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崇也有自己的心機(jī),但除了心機(jī)之外，更多的是真誠。</br>　　他知道她這些來的不容易，也知道她溫柔外表下的獨立堅強(qiáng),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希望能當(dāng)那個可以讓她偶爾停下來去依靠的人。</br>　　從阮素家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這一塊還沒來電。他抬起頭往樓上看去,有幾個窗戶都透出亮光來，其中有一個就是阮素的家,他不愿意逼著她非得接受他，只是今天一時沒忍住就那樣說了,不過他沒后悔。</br>　　季明崇走后，阮素將蠟燭移到了房間,她坐在床上,看著屋子里的燭光。</br>　　過了一會兒,她拿起放在枕頭上的手機(jī)，定了一個鬧鐘，以往她都是六點多起床,這一次的鬧鐘定的是六點。她想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坐車去南街給季明崇買一份這邊最好吃的早餐。</br>　　她家離南街有些遠(yuǎn),那家早餐店總是生意很好，她早點過去的話,應(yīng)該能在季明崇過來找她的時候回來。</br>　　躺在床上,她想睡著,但也睡不著,想了半天，她從被子里探出手,做了個手勢,墻壁上多了一只小兔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撲哧笑出了聲，感覺自己有點傻，又趕忙拉了拉被子捂著自己的嘴，可笑意也從眼睛里流露出來了。</br>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剛出現(xiàn)魚肚白，她就醒了，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后便出門了。</br>　　她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南街，這個點還沒到上班的高峰期，小縣城除了過年過節(jié)以外，很少會出現(xiàn)堵車的盛況，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南街，她從出租車上下來時也才七點，平常她才剛剛起來。</br>　　南街是縣城里最熱鬧的地方，最好吃的那家早餐店這會兒已經(jīng)有一些人在排隊等著了。</br>　　她排在隊伍的最后，探著頭往里看，菜單正貼在墻上，她在想著，該給季明崇帶些什么好吃的呢……</br>　　他喜歡吃辣的，給他帶一份牛肉粉面。再帶一份這家的招牌豆腐腦，還得再帶一份湯包才行吧？</br>　　正在她排隊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br>　　“阮素，不記得我啦？”年輕女人嘿了一聲，“我們是小學(xué)同學(xué)還是初中同學(xué)啊，我是陳蓓！”</br>　　陳蓓……</br>　　聽到這個名字，阮素將眼前這張臉跟記憶中的小女生總算聯(lián)系到一起了，她笑道：“是你啊，你變漂亮好多，我一下沒認(rèn)出來。”</br>　　陳蓓一聽這話，摸了摸臉，喜不自勝地說：“真的呀，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我一眼就認(rèn)出你了，你怎么回來了，我之前聽人說你在燕京。”</br>　　阮素嗯了一聲：“回來辦點事，你呢。”</br>　　“害別提了，我爸媽非要我回來，我都煩死了，誰愿意窩在這小地方啊。”陳蓓抱怨，“我畢業(yè)后我爸媽讓我回來，我大學(xué)念的是師范回來后考了編，現(xiàn)在在咱們那小學(xué)當(dāng)老師。吃不飽，也餓不死。”</br>　　“挺好的呀，工作穩(wěn)定，又在父母身邊。”阮素說。</br>　　“誒，只能這樣想了，對了，你現(xiàn)在有男朋友嗎？”陳蓓好奇問道。</br>　　同學(xué)見面，總歸是離不開幾個話題，工作、工資、感情。</br>　　聽到陳蓓這樣問，阮素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季明崇那張臉。她回過神來，輕聲回道：“有正在接觸了解的人。”</br>　　陳蓓哇了一聲，“就知道你不會缺人追，那個人做什么的啊。”</br>　　阮素想了想：“開發(fā)項目的。”</br>　　因為她這樣回答，陳蓓也沒想到是什么大老板，以為是社會精英員工，一臉艷羨地說：“真好啊，肯定跟你很般配……”</br>　　兩人聊著聊著就排到了阮素，阮素點了之前在心里想好的幾樣早點。</br>　　在老板燙牛肉時，陳蓓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跟阮素寒暄的時候，飛快地加了微信之后又說：“你結(jié)婚的話，記得跟我說啊，我一定請假去參加你的婚禮！”</br>　　阮素抿唇笑了，“行！”</br>　　就在阮素早起去南街買早餐時，季明崇也很早的醒了，他也不愿意在帶著陳味的房間思考人生，洗漱好便出門了。有時候就是這么巧，阮素前腳走出小區(qū)去路口搭車，后腳季明崇就走進(jìn)了小區(qū)。</br>　　天還沒完全亮，快十一月份了，天亮得也不早。</br>　　他抬頭看了一眼她家的方向，再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她應(yīng)該在睡，還沒醒。</br>　　他也沒想過要去吵她，便繞著這小區(qū)溜達(dá)散步，似乎是想從這里的一草一木，看到她曾經(jīng)的回憶。</br>　　溜達(dá)了一會兒，他看到有大爺在拿著掃帚掃落葉，靈機(jī)一動，他大步走上前，很客氣的說道：“大爺，您這掃帚能借我一下嗎？”</br>　　這個小區(qū)很老舊了，沒有物業(yè)，也沒有保安，這個老大爺也是退休了的老師，在家里閑著沒事干，便想發(fā)揮余熱為小區(qū)做點貢獻(xiàn)。老大爺見季明崇也不是很眼生，這兩天也看著他跟阮素一塊兒，便笑瞇瞇的把掃帚給了他，自己雙手抄在背后，走出小區(qū)準(zhǔn)備去買早餐，步伐輕松還哼著小調(diào)。</br>　　季明崇拿著掃帚，看著這滿地的樹葉，彎下腰將那些樹葉掃在一塊兒，掃成了一個愛心。</br>　　在做這件事之前，他也觀察了很久，計算好了角度，確保阮素醒來走到走廊，第一眼就能看到。</br>　　不過做完這件事后，他站在一旁看著這個愛心，臉色微變。</br>　　他并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現(xiàn)在看著這個愛心，就是怎么看怎么油膩了。</br>　　掃愛心，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可以做，他都快三十了。追求的應(yīng)該是清清爽爽的氣質(zhì)，來這一套，是想彰顯自己的情史很豐富嗎？他果斷得用掃帚將那個愛心樹葉掃散。</br>　　同時，他為自己剛才的舉動羞恥，露出的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br>　　果然這種事不適合他，以后千萬不要再做了，這種念頭都不要有。</br>　　他看著這一地落葉，并不想辜負(fù)自己這個點子，于是又將這些落葉堆成了笑臉。</br>　　哪知道他剛準(zhǔn)備走遠(yuǎn)一點看看實際效果，有個小學(xué)生背著書包經(jīng)過，這個年紀(jì)的小孩最喜歡搞破壞了，眼看著他就要將這個笑臉毀掉，季明崇趕忙叫住了他。</br>　　雖然毛豆比這個小孩要小幾歲，不過他有跟這種喜歡搞破壞的小孩打交道的經(jīng)驗，他不慌不忙地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本來想掏出一百塊買他一個老實的，但又看了看這小孩，看起來就是十來歲的樣子，一百塊不適合，太多了，說不定小孩會拿著這一百塊做不利于學(xué)習(xí)的事，他又將一百塊塞了回去，還好昨天他買蠟燭，老板給他找了零錢，他拿了十塊錢給小孩，說道：“別搞破壞，這個給你。”</br>　　小孩拿了那十塊錢還嫌少，不過也不敢說什么就一溜煙跑了。</br>　　好歹是沒將他辛辛苦苦堆成的笑臉破壞。</br>　　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到身后傳來阮素的聲音。</br>　　“你在這里做什么？”</br>　　他回過頭來，看著她站在幾米遠(yuǎn)的地方，手里還提著大包小包，他比她更詫異，“你沒在家？”</br>　　“恩，去買早餐了。”阮素隔著一些距離，也不是從高處看的，并沒有看到那笑臉樹葉，只晃了晃手里的打包盒，笑道：“走，上樓吃早餐，再不吃，面就要坨了。”</br>　　什么叫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就是。</br>　　季明崇將掃帚放在一邊，跟在她身后上了樓。</br>　　阮素將折疊桌打開，溫聲介紹說：“這是牛肉粉，是那家店的特色，味道很好，聽說還上過電視，沒讓老板給你放太多辣，不過微辣也辣，對了，這個豆腐腦他家賣了二十年，味道特別好。”</br>　　“這好像不是昨天那家早餐攤的。”季明崇說。</br>　　阮素抬起頭笑道：“這是南街的，是我們這里最出名的一家早餐店。”</br>　　季明崇愣住。雖然對這里不熟，但這兩天下來，他也知道這里離南街是有一定距離的，再算算時間，難道她六點多就出門了，就是為了買這些早餐嗎？他了解她，這份早餐多半也是為他買的。</br>　　他知道她很會照顧人，她明明要比他小好幾歲，但跟他在一起時，她都會下意識地習(xí)慣性地更考慮他的感受，照顧他。</br>　　沒有人天生就是這樣體貼的。</br>　　自己喜歡的人為了他一大清早去買早餐，這本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可是季明崇心里莫名感到難受。</br>　　“對了，你剛才在干嘛啊。”阮素問。</br>　　季明崇有些難堪。跟她比起來，他剛才那個舉動，顯得太……</br>　　輕飄飄了。</br>　　樓下似乎有人在喊，阮素放下筷子，往走廊走去，季明崇這兩天習(xí)慣了當(dāng)她的小尾巴，也跟了上去，來到走廊，阮素聽到聲音是從下面?zhèn)魃蟻淼模乱豢矗瑳]忍住，撲哧笑了起來。</br>　　難道她問他剛才在干嘛，他不說話。</br>　　真是沒想到他也會做這樣的事。</br>　　季明崇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結(jié)果好家伙，他明明掃的是笑臉的，這會兒又變成愛心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個愛心比他最開始掃的那個更大，也就顯得更浮夸。</br>　　那個老大爺拿著掃帚，中氣十足地對季明崇喊，“小伙子別謝我啊！”</br>　　季明崇：“……？”</br>　　這怎么回事？</br>　　他趕忙側(cè)過頭跟阮素說：“你聽我解釋……”</br>　　這個愛心……真的跟他無關(guān)，不要誤會他是那種輕浮的人。</br>　　阮素憋著笑，后來實在沒憋住，實在是太好笑了，于是干脆笑出了聲，這會兒已經(jīng)七點多了，太陽升起，溫暖明亮的光照在她臉上，她正開懷。</br>　　他看著她，一時之間將“解釋”也咽了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