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便宜師傅舍,懵懂少年難。
他低著頭把她的發(fā)撩開,唇曖昧地擦過她的耳:“盈姐,不如你告訴我,你跟誰上床了?”
溫?zé)岬耐孪ⅲ积X調(diào)笑的口吻,一切的一切都讓左小吟這段時間所有的好心情以及忍耐再次決堤。
“放開。”左小吟垂下頭,聲音平靜。
“盈姐,看樣子那人不是很疼你啊,下手挺狠的。是鬼刺么?恩?還是你那個簡止言呢?一直冰清玉潔的盈姐,怎也肯干這勾當(dāng)了?真要這么想男人,你身邊每日每夜陪著你的,不還有一個男人么?至于你還這么費(fèi)心地每夜里偷偷”
他話沒說完,一個悶哼就捂著肚子半跪了下去。
左小吟怔在那里,面色慘白地抬著手不知所措。
她只是聽不下去了。
并沒有想到,被憤怒和羞辱沖昏頭腦之后,一掌就推了出去。
她已經(jīng)和以前不一樣了,霖露術(shù)已經(jīng)能熟練掌握,內(nèi)力更是突飛猛進(jìn)。
南狼踉蹌地站起后退了兩步,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留的血。長長的劉海偏在一邊,露出清秀而純凈的臉。眸清似水,起了層層的霧。唇角掛著嘲諷的笑,不知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
“咳咳師姐好內(nèi)力,好手段。”
“你為什么要這樣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那么說我我”她回過神來,慌忙去扶他,卻被他一手甩開。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還是青澀的少年,臉上的笑,嘲諷間,卻是受傷的悲愴光景。他看著她衣衫凌亂間,曖昧的吻痕,激情的歡愛痕跡,還有她若無其事反問他的表情。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因?yàn)樗麊岬奈蚁矚g你啊!!!”
這話幾是嘶吼出來。
很清,很亮的聲音。
左小吟曾經(jīng)猜測過南狼以前呆在戲班的模樣,桂花粉面香染鬢,斂荷琚,甩水袖,一顰一笑,皆是無端清致惹人憐。會哼著清麗的曲,字字圓潤地吐著珠詞,一聲一線,都是那般無妝無飾的曼妙。
他有張很漂亮的臉,也有個很漂亮的嗓子。
只是那樣曾為戲子現(xiàn)為囚的少年,現(xiàn)在站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地朝自己喊:“我他嗎的喜歡你啊!!”
喜歡你。
這般甜言蜜語,已經(jīng)恍若隔世。
一瞬間和這個少年初遇到如今的一切,忽然變的清晰可數(shù)起來。而許多無法解釋的行為,也變得清晰和了然。
左小吟怔了很久,看著南狼,卻說不出話。
曾經(jīng)的她,也如南狼般心思。
她跟在那人后面,朝他大喊:“簡止言,我喜歡你!!”
那時,那人回頭朝他笑,說:“小笨蛋,我也喜歡你啊。”
一己相思,到兩情相悅。
這般美好似夢的過渡,最后
“笨蛋。”左小吟走到南狼身邊,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喜歡我又能怎么樣呢?”
“”
“我們還在這里。我還是我,你還是你。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交換。這種感情,不適合在這個地方生存。“左小吟聲音很輕,她明白他的抗拒,并沒有察覺自己話語間隱含著的另一層意思。
“這樣啊。“南狼的聲音聽起來更加蕭瑟,他笑著說,“在你眼里,原來真的只有利益這種東西。只有能給你帶來好處的東西才有存在價值么?!”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多了“左小吟倉皇解釋。
可南狼卻轉(zhuǎn)過身扶住她的肩膀,直直看著她,眼也不眨地說:“沒關(guān)系。我不在乎。”
左小吟愣了。
“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你不信我。只要你愿,只要我能。”他目光安寧,象是午后層層鋪墊的陽光,讓人迷眩。
她知曉這般情感的執(zhí)著,如看到當(dāng)初自己一樣的憐憫和溫暖。
一直冰冷的心,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被陽光照到的感覺。雖然只是一點(diǎn),卻足夠讓她覺得,值得終是值得。
而不值,永遠(yuǎn)都是不值。
“南狼,我的確可以一直利用你。我能用我們之間的利益關(guān)系光明正大的利用你,但是我是絕對不可能用你喜歡我這樣的理由。這樣的感情,你該留給外面那些美麗純潔的姑娘。而我不配,也不能。”左小吟忽然伸出手抱了下南狼,隨即彎著眼,溫和的笑。
她是在為他好么?
南狼看著那個笑容,心里有些緊。
“左盈。我喜歡你,全天下,只有你能配的上我。”他堅定地看著她,倒是更加凸現(xiàn)出他一直以來的固執(zhí)。
“你哎,這樣的心意,現(xiàn)在為真,日后呢?還是一樣么?”左小吟開始無奈了。
她心里決定,先隨便敷衍兩句,等到漸漸用行動來告訴他,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就好了。
然而,南狼卻遠(yuǎn)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哄,而事情也遠(yuǎn)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簡單。
只見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根銀針,狠狠地刺進(jìn)了自己的胸口。左小吟一下愣住,當(dāng)看到血不住地滴下,她才一聲驚叫慌忙去拉他。
可是南狼卻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動,固執(zhí)地扶著她的臉抱著她說:“你你聽好了我,我我是前朝皇”他的臉蒼白如紙,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豆大的汗不住地滑下。好似每說完一個字,就要用盡全部力氣一般。
“皇子啊狄昴”
說完這句話,他顫抖地拔出了銀針,然后一下倒在了左小吟懷里。他抬眼看著她擔(dān)心的表情,虛弱地笑著伸出手摸著她的臉說:“白癡女人看你還是舍不得我的你看到我的真心了么看到了么?”
左小吟又氣又急,拉開他衣服想給他止血,卻怎么也止不住。
南狼還是暈了過去。
六神無主,完全不知所措的時候,左小吟想起來了老妖。
她趕忙用以前老妖告訴她的方法聯(lián)系上了老妖,很快,老妖就趕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老妖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拉開南狼的衣服,給他胸口上倒了一點(diǎn)黃藥粉,然后用那根百辟針再次扎入傷口。不過這次,傷口的血止住了,南狼的情況也漸漸平穩(wěn)了。
直到這時,老妖才開口說:“盈兒,你知道了對么。”
“恩。”左小吟心里很復(fù)雜。
老妖又嘆了口氣,扶著額頭甚是苦惱。“還好你入我?guī)熼T,不然,我還得滅口。”
“”左小吟沒理會他這句話,問道,“師傅,他為什么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他啊,小時候被下了一種毒咒。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一旦說出,必被咒殺。唯一能說的方法,就是用我為他尋得百辟針,刺入大穴,辟開毒咒。但是同時,心脈也會相應(yīng)地阻斷,造成非常大的痛苦。你說他這是哎。”
“是我的錯。”左小吟干脆的承認(rèn)。
老妖擺了擺手,給南狼擦了擦冷汗說:“昴兒自小就固執(zhí),認(rèn)準(zhǔn)的事雷打不動。他認(rèn)定是你,那是絕計不改的。是我這個當(dāng)師傅的不好,慣出的毛病。“
“”左小吟沒有說話,側(cè)過臉靜靜的看著南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象猜透了左小吟的心思一般,老妖轉(zhuǎn)過臉看著她,聲音是少有的嚴(yán)肅冷靜:“盈兒。我知你現(xiàn)在沒這個心思,可是昴兒他對你是用了真心真意的。你可以不理會他,但是你得答應(yīng)我,不能讓他越陷越深,更不能傷他。我可能要求不了你現(xiàn)在昴兒的身份你已然知道,就不說其他,單純沖著這點(diǎn),你們兩個也不能走到一起。如果以后昴兒對你用情太深,以至于影響到我們?nèi)蘸蟮挠媱潱抑荒堋?br/>
“只能殺了我?”左小吟了然笑笑。
“殺你到不至于,但是讓昴兒忘掉你的辦法有很多,相信為師,你不想試一試的。“老妖拿了一條帕子擦了擦手,白色素帶裹纏著眼,看不清視線,但左小吟卻能感覺到那里面蘊(yùn)著怎樣一種冷酷的殺氣。
這就是便宜師傅的壞處么?哎,師姐和師弟根本沒法比啊。
她嘆了口氣,分外覺得前路艱難。
“恩,只要我能逃出這鬼地方,隨你愿意怎么做啊師傅。”左小吟笑意嫣然,好似根本不覺老妖這話是完全把她給扣死了。
本和她無關(guān),卻需要她來負(fù)責(zé)這一切。
本就該如此,老妖一說個透徹,她反而對南狼的那點(diǎn)愧疚通透了很多,也輕松了很多。
至于怎么拒絕南狼,還不能傷著他,還不能讓他越陷越深這才是難題。
“對了,盈兒。“臨走的時候,老妖忽然想起了什么。”為你好,離那個鬼刺遠(yuǎn)點(diǎn)。他一直都很恨左家的人,最恨的,估計就是和她有婚約的你了。哎,當(dāng)初,是你跟他說你喜歡他,你說你還記得他的,他就信你了,費(fèi)了那么大的工夫去娶你,做了那么長時間的夢。結(jié)果你嫁給了別人。鬼刺那人,很喜歡鉆牛角尖。他心思細(xì),想得也多。你這般對他,他面上無礙,實(shí)際上心里怎么痛怎么恨,是你無法承受的。現(xiàn)在,你哎,你是想再次利用鬼刺么?你們之間,是段孽緣,聽為師的勸,斷了吧。利用什么,也別利用感情。“
左小吟回過神來,老妖已經(jīng)不見了。
她苦笑,鬼刺和左盈間有著怎樣的孽緣,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恨左盈,卻知道她是左小吟。
這樣的糾葛,她本就不想摻和,又何必他人來勸。
她此時自以為自己已是明悟一切,卻并不知道,她所自以為的一切,就是她日后再次痛苦的源泉。
南狼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四下尋左小吟。不過剛一坐起,就被人溫柔地按住。
“別動,你休息會吧。“
她正坐在他身邊,見他醒了,細(xì)心地拿著軟巾給他擦臉。
一邊的都司如笑著說:“南狼妹妹,你這中了風(fēng)寒,可是盈姐一直守著你。你可得好好謝盈姐。”
“”南狼驚喜地轉(zhuǎn)過頭,看到左小吟起先抗拒的表情分外地柔和而溫暖。“你?”
“恩,你好好休息吧。不急。“左小吟表情很淡然。
南狼看了都司如一眼,都司如很知趣的甩甩手把一旁的女囚們都拉到了另一邊,留給她們兩個一個空間。
“左盈。“他迫不及待地轉(zhuǎn)過眼看她,眼波瀲滟,黛色描艷的眉,似春色山水。
左小吟推開他過分貼近地身子,對他腦袋一個爆栗:“別沒大沒小。而且,以后再敢這么跟我說話,我弄死你,聽懂了?”
“恩!“南狼不象以前狠狠的反怒回去,而是極其乖巧的露著小虎牙乖巧一笑,象極了鄰家少年。“吶吶,你是不是答應(yīng)我了?”見左小吟幫他穿著外衣,他打蛇棍迎上,耍賴一樣膩著她。
“我答應(yīng)你可以。“左小吟很是淡定。
南狼欣喜若狂,可左小吟下半句又來了:“但是不是現(xiàn)在。”
“什么?”
“第一,你太小了,好歹要等到能成家立業(yè)了。第二,現(xiàn)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和你師傅要有重要的計劃完成,我需要逃出這里,等這一切都實(shí)現(xiàn)了,我會好好的陪著你。”左小吟說完了,耐心地等著南狼的反應(yīng)。
南狼心里足夠掂量,亦該知曉她的分量。
這般算來,左小吟的提議比自己沖動下來不計后果的告白好了太多。
“可以,但是你也得答應(yīng)我件事。“南狼點(diǎn)了點(diǎn)頭,湊近她。
左小吟愣了下,說:“你說。”
“在我娶你之前,不許別的任何我說得是任何,哪怕是你爹都不行,任何男人碰你。“他呲著一口白亮的牙,小虎牙閃著光,斜瞇著眼盯著她看,明明是副乖巧的表情,卻是霸道的讓左小吟想揍他。
左小吟于是果斷地揍了他。
然后轉(zhuǎn)眼側(cè)眉:“恩。”
她不得不瞞他。不能讓他知道的秘密,哪怕是為了他,也還是不能說。
她心思兀自沉重,下巴卻冷不防地被人抬起,然后整個人身子一輕,就被人扣在了墻角。驚訝抬眼,卻看到南狼半垂著眼溫情拳拳的視線。
她呆了呆,南狼把她壓倒墻角,這般角度,別的女囚是斷然不會注意到的。
但是她卻本能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還沒來得及反抗,胳膊就被人扣住,然后唇上一熱,那少年清澀的吻,似風(fēng)一樣顫顫落下。
“你個笨蛋。”
逆謀天懺教,下餌等蛛食。
當(dāng)他的唇掠開的瞬間,左小吟幾是條件反射一般手就甩了上去。
半路被人扣緊,反按住,聽見南狼在耳邊痞笑:“喂,好歹讓我提前收點(diǎn)利息才對吧。”
左小吟啞然,默聲垂頭,不語。
南狼見她表情失然,不自覺抬起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兩下象她平日里哄他一般。“喂,笨蛋女人,開心點(diǎn)又不會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好么,我還在呢。”
左小吟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開他,朝他笑,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真摯。
她想,若這個少年倘有一天明白,在她身邊,本就是一種錯誤之時,會有怎樣一種表情。
之于她,南狼不過是一顆可有可無的廢子當(dāng)她有朝一日,把南狼的身份吐露給鬼刺那一瞬間:南狼和她,就已經(jīng)站在了鴻溝的兩岸,再也不見。
真的可以如他自己所言那般無畏么?真的會有那么大的覺悟甘心為她所利用么?
太傻,也太可笑。
就象一年前的自己。
少時情懷不過都是夢,總有一天,是會醒的。
就是這般心思的盤算著,南狼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步入了怎樣一種絕路。他依舊和左小吟每日里打打鬧鬧,自以為快活地自欺欺人。
而左小吟每日白天應(yīng)付于他,夜晚偶爾去找鬼刺繼續(xù)摹繪鴛鴦譜,卻是刻意欺瞞著南狼。唯一似乎看出點(diǎn)什么名堂的老妖,不但沒有阻止過左小吟,反而是每次半推半就地替她遮掩。
在無形中,左小吟就把老妖這個她看不穿的人,放在了絕對不能信任的這一端。
這般相安無事了數(shù)月,轉(zhuǎn)眼,就入了冬。
那天,左小吟記得很清楚,是這年歲里第一場雪。
那場雪,很大也很早。
她那時正走在去鬼刺那里的路上,半路里,雪就起了。
起初不大,一兩片打在臉上,薄薄一層涼意。鬼刺不知道在干嗎,房門一直緊鎖,左小吟無奈之下只能干等。單薄的囚衣掩不去剛下雪的陰意,她裹緊了衣縮著頭,拖著沉重的枷鎖在后院里小步的跺腳屈寒。
吱呀一聲,門開了。
左小吟以為是鬼刺,一抬頭名字還沒喊出來,就生生地堵了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