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楚南公
“蓋兄,你的傷勢不要緊吧。”嚴涉來到蓋聶身前,此刻的蓋聶衣袍染滿鮮血,白袍一片通紅,氣息顯得很虛弱。</br> “無礙,我還撐得住。”蓋聶搖了搖頭,黑白分明的明亮眸子透著堅毅,“卻邪的劍法造詣,是我平生除師父外見過的最強,經此一戰(zhàn),我必能再進一步,若是在遇到類似高手,斷不會這樣狼狽。”</br> “你欠缺的從來不是天分與刻苦,而是經驗與歲月。”贏政來到這里,望著蓋聶,“每一個高手都是需要經過千錘百煉,日日夜夜的勤奮積累,才能登峰造極。”</br> 蓋聶抱拳道:“多謝大王提點。”</br> 嚴涉望著腳下的卻邪,道:“白亦非亡于我手之后,他自知無法逃脫,與我交手一招后,就服毒自盡了,倒是殺手風范。”</br> 贏政臉色并不好看,沉聲道:“他本不該這樣死去,身為大秦的精銳,戰(zhàn)死在一統(tǒng)七國的不朽功業(yè)上,才是他本該有的歸宿,而個別人的愚昧,造成了大秦的內耗,實在該死。”</br> 嚴涉拿起那柄卻邪劍,望著贏政:“看來大王已經等不了,要拔除那附在大秦體內的毒瘤了。”</br> “還需要先生的幫助。”贏政看了嚴涉一眼后,望向遠方天空,目光深邃。</br> 大風吹過這狼藉的荒野,寒意刺骨。</br> ……</br> 秦國,咸陽。</br> 嚴涉漫步在大街上。</br> 贏政與蓋聶回了王宮,李斯去向呂不韋復命,只有他是閑雜人等,只能在街頭晃悠,等著贏政回去后的召見。</br> 咸陽的大街非常熱鬧,但卻沒有那種混亂的感覺,井然有序,這是因為秦國崇尚法度,對任何行為都有著明確的規(guī)定,每個人都處在森然的約束中。</br> 嚴涉來到咸陽的城頭,站在高處,俯瞰著這座百年古城,這座城池仿佛是按照最嚴苛的法度建造的,東西南北方方正正,中央的王宮森嚴高大,每一座房屋都以特定的規(guī)章建立,仿佛一座嚴謹的兵陣,而不是用來居住的地方。</br> 秦國的王都本來并不是這里,但在商鞅變法之后,秦國富強起來,原來的都城不適合作為國度的中心,所以另外建造了這座都城。</br> 這座城池的建造者,正是享譽七國的法家高士商鞅,他對這座城池的設計,如同他為秦國定下的法規(guī),森嚴而近乎苛刻。</br> 憑借著這種苛刻,秦國成為七國最強,而這座城池也成為七國中最繁華的都城。</br> 天色漸漸黑了,嚴涉望著咸陽的夜色,神情淡漠。</br> 忽然,一個老者走上了這座城池,他看上去有著七八十歲,發(fā)須皆白,拄著拐杖,眉毛同樣是雪白的,而且非常茂盛纖長,幾乎遮住了眼睛。</br> 但奇異的是,城墻上的風很大很冷,只穿著一身寬大衣袍的他,身體竟絲毫沒有顫抖,走路也很穩(wěn)健。</br> 忽然,他“哎呦”了一聲,居然把鞋子踢掉了,無奈的望向嚴涉:“年輕人,能不能幫老朽把鞋子撿回來?”</br> 嚴涉冷冷望了他一眼:“不能。”</br> 老者頓時長嘆了起來:“現在的年輕人啊,怎么一個個都不懂得尊敬長者?”</br> 嚴涉淡淡道:“因為你不值得我尊敬。”</br> 老者胡子一瞪:“老朽比你年長數十歲,如何不值得尊敬?”他也不去撿鞋子,光著腳站在地上。</br> “裝模作樣,故弄玄虛,有何值得尊敬?”</br> 老者怔了怔,隨后輕輕揮了揮衣袖,那掉落的鞋子被一股氣勁卷起,自動落在他腳旁,他穿上后來到嚴涉身邊,嘀咕道:“你們蜀山的人以前明明民風很純樸,這么會出現你這種人?”</br> 嚴涉淡淡道:“或許是因為你們陰陽家太狡詐,所以讓我們不得不如此。”</br> 老者笑了笑:“雖然陰陽家與蜀山是多年宿敵,但老朽不過一介游離人員,而你也不像是那種在乎兩家恩怨的人,我們何必因此傷了和氣?”</br> “據我所知,陰陽家一向在楚國活動,這幾年卻忽然搭上秦國,甚至連你這位號稱楚國第一賢者的人都來到咸陽,你們這是準備做什么?”嚴涉問道。</br> “做什么?自然是做和你一樣的事情。”老者佇立在風中,衣袂飄飛,神態(tài)肅然。</br> 嚴涉微微一笑:“看來我們以后可能還會是同僚。”</br> “與你同僚的是月神他們,我這個糟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會出來和你們爭權奪利?”老者平緩說道。</br> “楚國第一賢者楚南公,豈是一般的老人。”</br> “夏禹氏千年唯一的奇才,當今蜀山第一高手,力壓鬼谷縱橫,連敗羅網兩大天字級殺手,以一敵千,殺死血衣侯白亦非,你又豈是一般人?”</br> “看來我已經被你們調查透了。”</br> “你又何嘗不了解我們?”</br> 嚴涉凝望著楚南公:“那你今天來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br> 楚南公淡然道:“正如之前所說,我在陰陽家中只是個閑散分子,所以我今天僅僅只是代表我個人,與東皇太一無關,與整個陰陽家更無關。”</br> “我來找你,一來是順便,二來是想見識見識蜀山第一人的風采。”</br> 嚴涉嗤笑著,不發(fā)一言。</br> 對此楚南公報以一笑,忽然指向下方的咸陽城:“你看到了什么?”</br> 嚴涉思考了一會,回答道:“繁榮、森嚴、秩序、法度。”</br> 楚南公微笑道:“這就是秦國,這就是法家。”</br> 他忽然又指向城門,那里立著一個牌子,上面用小篆寫滿了文字。</br> 嚴涉默然望去,發(fā)現那正是呂不韋所立,“一字千金”的牌子,上面所寫正是《呂氏春秋》。</br> 呂不韋將此書的內容刻在城頭,立下木牌,言能改一字者,賞千金,數年以來,無人可改一字。</br> “從這塊牌子上,你又看到了什么?”</br> 嚴涉皺眉著,思索良久,最終搖頭道:“沒有看出什么。”他這個人一向實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br> 楚南公神色肅穆道:“那是一種建立在秦國之‘法’上,卻又截然不同的新‘法’,呂不韋掛在這里的用意,本是想對秦國進行第二次變法,只可惜所有人只看到了所謂的‘一字千金’,沒有人明白他真正的用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