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年
風(fēng)雪漫天,天地蒼茫。</br> 遼闊的平野上,突然卷起一股狂風(fēng),冷厲的氣流沖擊天地,驚起萬丈狂潮。</br> 乍然,一道璀璨光芒在風(fēng)雪之中涌出,如朝陽初生,黑白一線,燦爛無比,仿佛匹練,頃刻之間,鋪撒整片大地。</br> 方圓十丈之內(nèi),剎那化為金色世界,儼如凈土佛國,圣光普照,群魔退避。</br> 同時,恐怖的熱量侵襲大地,四周飛雪竟眨眼融化,露出黑色的土地,仿佛烈日照耀一般。</br> “好一個映照虛空,四照神功臻此境界,終于大成。”光芒之中,一道漆黑身影屹立,身姿如同山岳一般,聳立蒼穹,似在與天地比高。</br> 他的身子竟是遠離地面的,如傳說中的仙人一般,憑虛御風(fēng)。</br> 這其實是四照神功大成之后的效果,凌空虛渡。</br> 當然,這樣的能力自然是有其局限的,不可能如同仙俠世界之中的強者,御劍飛行,橫渡虛空,九天攬月。</br> 事實上,這是一種輕功大成的標志。</br> 如楚留香、司空摘星這些人,輕功同樣也達到這個地步,短暫停滯空中,不需換氣。</br> 望著四周被自身內(nèi)力融化的冰雪,嚴涉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滿意。</br> 十年以來,他日夜苦修,每日最多睡兩個時辰,終于在前不久將四照神功第十二層練成。</br> 高深的武學(xué)都是有著屬性或者特性的,如左冷禪的寒冰真氣是冰屬性,東方不敗的葵花真氣可以增加速度,白虹掌力能夠曲折如意,明玉功第九重仿佛漩渦的吸力等等。</br> 四照神功這門武學(xué)的特點就是一個“照”字。</br> 外照虛空,內(nèi)照自身。</br> 所謂的外照,就是剛剛那樣,散發(fā)出璀璨金光,同時散發(fā)熱量,化周身之地為熔爐。</br> 而內(nèi)照,則是仿佛國術(shù)之中的“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照見自身體內(nèi)經(jīng)脈穴竅,從而做出調(diào)節(jié),避免損壞,同時在練功的時候事半功倍。</br> 放在仙俠玄幻之類的世界,這就是那種最爛大街的“內(nèi)視”,不過在這武俠世界當中,即使最頂尖的名醫(yī),也不可能對人體內(nèi)部的經(jīng)脈氣血了如指掌,細致入微,畢竟人體的奧秘無窮,而且每個人的情況也都不一樣。</br> 四照神功的屬性便是“光”,照見一切。</br> 感受著體內(nèi)源源不斷的充沛真氣,嚴涉陡然長嘯一聲,震動四野,眼中帶著清明,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他終于松了一口氣。</br> 十載春秋,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于他而言,卻是比前世那庸庸碌碌的二十余年漫長了十倍不止。</br> 那種緊繃的狀態(tài),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所無法想象的。</br> 江湖的殘酷性,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人是難以想象的,何況他是魔教中人。</br> 魔教之所以叫魔教,自然是有其原因的。</br> 處在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教派,唯有強大的力量,才能給予人安全感,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最可靠。</br> 十年前,嚴涉就懂了這個道理。</br>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嚴涉忽然看向遠方,目光中帶著深邃。</br> 他現(xiàn)在雖只有十四五歲,但外表看起來卻與成人無異,這與他深厚的修為有關(guān),更多的卻是他天賦異稟。</br> 那其中的原因,或許與他之所以會到這個世界有關(guān),嚴涉目前不想深究,那牽扯太恐怖。</br> “時間是這個事上最可怕的東西,潛移默化之間,不知改變了多少事物……”嚴涉思緒飄飛,他想到了芮鈺這個改變他命運的女人。</br> 此時此刻,她又在做什么?</br> 十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不同,而她自然也變了許多。</br> “我神功大成,此番回去,你想來就要展開行動了。而你的計劃一旦成功,也就是你我之間了斷的時候,因為那時,我對于你的價值將大大降低,而你的價值對我而言,也早已……”臉上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嚴涉縱身行向遠方。</br> 風(fēng)雪依舊,天地更加冰冷、寂寞。</br>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嚴涉催動真氣,快速趕路著。</br> 雖然他并不著急,但多年以來他早已養(yǎng)成習(xí)慣,絕不浪費半點時間。</br> 因為你在懈怠的時候,你未來的敵人可能正在加倍努力著。</br> 慢了一秒,可能就是生與死的距離。</br> 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這就是江湖。</br> 人只要身在江湖,就永遠不可松懈,這是嚴涉十年以來的感悟。</br> ……</br> 魔教的圣山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隱藏在無盡雪原的深處,若是不知具體方位,縱然是最頂尖的高手也難以在遼闊的雪地之中找到它的所在。</br> 而若非魔教中人,縱然找到了圣山的所在,也難以進入,這也是千百年來魔教傳承不斷,一直沒有滅亡的原因之一。</br>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nèi)部被攻破的。”望著眼前陡峭險峻的山脈,嚴涉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br> 魔教勢力龐大,實力雄厚,但一直以來都無法進軍中原,歸根到底乃是內(nèi)部原因。</br> 只因魔教的教眾雖然眾多,高手數(shù)不勝數(shù),但有著相當一部分卻是源于外部,這在底層還不明顯,但在高層之中卻是讓人心驚。</br> 魔教現(xiàn)今四大天王之中,有著三位乃是半路入教的,他們原先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加入魔教只不過因為利益使然,忠誠方面完全扯淡。</br> 而且魔教之人還喜歡搞神秘,四大天王、四大公主之間,彼此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那位教主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芮鈺入教多年,貴為四大公主之一,亦只見過他兩次,嚴涉則只見過一次。</br> 那次還是他受封四大天王之“孤峰天王”時。</br> 沒錯,他現(xiàn)在就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也是四大天王之中唯一一個不是半路入教的,他是從小就入教的,根正苗紅。</br> 至于他為什么能這么年輕就當上天王,一來是他武功超凡,天賦過人,然后就是有著芮鈺在后面幫助。</br> 最重要的是,他為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五歲就開始殺人,十年來不知執(zhí)行了多少次殺人滅口的任務(wù),兇名赫赫。</br> 論資歷他或許不足,但論業(yè)績他是魔教之中最好的,執(zhí)行任務(wù)從來都是直接殺對方全家。</br> 在魔教之中,這樣的兇名是最重要的。</br> 因此,沒有人敢于反對他。</br> 準確的說,敢反對他的,墳頭草都已經(jīng)老高了,其中包括原本的孤峰天王。</br> 什么,你說殘殺同僚不會被教主制裁?對不起,魔教內(nèi)斗是一種傳統(tǒng)。</br> 何況原本那位孤峰天王也是半路入教的,明面上另有身份。嚴涉殺了他,表現(xiàn)出來就是砍了某某大俠,至于他背地里是不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死人只會有一個身份。</br> “屬下參見天王。”兩個黑衣人半跪在嚴涉面前,態(tài)度恭敬。</br> 嚴涉看了他們一眼,問道:“芮公主在哪里,本座要見她。”</br> “芮公主聽聞天王回歸,早已在摘星崖上備好酒席,等候天王。”一人回道。</br> 嚴涉點了點頭,揮手讓二人退下,自身則是往摘星崖而去。</br> 摘星崖其實摘不到星星,也不是山崖,而是一個建在巨大巖石上的花園。</br> 花園自然少不了花。</br> 魔教的花與外界的花并無不同,只是更加鮮艷、芳香。</br> 最美麗的東西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東西。</br> 嚴涉看著周圍的花朵,沉默不語。</br> 花朵中央,微笑站立的佳人遠比四周的花美艷百倍,歲月似乎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br> 年近三十的她,看上去只是十七八歲小姑娘,青春嬌艷。</br> 依舊是一身白衣。</br> 百花為她失色。</br> 嚴涉走到了她的身前,什么話都沒說,以風(fēng)卷殘云的速度將一旁桌子上的飯菜掃蕩一空,干干凈凈。</br> “你還是有這個習(xí)慣,總是要先吃完飯才說話。”芮鈺溫柔的看著他,語氣中似是帶著親切、關(guān)懷。</br> “世人都喜歡在吃飯時談事情,因為對他們而言,吃飯是次要的,談事情才是主要的,但對我而言,吃飯永遠是最重要的。”嚴涉擦了擦嘴。</br> 多年來,他始終改變不了吃貨的毛病。</br> 所以魔教十神功之中,他練得最厲害的是“嚼鐵大法”。</br> 連鐵都能吃,聽起來就很厲害。他非常想創(chuàng)造出一門連土都可以吃的功夫,那就永遠不怕餓肚子了。</br> 吃飽喝足,接下來就是正事了。</br> 芮鈺道:“你可知花白鳳與一個叫做白天羽的男子好上了,甚至不惜為他叛教?”</br> 花白鳳,魔教四大公主之首。</br> 當然,比起這個身份,她更為人熟知的是小李飛刀傳人葉開的生母,刀神傅紅雪的養(yǎng)母。</br> “沒想到啊……”嚴涉雖然早已料到會有此事發(fā)生,但表面上還是露出驚訝的神情。m.</br> 芮鈺肅然道:“小涉,我們的機會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