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綺輕羅帳,遮世事荒唐。
又一天,在左小吟焦急不安得等待中過去了。她現(xiàn)在對外面一切的了解,只能通過偷偷傳出的口信。
正月十三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門口朝廷里派來的禁衛(wèi)都換了人。她試圖去跟他們交談,卻發(fā)現(xiàn)對著木頭說話都比對他們說話強。從前替自己偷偷送信的那個獄卒,也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是鬼刺察覺到了南狼身邊的異動,才換的人么?
而他,自從那晚莫名其妙地的離開之后,就再也沒來見過她。
左小吟在床上躺成了個大字,心里頭琢磨著,她是徹底被監(jiān)禁起來了。
然而,這并不是最讓她苦惱的。
第一頭痛,南狼被抓著,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第二,她無法抉擇喬楚和鬼刺,她究竟該站在哪一邊。
距離正月十五,不到兩天的時間。是選擇相信鬼刺,他會替自己翻案還是相信喬楚,他會帶自己逃走?
喬楚臨走前說的話,還歷歷在目。他說,鬼刺現(xiàn)在是皇帝的準(zhǔn)女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天懺教好過。
鬼刺和天懺教,究竟有著怎么樣的深仇大恨,甚至到了曾經(jīng)的師徒關(guān)系走到了如今橫刀相向的地步?
如果她信了鬼刺,把天懺教逃獄給供出來的話,毫無疑問,喬楚會死,南狼會死。那她自己呢?能全身而退么?
鬼刺所謂的翻案,又能真的保證不是騙自己的嗎?
如果她信了喬楚,什么都不告訴鬼刺的話:天懺教成功倒好說,她逃就逃了失敗呢?失敗的話,她能保證自己絕對是第一個被鬼刺送上斷頭臺的人。
我就胡蘿卜個叉子了!
左小吟一把將枕頭給直接砸到了墻上,愈加暴躁憤怒。
“咚咚。”
這個時候,門外鎖鏈咔嚓輕響,亦傳來敲門的聲音。左小吟瞅了瞅外面,午飯時間早過了,傍晚還沒到,不到送飯時間啊?
是鬼刺嗎?
她翻身下了床,問了句:“誰啊?”
外面?zhèn)鱽硪粋€略為嘶啞的聲音,聽不真切:“左盈,大人有命。”
她哦了一聲,手都放在門栓上準(zhǔn)備開門了。結(jié)果腦袋里卻忽然電光一冷,不對啊,鬼刺進來從來沒有任何人的通報過的。
可是,饒是左小吟防備地緊,門外等著的幾位卻明顯沒有她的耐性。嗤拉一下,門縫里伸進來一把鋒利的匕首,無比精準(zhǔn)地在里面反扣著的門閂上刷地一下。
左小吟立刻驚了。
來者不善。
她立馬跑到桌邊,直接拿起了椅子。
門一開,她毫不猶豫地雙手舉著那椅子朝著門就砸了過去。
哐當(dāng)一聲巨響,椅子碎成了幾半。
為首地一個男人,穿著色的華貴長袍,厚重的兜帽垂下,看不清楚臉。他一手擋在臉前,被煙塵嗆著咳嗽了好幾聲,毫發(fā)無傷。
“我說,美人,你能不能每次見我稍微客氣一點點?”男子的聲音浮華于聲色,很是熟悉。
左小吟幾乎一下就認出來了他,這個人,是簡止言身邊的那個碧色眼睛的紈绔少爺。她一邊后退,一邊試圖抓起身邊一切可以成為武器的東西,奈何這個房間里極為簡單,唯一的椅子已經(jīng)被她砸出去了。
“你別過來,我現(xiàn)在是朝廷保護的人證!鬼刺呢?!他在哪?!”
應(yīng)蟬落無奈的聳了肩膀:“就是阿刺讓我來接你的啊”
“我不信!”左小吟的態(tài)度很干脆,很堅決。“見不到他之前,我哪也不會去。”
聞言,應(yīng)蟬落只是拍了拍手。從后面進來兩個禁衛(wèi),正是這幾天守在門口的兩人。他一個手勢,兩個人就朝左小吟這里走過來了。
左小吟冷眼看著他們。
忽地,等一個禁衛(wèi)剛接近于她,她沒有任何征兆地飛起一腳,直接把毫無防備地那人一腳踹到了墻上。
另一個禁衛(wèi)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小姑娘,竟然有這么大力氣。迅速地從腰間抽出了劍,撲了過去。
左小吟有些狼狽地躲著劍。她霖露術(shù)修行的雖然很快,但是,她外功根本只靠蠻力而已。內(nèi)力好又怎么樣?她步法身法跟不上,只能堪堪躲避。
那禁衛(wèi)劍法愈加刁鉆歹毒,一個上挑,直沖她的咽喉。她倉皇朝后去躲,身子卻一個踉蹌,被人緊緊從后面勒住。
她心道不好,原來是剛才被她一腳踢到墻上的禁衛(wèi)緩過來勁從后面陰了她。她猛地抬起手肘,對著那禁衛(wèi)的下巴就是狠狠一下。
那禁衛(wèi)一聲悶哼,還是沒放開她。
她剛想給他第二下。
眼前卻一花,隨即,肚子猛地一疼,如同被重槌給重擊了一下一般。她立刻捂著肚子就軟了下來。
應(yīng)蟬落輕浮地痞笑,看著左小吟不甘心地捂著肚子暈了過去。
止言啊止言,你看,你都讓我破多少忌了。
我從來不打女人啊
況且,還是懷孕的女人。
但愿,我為你破的這些忌,都是值得的啊。
一陣幽幽地冷香,順著呼吸進了肚腹,冰得左小吟昏沉的意識逐漸清醒。
她迷糊著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做出防備地姿態(tài)。
然而,當(dāng)瞳孔逐漸清晰,對面的景象逐漸清晰地倒影在眼睛里之后,她的表情,一瞬間就變成了無法描述地陰狠和猙獰。
對面坐著一人,胳膊支在雕琢過分精細的茶桌之上,手置于頜下,眉斂山銳,眼闔水煙。見她醒來,略略勾著角的唇,弧度更加地溫和迷人。
“醒了?”
左小吟咬著牙,雙目都是火焰。她試圖掙扎,恨不得撲上去將眼前這個男人碎尸萬段。然而身子一動,就發(fā)覺自己所處的境地是多么的屈辱。
這個房間繁華而奢靡,羅帳垂地,風(fēng)未起,就已然呈現(xiàn)著繾綣纏綿地姿態(tài)。
香爐生煙,冷香流蘇。雕花,古瓷,擺放著各種精致書目的書架。
他,坐在椅上,一本翻開的書,置在膝上,似一個百無一用的俊美書生。
她卻頸上被人裝了冰冷的鎖圈,長長的鎖鏈,一頭鎖在床上。而身體也不知道被他施了什么鬼著,無力地似乎沒有了骨頭一樣。
“簡止言。”她不知道自己要壓制多大的憤怒,才能如此輕松平淡地喊出這個名字來。
簡止言輕輕點了點頭,把膝上的書放在了一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朝她笑:“你說,我聽著呢。”
“你想怎么樣。”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不愿自己卑辱地現(xiàn)狀變得更加糟糕。
他輕輕彎了眼睛,微笑更加柔和:“我想見你啊。你可知道為了見你,我花了多大的本錢。”
“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我現(xiàn)在是受朝廷保護的人證,你敢這樣對我,就不怕鬼刺和朝廷找你麻煩嗎?!!”
“呵呵。”簡止言短促地笑出了聲,“小吟,我還以為你真的學(xué)聰明了呢。沒想到,還是這么傻乎乎地。”
“”左小吟決定沉默。
很好,你不說,我不問。你想干嘛,自且做去,大不了我就栽你一條命而已!左小吟想的干脆,可是,她忘記了,簡止言從來都不肯給她干脆,亦怎可能遂了她的意。
只見他站起來,走到左小吟身邊,坐在了床上。
左小吟瞬間感覺到了危險。她試圖后退,可身子卻不爭氣地動都動不了。
他一手撐在床邊,半彎下身子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左小吟的下巴。
“你不說話的話,那聽我告訴你好了。小吟,你說你聰明的話,那你又怎么會猜不到我和鬼刺之間的關(guān)系呢?”
左小吟冷笑。離間計嗎?你怎么不去死。
“恩,我知道你倆是好朋友,好得都能穿一條褲子了。今天,也是鬼刺默認的讓你來抓走我,對吧?”
她冷冷嘲笑,毫不客氣地一點狠狠嗤笑著簡止言。
可他卻絲毫不在乎,只是微微把她的下巴繼續(xù)抬高,強迫她一直躲閃的雙眼看著自己。
“很無趣的笑話啊。若是對著別人,我肯定會說這樣的笑話。但是對著你,我不會的。我怎么會舍得”他忽低頭在她耳邊蹭了一下,唇畔還帶著溫和的檀香。
“我怎么舍得,騙你呢。”
左小吟哈哈大笑。她用看智障的目光看著他,都快笑抽過去了:“簡止言,你莫不是準(zhǔn)備活活笑死我?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好計策啊。”
簡止言表情一點都沒變。
左小吟不由得想,這人,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做到他這一步?
“哎,你沒以前可愛了。好吧,不玩了。我不會告訴你我和鬼刺之間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想告訴你,我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句話一說,左小吟的笑容立刻僵冷了下來。她冷冷地盯著簡止言,咬著牙,卻聽不出一點點其他感情地撥動:“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他笑了。
一手竟然勾住了她的腰,一個大力將她整個人橫著抱在了身上。就這樣親昵的姿態(tài)下,他低下眉眼,手輕輕低撫在她的小腹上,目光安寧而平靜。就連嘴角虛假的笑,都看起來是那般溫柔幸福的。
額上一涼。
隔了這滄海桑田地一切,還是那個男人簡止言的那個吻,如歸巢的候鳥之翼,落在她的額上。
是繾綣。是溫柔。是另人艷羨的纏綿。
然而,這一切只是似曾相識,無關(guān)情真,無關(guān)意切。
他說:“左小吟,這孩子,是我的。是我簡止言的。這樣說,你聽懂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