討就不必了，只是往后在考慮事情的時候，盡量做到周全一些，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想到，否則，捅了大婁子，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張東峰點了點頭，還主動解釋原因：“葉書記，我是考慮自已目前還是代縣長，不能輕易得罪這些老領(lǐng)導，為此我就主動了一些。以后做事，我會注意的。”</br>　　與明江污染治理比起來，現(xiàn)在向葉元秋認個錯，張東峰并沒有覺得過于難為情。</br>　　自已目前的人脈與能量還過于薄弱，還必須依靠葉元秋的支持。</br>　　葉元秋端起茶杯，嘴還沒放到杯沿上又移開了，問道：“最近還有其他事情嗎？”說完喝了口茶，看著張東峰。</br>　　張東峰心里愣了一下，不知道葉元秋問他哪方面的事。</br>　　稍作考慮，張東峰明白葉元秋問的應該是縣府辦公室主任的事情。</br>　　張東峰并不想把這個話題引出來，這樣葉元秋也不好開口，于是笑了笑，開始把話題引開：“葉書記，省電視臺準備做一個‘一把手話發(fā)展’的訪談節(jié)目，盧偉與省電視臺臺長關(guān)系不錯，他打來電話，詢問葉書記愿不愿意接受訪談，他們可以派人來采訪做節(jié)目。”</br>　　本來的話，盧偉準備給張東峰策劃一個訪談節(jié)目，讓他在省電視臺露露臉、出出風頭。</br>　　不過，張東峰現(xiàn)在還只是個代縣長，目前立足未穩(wěn)，過于高調(diào)并不好。</br>　　再說，張東峰還要考慮林少白的調(diào)動問題、趙玉臺的任職問題，這一連串的事情都需要得到葉元秋支持。</br>　　如果把這個露臉的機會留給葉元秋，一定會讓葉元秋覺得張東峰時時處處都在為他著想。</br>　　葉元秋一聽有這好事，馬上放下茶杯，笑道：“盧社長還是很有頭腦、很有想法的。”</br>　　張東峰同樣笑道：“為了樹立班長的形象，擴大我們古林縣的影響，我認為葉書記應該接受訪談。”</br>　　葉元秋點了點頭：“確實是一個好機會。我們要通過各種渠道宣傳古林縣改革開放所取得的輝煌成就，讓古林縣的形象在全省、全市人民心中扎下根來。”</br>　　“我讓黃寬跟林興進行聯(lián)系。另外，東峰，古林的干部已經(jīng)有好長時間沒動了，不能老是一潭死水。”</br>　　“再說，好幾個部門一把手一直空缺，這樣時間長了也不利于工作開展，我想在下次常委會上進行研究。”</br>　　“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提。你上次說過的那個林少白，可以先過來，趕在這次常委會進行任免了。”</br>　　“古林的干部，葉書記熟悉，大方向還得你把握。”張東峰笑道，但就是不提羅天良的事。</br>　　“你是縣府一把手，縣級部門一把手的配備上，你還是要多考慮考慮。”葉元秋給張東峰遞過一支煙，又拿起一支在鼻子上聞了聞，然后又放回煙盒。</br>　　“多謝葉書記信任。”張東峰總得進行表態(tài)。</br>　　葉元秋能不能放權(quán)是一回事，口頭上這么說了至少算是一種姿態(tài)。</br>　　葉元秋看到張東峰就是不接話，只得自已主動說道：“羅天良，除了你原先說的那幾個崗位，還有合適的嗎？”</br>　　“葉書記，我覺得縣委辦公室副主任最適合。”張東峰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旗幟鮮明地說出自己不同意羅天良來當縣府辦公室主任的意見，葉元秋總不能強行把羅天良塞過來。</br>　　葉元秋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地說道：“羅天良目前還是個話題人物，搞不好，怕引來非議！”</br>　　“我考慮再三，還是覺得先擔任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后面帶個括號。你看呢？”</br>　　張東峰松了一口氣。</br>　　他明白，帶括號就是保留羅天良的待遇，于是附和道：“這樣也好，等風頭過了再考慮也不晚。”</br>　　張東峰心里清楚，葉元秋肯定考慮安排羅天良擔任縣府辦公室主任，但迫于未知的社會輿論和自己的態(tài)度而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br>　　看來，王志強又可以繼續(xù)安心擔任縣府辦公室主任了。</br>　　張東峰回到辦公室，看到桌子上放著趙玉臺補充修改好的材料，心潮起伏，他已經(jīng)看了好幾遍了，覺得這個年輕人思路超前，對農(nóng)村工作熟悉，是一塊抓農(nóng)業(yè)的好料子。</br>　　于是在材料上寫下一行字：建議全文刊發(fā)《古林領(lǐng)導參閱》！然后把王志強叫來，先批評他不要老是驚弓之鳥，好好工作，然后就把這封材料遞給了王志強。</br>　　此時，唐平進來向他匯報一個重要情況。</br>　　上次，林少白向張東峰提及古林縣招待所服務(wù)員莫曉，張東峰為了安全起見，打電話給唐平，讓他找人對莫曉進行了暗中調(diào)查。</br>　　唐平說道：“張哥，我讓人查過莫曉的手機和跟蹤過莫曉的行動，發(fā)現(xiàn)莫曉與秦方澤短信聯(lián)系較多、而且還見過幾次面。”</br>　　“見面的地方，就在招待所的房間里，看起來應該是發(fā)生了親密關(guān)系。”</br>　　張東峰顯得非常憤怒：“好！我倒要看看秦方澤還能使出什么樣的陰招。”</br>　　“我的房間里，有沒有裝了竊聽裝置？”</br>　　唐平搖了搖頭：“張哥，我們專業(yè)檢查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br>　　幸虧自已做事小心，并沒有在古林縣招待所與唐柔、柳雨晴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否則就是給秦方澤拿到了把柄。</br>　　而且這種把柄，能讓張東峰不僅當不成縣長，而且連代縣長都當不成。</br>　　秦方澤應該從張東峰到古林縣任職，就做好了長期斗爭的準備。</br>　　事先把莫曉安插在自己身邊當臥底，然后等待時機來抓自己的把柄。</br>　　這樣一來，莫曉就掌握了張東峰在賓館的一切活動，比如誰進過他的房間，誰拿了什么禮品等等。</br>　　張東峰突然想起，林少白來的那天晚上，莫曉莫名奇妙地進來，殷勤地又是倒茶又是買菜，原來是想刺探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br>　　張東峰的確沒有看透這個看似很單純的姑娘。</br>　　她服務(wù)周到細微，看起來人也很善良。</br>　　她從來沒有動過張東峰的私人物品，就連別人送來的禮品，她在收拾房間時也只是擺放到一定的地方，從來不亂翻。</br>　　這讓張東峰對她很信任，慢慢就失去了戒備心理。</br>　　張東峰記得每次他喝酒回到招待所，林興一走，莫曉就會進來，又是給他倒蜂蜜水又是放洗澡水，甚至還幫張東峰寬衣解帶。</br>　　張東峰覺得不好意思，打發(fā)她也不走。</br>　　有幾次她幫張東峰解開領(lǐng)帶的時候，踮著腳尖，幾乎是把身體貼到張東峰身上，張東峰幾乎挺不住了。</br>　　幸虧自已還是理智戰(zhàn)勝了身體的自然沖動。</br>　　林少白的警覺，讓張東峰對人對事，又有了新的認識和了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