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055.
周羽藍也是在看到季明崇以后,才想起了阮家跟季家的一樁婚約。</br> 這樁婚約在圈子里一開始并沒有備受關注,大家都不覺得稀奇,因為那時候,季家跟阮家的確關系很好,聯(lián)姻也不奇怪,后來,季家出事后,阮家也一落千丈,原本還能算是新晉豪門的,之后徹底被甩出圈子,那時候,也有人猜測,像季家那樣的情況,這樁婚約到底還作不作數(shù)。</br> 有人說,阮家肯定不能答應,畢竟季明崇能不能醒來都不一定呢,哪里能結婚。</br> 有人說,沒有季家,阮家能算什么,最多也就是這城里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富商,丟在商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季家對阮家有那么大的幫助,說是提攜之恩、知遇之恩也不為過,阮家悔婚的話,這理上說得過去,這情義上可就說不過去了。</br> 最后,眾人跌破眼鏡,誰也沒想到,阮家是把女兒嫁了過去,可是嫁的是在外流落多年的親生女兒!</br> 這可不跟看戲本一樣嗎?</br> 周羽藍當時聽家里長輩說的時候,還以為是在聽小說聽故事。</br> 現(xiàn)在猛然想起來,再看向阮素,這心情就有些微妙了。</br> 所以,阮素是阮家那個親生女兒,被認回來后,反倒被養(yǎng)女塞了這么一樁婚約?</br> 沒認識阮素之前,周羽藍聽了這些事,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與她無關,現(xiàn)在她跟阮素這樣投緣,再想起阮素身上的經(jīng)歷跟遭遇,看她的眼神也帶了憐惜。</br> 好在季明崇現(xiàn)在醒過來了,看樣子恢復得也不錯,不然阮素該有多苦?</br> 在阮素去換下婚紗時,周羽藍主動進了屋子幫她的忙,一邊給她解開背后的系帶,一邊低聲說:“季大哥,唔……”</br> 在阮素面前,這樣稱呼季明崇,是不是有點兒茶味?</br> 這是不對的,小時候可以喊哥,大了就不能喊了!</br> 周羽藍果斷改口,“我是說季總,季總他以前跟我哥哥關系挺好的,所以我也見過他幾面,聽過他的事。”</br> 阮素扭過頭,“嗯?”</br> 她有些疑慮,怎么周羽藍提起了季明崇。</br> “他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哥哥特別拽,誰都看不上眼,有點眼高手低,但他明明白白表示過佩服的人,就只有季總一個。”</br> “雖然現(xiàn)在季家的情況這樣,但所有認識季總的人,都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跟從前一樣。”</br> “阮素,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奶奶就說過,好人是會有好報的,以前季總學校那些女學生都很喜歡他,那會兒都有人說,不知道誰跟季總相配,現(xiàn)在我看到你跟他站在一起,真是般配得不得了!”</br> 周羽藍最后笑道:“祝你們幸福呀。”</br> 阮素怔住。</br> 有時候就是這么湊巧,她剛想解釋她跟季明崇已經(jīng)不是那種關系時,周羽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br> 阮素:“……”</br> 等她換下婚紗從房間出來,季明崇也在等著她回家了,周羽藍也像是跟人有約急著要走的樣子,她再特意跟周羽藍解釋,就有些突然了,不過道別以后,走出工作室前往電梯的路上,她還是在想,過兩天跟周羽藍打電話時還是要解釋清楚,免得被人誤會就不好了。</br> 他們進電梯時,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里面了,阮素因為想著周羽藍說的事,等有人再進來時,經(jīng)過她旁邊時擠了她一下,她一不小心沒站穩(wěn),一陣天旋地轉,等她的一顆心落下來時,她發(fā)現(xiàn)——</br> 她坐在了季明崇的腿上。</br> ……</br> 本來阮素是不用坐在季明崇腿上的,可她被撞了一下沒站穩(wěn),季明崇在情急之下,下意識之下,就想伸手扶她一把,哪知道就造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br> 季明崇坐在輪椅上,阮素坐在他的腿上。</br> 季明崇被她也撞了一下,原本戴著的金絲框變眼鏡,也順勢下滑到鼻端。</br> 四目相對。</br> 實際上只有幾秒的功夫,但那一刻,似乎所有的鏡頭都被放慢了。</br> 慢到季明崇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重量。</br> 慢到窄小的空間里,季明崇突然覺得空氣稀薄。</br> 阮素很快地就站了起來,她一臉懵,但還是下意識地道歉,“沒事吧,真是不好意思!”m.</br> 現(xiàn)在,具體的說,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季明崇感覺,從前在他眼前的那一張薄紗消失不見了。</br> 他的感觀,他的嗅覺,像是被點醒了一樣,回到了巔峰時刻。</br> 阮素道歉時,會彎腰看他的狀態(tài)。</br> 她本來就是一頭微卷的長發(fā),因為彎腰這一動作,幾縷頭發(fā)也不自覺地滑落,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br> 季明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雙手抓住了輪椅的把手,電梯里,他的聲音深沉了幾分,“沒事。”</br> 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阮素心里,也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引起了漣漪。</br> 坐在車上,她跟季明崇都不約而同地稍稍離對方更遠了一點。</br> 以前是很舒服很自然的狀態(tài),那么現(xiàn)在,他們二人都刻意地想要保持一點距離。</br> 阮素靠著左邊的車窗,季明崇靠著右邊的車窗。</br> 中間似乎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br> 阮素感覺車內有些悶,側過頭小聲說道:“我開下車窗。”</br> 季明崇也有這個想法,嗯了一聲。</br> 隨著車窗緩緩下降,風活潑的鉆了進來,吹起了阮素的頭發(fā)。</br> 季明崇看了一眼,春天的風似乎也對阮素格外溫柔,吹起了她的頭發(fā),也沒有凌亂。</br> 他的雙手搭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收起,手背上的青筋也顯露。</br> “王堅。”季明崇開了口。</br> 他突然覺得,他不能再坐在這輛車上了。</br> “在前面停一下。”</br> 阮素回過頭來,有些疑惑納悶的看他。</br> 季明崇垂著眼睛,還是解釋了一句,“突然想起來,跟盛遠有約。”</br> “啊?”阮素也沒想那么多,這一段對話,那種說不出來的尷尬也稍稍驅散了些,“那讓王堅送你去,我在前面下就行了,前面有地鐵站。”</br> “不用。”</br> 季明崇覺得,該下車的人是他。</br> “我跟盛遠就約在這附近。”</br> 他看似溫柔穩(wěn)重,實際上骨子里也是說一不二的性子。</br> 讓她下車,不是他會做的事。即便她是可以走可以跑的正常人,而他還需要坐在輪椅上,但在他心里,她仍然是需要保護的,需要照顧的。</br> 阮素遲疑了一下,便說道:“那好吧。”</br> 季明崇下車了,阮素坐在車上,王堅發(fā)動車子繼續(xù)出發(fā),她扭頭看著車窗外越來越遠的他。</br> 他就站在街道邊的樹下。</br> 阮素想要忽略內心那一點奇特的感受,可回到家走進院子里,她看到了晾衣繩上掛著洗過的衣服。</br> 每天晚上,她會自己洗貼身的衣服曬在她房間窗戶上。</br> 每天早上,季母會將一家人的衣服收拾好放進洗衣機里,等太陽升起來時,便會晾在院子里,讓衣服沾上太陽的味道。</br> 她之前收衣服時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衣服跟季明崇的衣服正挨在一起。</br> 最近她喜歡霧靄藍,買的襯衫也是這個顏色,季明崇的襯衫是白色的。</br> 這會兒微風輕拂,霧靄藍的襯衫袖子跟白色襯衫的袖子似乎也纏繞在一起了。就好像是兩個人手牽著手了一樣,帶著淡淡的檸檬清香,阮素當場愣住。</br> 其實當初季母說認她為女兒時,她心里就隱約覺得,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會離開的。</br> 只不過是因為這一層親人關系,離開的時間推遲了而已。</br> 可是,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親人,沒有漫長歲月堆積的深厚感情,也沒有能牽絆住的血緣關系。她想了想,如果今天她是坐在了阮樹陽身上,可能他們兄妹倆也會尷尬,但也只是尷尬一小會兒,因為她心里知道,那是她的親哥哥,可季明崇不是的,哪怕認了親,也請了鄰居好友來見證,他們之間也不可能像別的兄妹一樣。</br> 周羽藍為什么會祝福她跟季明崇,是因為那一樁婚約過去是存在的。</br> 她不可能跟每一個人解釋,最后解釋了,可能得到的也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br> 她的身份是很尷尬的,曾經(jīng)作為妻子過來,現(xiàn)在又成為了妹妹,又幾分說服力呢,他日,季明崇有了心儀的人,或者她遇上了喜歡的人,這一段,該怎么解釋才能讓對方心中沒有隔閡呢?</br> 嗯。</br> 阮素輕輕地點了下頭,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br> 她還是會把季母當媽媽一樣親近,會把毛豆當侄子一樣疼愛寵溺,也會把季明崇當哥哥一樣喜歡。</br> 不過,這種相處模式也許該變一變了,對她好,對他也好。</br> 正在阮素豁然開朗,努力壓下內心深處那一點點不舍時,她的手機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從風衣口袋拿出來一看,是微博提示音。</br> 手機界面顯示有私信,她點開一看,是一個未關注用戶給她發(fā)來的消息,還有一段時長兩分鐘左右的視頻。</br> 她有點怕是病毒,還在猶豫要不要點開。</br> 那個人又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請放心,不是病毒。】</br> 阮素想了想,還是沒能抵抗住好奇心,點開了那個視頻。</br> 一開始她還云里霧里,直到看到一分鐘左右時,她愣住了。</br> 視頻里,她跟周羽藍在大廈下面碰到,正在說些什么,整個視頻看完才會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br> 有人在偷拍她跟周羽藍,視頻里一晃而過,她只看到那輛黑色的車,窗戶里伸出來一個相機鏡頭,對準的就是她跟周羽藍所在的方向。</br> 是誰?</br> 誰在拍這個視頻,又是誰在拍她跟周羽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