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五重境界
夜黑如墨,不見五指。</br> 斑駁燈光之下,嚴(yán)涉淡漠地注視著身前二人,手中彎刀如月,又如遠(yuǎn)山眉黛,深邃而神秘。</br> 霧一樣的東西,已籠罩了他的渾身。</br> 阿飛按劍的手沁出了汗水。</br> 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人。</br> 對方實(shí)在已不似凡軀,仿佛小時候他在雪原之中遇到的餓狼,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fā)光。</br> 他的手已漸漸抖了起來。</br> 他再也按耐不住!</br> “不妙!”李尋歡心中一突。</br> 他忽發(fā)覺自己這個朋友,雖然有時看起來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但實(shí)則還是個孩子,他的劍法雖然凌厲,但終究沒有足夠的經(jīng)驗。</br> 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那柄簡陋可笑的鐵片已然出鞘,筆直刺向嚴(yán)涉的咽喉。</br> 毫不猶豫,他手臂一曲,手中飛刀就要發(fā)出。</br> 他雖沒有把握,但他絕不愿再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殺。</br> 但嚴(yán)涉的速度更快,在阿飛拔劍、李尋歡發(fā)刀的同一刻,他一心二用,首先一掌打向李尋歡。</br> 冷厲陰風(fēng)卷起,似有萬鬼怒號,驚浪卷空,星辰黯淡,天地動容。</br> 正是魔教十神功之大天魔手!</br> 李尋歡來不及發(fā)出飛刀,就被可怕陰氣逼襲胸口,他只能后退。</br> 小李飛刀雖例不虛發(fā),但嚴(yán)涉卻可以在它被發(fā)出之前,制止李尋歡。</br> 就像后世的一些國術(shù)高手,他們?nèi)馍頁醪涣嘶鹌鳎瑓s可以在對方扣動扳機(jī)之前,格殺握有火器的人。</br> 利器雖利,拿著它的人卻不是最強(qiáng)的,那它也就沒那么可怕。</br> 小李飛刀已然神話,但李尋歡卻終究只是個凡人,他的武功或許算得上一流,但比起嚴(yán)涉這個曠世魔頭,差了何止一籌?</br> 只是簡單一記“大天魔手”,就已逼得他不得不退。</br> 而在這同時,圓月彎刀同樣劈處,但見一道深邃寒光,劃破暗夜虛空,連綿刀勢,如同情侶間的纏綿情絲,無窮無盡,排山倒海。</br> 阿飛雖然先出的手,但他的劍卻依舊沒有這一刀迅猛,只能被動迎擊這一刀。</br> 這是他頭一次遇到比自己還快的人。</br> 劍與刀在半空相遇。</br> 劍如風(fēng),刀如霜。</br> 李尋歡的心沉了下去,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悲哀。</br> 錚鏦!</br>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一截斷劍飛了出去,恰巧射到林仙兒的腳下,嚇得她面色慘白。</br> 阿飛眼神怔疑,有著說不出的無力,只見一道深邃刀光勢不可擋的劈落。</br> 那刀光本該斬向他人中,將他一刀兩斷的,但因為先前與那劍的碰撞,導(dǎo)致生出了點(diǎn)偏差。</br> 阿飛抓住空隙,縱身欲鉆出羅網(wǎng)。</br> 嗤!</br>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br> 刀勢斬落后,他沒有死。</br> 嘀嗒!</br> 大量的鮮血噴灑在小店之中,一地鮮紅,阿飛的右肩之上,出現(xiàn)了一道垂直的刀痕。</br> 那刀痕由上而下,將他右邊的胳膊整齊斬下。</br> 誰也無法在圓月彎刀之下全身而退,南海娘子沒有做到,大歡喜女菩薩沒有做到,阿飛同樣也沒有做到。</br> 李尋歡一下子閉上了眼睛,神情悲痛,似在流淚。</br> 阿飛癡癡的望著右側(cè)整齊的傷口,臉色忽而大笑忽而大哭,只喃喃道:“好刀……好刀……”</br> 林仙兒心驚不已,慌忙來到嚴(yán)涉身邊,顫抖著道:“教主,仙兒就知道您一定可以贏的,所以我才設(shè)計將他們?nèi)恳齺磉@里……”</br>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嚴(yán)涉喝道:“閉嘴!”</br> 她也只好閉嘴了。</br> 那邊阿飛看著她此刻的樣子,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萬分痛苦。</br> 嚴(yán)涉冰冷的聲音傳至他的耳朵:“你的劍本該無牽無掛,但你的心已經(jīng)軟弱了,這樣的劍,如何與本座爭鋒?廢物!”</br> “你!”阿飛僅存的左手死死攥緊,望著面前一身黑衣的少年,眼神已然死灰。</br> “殺了我吧!”他咆哮道。</br> 嚴(yán)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被本座殺了,想死就自盡吧。”</br> 他將目光投向了李尋歡。</br> 林仙兒看見這情況,再不顧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退了下去。</br>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阿飛一眼。</br> 而在另一邊,芮鈺與灰衣僧人全神貫注的對峙著,二人都沒有出手,但冷厲的寒意卻使得空間凝固。</br> 在嚴(yán)涉一刀斬下阿飛右臂的一刻,灰衣僧人渭然長嘆:“鈺兒,你為何會造就出這樣一尊天魔,禍害世人?”</br> 芮鈺冰冷道:“只因你是佛,所以我要培養(yǎng)出一尊魔,壞你道果。”</br> 她這其實(shí)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嚴(yán)涉會成為今天這樣子,根本不是她所能預(yù)料的,但這并不妨礙她以此打擊灰衣僧人。</br> 灰衣僧人嘆道:“你若恨我,本是應(yīng)該。但這樣一個魔頭橫行在世,你可知會是多大的劫數(shù),蒼生何辜。”</br> 芮鈺譏誚道:“你現(xiàn)在倒是慈悲為懷了,昔日你無情的棄我而去之時,你可知我是什么感受?”</br> 僧人眸中露出一絲痛苦:“你的確應(yīng)該恨我的,阿彌陀佛,一切皆是我之罪孽……”</br> 芮鈺哈哈笑道:“沒錯,一切皆是因為你,若是沒有你的背叛,我根本不會成為今天這樣子,也不會有他這個魔頭,這一切都是你的罪愆!”</br> 雖是笑著,但她的神情卻是無比嚴(yán)寒、冷漠,似已不存絲毫情感,仿佛一道鬼魅。</br> 灰衣僧人心中復(fù)雜,但眼見李尋歡那邊岌岌可危,終是喝道:“施主,還請讓開,貧僧決不能任由那魔頭霍亂天下。”</br> “我就不讓。”芮鈺死死地看著他的眼睛,一身白衣?lián)踉谒媲埃?amp;ldquo;你想去幫他們,那就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br> “你……”僧人神情悲痛,望著這熟悉的白衣,一時做不出任何動作。</br> 而這時,嚴(yán)涉冰冷的刀鋒已籠罩向李尋歡。</br> 天上地下,誰還能阻攔他?</br> “李探花,你可知武學(xué)精妙在何?”黑衣獵獵,嚴(yán)涉忽然問道。</br> 李尋歡望向不遠(yuǎn)處的阿飛,哀痛地說道:“若以劍論,應(yīng)是在于劍心、劍氣,只要劍心仍舊,劍氣長存,再大的困難、再強(qiáng)的對手,亦可戰(zhàn)勝。”</br> “一個人只要有劍心與劍氣,就算兩只手一齊斷了,用嘴咬著劍,也會同樣快的,他的氣若已餒,就算雙手俱全,也沒有什么用。</br> 世上雙手俱全的人很多,但出手快的又有幾人?”</br> 聽見這話,阿飛死灰的眸中生出一絲光芒。</br> 嚴(yán)涉哈哈一笑:“這放在李探花身上卻是確切,李探花一生歷經(jīng)坎坷,卻是百折不撓,縱然是本座,也不得不佩服。”</br> 李尋歡沉默的看著他。</br> 嚴(yán)涉接著道:“但在本座看來,武學(xué)精妙卻絕不僅僅如此。”</br> “那不知教主高見?”</br> “就以劍來說,習(xí)劍之人首先要有劍形,然后才可得劍招,招式臻至巔峰,下觸至微、上摹意象,才能得神妙,以通天道。”</br> “形式、徹微、通意、入神、得道,這便是本座眼中武學(xué)五大境界,其中前三者并未高下之分,唯有入神、得道二境最為玄異,不可觸及。”</br> “哦,教主所言卻是與老夫所悟有相似卻不相同之處。”一個藍(lán)衣老者,手持旱煙桿,在一個大辮子姑娘的攙扶之下,緩緩出現(xiàn)在小店之位。</br> 看見他們,孫駝子神情動了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