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069.
阮素坐在回去的高鐵上,偶爾會想起季明崇說的那句話,又拿出那枚他歸還的戒指仔細(xì)端量。</br> 她當(dāng)時買這對戒指時,是一時興起。</br> 認(rèn)親宴之后,她的手指上光禿禿的,他也一樣。</br> 她之前也想過要將自己的這枚女戒送給他,湊成一對希望以后他能送給他喜歡的人,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樣的行為還是不合適的,她戴過的戒指怎么能送給別人,哪天他的女朋友知道這件事的內(nèi)情,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何況,以他的能力,東山再起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以后他可以買更貴的戒指送人,哪里還看得上這不值錢的銀戒指。</br> 她以為他早就將那枚男戒放在別的地方忘了,或者扔了。</br> 可是,現(xiàn)在,他這樣鄭重其事的將男戒還給了她,還跟她說,希望她以后將戒指送給她真正喜歡的人。</br> 她很難抵抗這樣的細(xì)節(jié)。</br> 就算買這對戒指時是沖動,可那會兒懷揣的也是美好的心思,她是個很注重也很在乎細(xì)節(jié)的人,生活中一些會被別人忽略的事情,她通通都會在意。她以為他不會注意到的東西,她以為別人都不會察覺到的含義,他注意到了。</br> 他沒有看不上這一枚不值錢的戒指。</br> 高鐵速度很快,當(dāng)阮素到站時,她已經(jīng)重新整理好了復(fù)雜的心情,將三枚戒指都小心翼翼地放在夾層里,帶著它們下了車。</br> 接下來的日子,季明崇去了陽方繼續(xù)談合作項目,他并沒有太頻繁地聯(lián)系她。</br>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都要懷疑那樣強勢的季明崇是她的錯覺。</br> 他好像只是強勢了一下下,很快地又恢復(fù)了從前的溫柔內(nèi)斂。</br> 不過,不得不說,她感覺很舒服,如果他的追求攻勢像那天晚上一樣,她不只是不習(xí)慣,而是打從內(nèi)心里排斥。</br> 阮素回來之后,又回到了從前的生活節(jié)奏。</br> 當(dāng)然,搬家的日子再次提前了。</br> 這天,她打包好行李以后,帶著剛從幼兒園放學(xué)回來的毛豆去了一趟超市,她想在搬走之前,盡量將季家缺的生活用品都補上,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給毛豆買點他愛吃的零食哄哄他,聽季母說,他這幾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平常一口氣能吃四五個雞翅還不夠的,昨天竟然只吃了兩個!</br> 到了超市,毛豆耷拉著腦袋,絲毫提不起興致來。</br> 來到冷凍柜前,阮素拿起他最愛吃的奶酪棒,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繼續(xù)低頭看自己的鞋子。</br> 阮素輕聲道:“雖然我要搬出去了,不過我們還是能經(jīng)常見面,你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對不對,不開心了隨時都可以找我。而且,你還不知道吧,我租的那里有游泳池的,你不是很喜歡游泳嗎,可以經(jīng)常去的。”</br> 毛豆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指了指脖子上的項鏈,對阮素說,“你能幫我取下來嗎?”</br> 阮素不明所以,還是走到他身后彎下腰給他解開了項鏈。</br> 項鏈上串著那一枚鉆戒。</br> 毛豆放在了她的手心,低聲道:“不要再拒絕我了。”</br> 阮素失笑,“這是你爸爸媽媽的訂婚戒指呀,意義很重大的。”</br> “我答應(yīng)過你的。”毛豆指了指鼻子,“我不想變成匹諾曹。”</br> 很早很早以前,毛豆就答應(yīng)過她,叔叔醒來會給她買最漂亮最大的戒指。</br> 叔叔沒有買。</br> 那他就給她。</br> 阮素見毛豆這樣堅持,只好接了過來,不過還是跟他說:“我只是暫時替你保管,以后你遇到了你喜歡的女孩子,我再還給你,你送給她,好不好?”</br> 毛豆心想,哪個男子漢送出去的東西還跟人要回來的。</br> 反正他不是那樣的人。</br> 他還是點了下頭,“好。”</br> 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什么時候叔叔給你買戒指了,我再拿回來。我們家里總要有人說話算話的!”</br> 但凡叔叔給力一點,他也不至于這樣啊。</br> 阮素:“……”</br> 她突然覺得手心里的戒指燙手了。</br> “素素,我告訴你,我最近有點不喜歡叔叔了。”毛豆叉著腰,“我才不要跟他學(xué)呢!”</br> “為什么呀。”</br> “他知道素素你要搬走,還什么辦法都不想,虧我之前以為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br> “有件事我說給你聽,但你不要說給別人聽,好不好,就當(dāng)是我們倆的秘密。”阮素神秘兮兮地說。</br> 毛豆來了精神,“什么什么。”他又捂著嘴,“我保證不說給別人聽,連小敏我都不說!”</br> “其實你叔叔前兩天去找過我。”阮素說,“他坐了飛機,又坐了高鐵跟大巴,花了很多心思找到了我。”</br> 毛豆瞪圓了眼睛,“真的嗎?”</br> “真的。”阮素點頭,“所以不要誤會他。”</br>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什么?”毛豆絞盡腦汁的想了想,“有沒有說不讓你走?”</br> 阮素輕笑著搖頭,“你叔叔是不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會做這樣的事的。”</br> “不讓你走,是不好的事嗎?”</br> 阮素思忖著說道:“你是不是也不想我走,但你沒攔著我,沒跟我說,那是為什么呢?”</br> 毛豆垂著頭,“因為不可以讓素素為難。”</br> 小孩子就是這樣,他一知半解,但他將奶奶的話聽進去了,奶奶說,不能讓素素為難,所以他沒有去跟素素鬧,但他還是希望能有誰想想辦法,大人不是都很厲害嗎?一定會想到既不讓素素為難,又不讓素素離開的辦法吧?</br> 阮素蹲了下來,她摸了摸他的小卷毛,“就是這樣了,他跟你一樣好,都不希望我為難,不讓我走,不是不好的事,只是我搬走的話,會對大家都好。”</br> 毛豆悶了半晌,點了下頭,“我知道啦。”</br>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了阮素要搬走的這個事實,頹然了幾天后,又重新恢復(fù)了生機。</br> 他比同齡的小孩子似乎更容易接受離別這件事。</br> 晚上,毛豆睡著以后,阮素正在敷著面膜看手機新聞,聽到了敲門聲。</br> 季明崇還沒回來,毛豆睡了,那就只可能是季母了。</br> 她起身去開門,季母手里端著一杯熱牛奶。</br> 季母已經(jīng)知道了季明崇那天去找過阮素這件事。她坐在床邊,這個屋子里滿是獨屬于女孩子的氣味,有護膚品化妝品的香味,也有沐浴過后的清香。</br> 阮素過兩天就要搬走了,行李也都打包好了,很快這個屋子里她生活過的痕跡也會逐漸消失。</br> “本來我是不打算管你們的事了。”季母笑道,“不過明崇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一些的,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跟你說點什么,你養(yǎng)母在你十歲那年就去世了,我想她應(yīng)該來不及跟你講感情上女孩子該如何,你那個媽,不提也罷,如果我再不說點什么,我也怕你被人騙。”</br> 阮素有些想笑。</br> 被人騙?是被季明崇騙嗎?</br> 她感覺到,季母對季明崇并沒有袒護,反倒語氣里,眼神里都是毫不遮掩對她的關(guān)心,還有擔(dān)心。</br> “估計別人會想,明崇是我的兒子,我肯定是向著他的,其實不是。”季母搖了搖頭,“我今年六十多了,活了這么多年,我知道,女孩子就是比男人容易吃虧。素素,你需要時刻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永遠都不是感情,甚至婚姻。明崇的優(yōu)點肯定是有的,他很有上進心,人品也還過關(guān),賺錢能力他也是有的,但他也有很多缺點,他是個很自我的人,從小到大不管是學(xué)習(xí)還是工作上,他都能做得最好,這樣的人是驕傲的,也是自我的,你也可以理解為是自大的。”</br> 阮素靜靜地聽著。</br> “男人都很狡猾,可能他在追求你的時候,會竭盡可能的掩藏他的本性他的缺點,一旦你死心塌地了,跟他結(jié)婚了,他就會露出本性。他現(xiàn)在看著可能很好,也許結(jié)婚后,他就會習(xí)慣性地將工作上那一套用在生活中,”季母說,“也許,他會不那么尊重你的意見,也許,他會覺得自己比你賺錢多,比你在外面受人敬仰,他就不自覺地飄了起來,說不定還會以為自己是這個家的賺錢主力,從而輕視、忽視你對家庭的付出。我不敢保證我的兒子在婚后不會變成這樣的男人。”</br> “素素,當(dāng)年阮家要跟季家聯(lián)姻訂婚時,我跟明崇說過的話,現(xiàn)在我也要跟你說。”季母頓了頓,“有人的婚姻是門當(dāng)戶對,出于利益結(jié)合,有人的婚姻是為了找個人搭伙過日子,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跟真正喜歡她的,她又喜歡的人,相伴一生,素素,我跟你說了這么多,只想告訴你,我不會支持或者鼓勵他想辦法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最后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你自己選擇,是你自己真正喜歡的。無論那個人是誰,我都會抱著審視的觀點去看他,哪怕他是我的兒子,這就是我當(dāng)初跟你承諾的,把你當(dāng)我自己的孩子看。”</br> ……</br> 季母的話,阮素還是聽進去了。</br> 坦白說,她的心理壓力小了很多。</br> 畢竟她剛開始過來季家,是因為那一樁婚約,她擔(dān)心季明崇的舉動,會影響到她跟季家的關(guān)系。季母的話,猶如一針強心劑,讓阮素迅速地就平靜下來了。</br> 搬家的前一天,阮素下班時收到了季明崇發(fā)來的消息。</br> 季明崇:【下午的飛機,晚上八點前能到家。】</br> 阮素拿著手機去更衣室換了自己的衣服。</br> 她還在想,該怎么回復(fù)這條消息。</br> 這是這兩天來,他第一次給她發(fā)微信。</br> 微信界面還停留在之前的聊天內(nèi)容上。</br> 那個時候,她還喊他二哥。</br> 這微妙的轉(zhuǎn)變,令她低頭改了微信上他的備注。</br> 阮素站在一旁,點開了表情框,正準(zhǔn)備發(fā)一個呲牙笑的表情過去時,馬雯過來了,跟她開玩笑似的撞了她一下,她手一滑,最后發(fā)過去的竟然是那個害羞的表情。</br> 阮素:“……”</br> 微信上,她使用得最頻繁的表情就是害羞跟呲牙笑了。</br> 當(dāng)然,害羞這個表情她從來沒跟雄性發(fā)過。</br> 就這樣的,微信對話框畫風(fēng)一秒詭異起來。</br> 季明崇:【下午的飛機,晚上八點前能到家。】</br> 阮素:【害羞/表情】</br> 還好微信有撤回功能!</br> 她手忙腳亂準(zhǔn)備撤回時,卻看到界面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br> ……他看到了?</br> 她趕緊撤回。</br> 撤回之后,他那邊還在“輸入中”。</br> 等到她走出更衣室時,她的手機終于響了一下,是他發(fā)來的消息。</br> 季明崇:【我沒看到。】</br> 阮素嘴角抽了抽,又面不改色的將手機放回口袋里,哪知道在走出體檢中心時,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br> 一個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人。</br> 林向東的那位白秘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