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040.
阮素跟季明崇快到家門口時,就看到了季母跟毛豆坐在屋檐下烤火。</br> 隔著一定距離,就看到了爐子有點點火星。</br> 阮素快步推著季明崇進了院子,看這一老一小都在外面等著,便道:“怎么在外面,天氣這樣冷,小心著涼了。”</br> 毛豆正愁沒地方告狀了,一聽這話,也不坐小板凳了,紅著鼻頭跟阮素大聲指責季明崇,“叔叔太過分了,他不讓我跟著一塊兒去地鐵站接你!”</br> 他今天從幼兒園放學(xué)回來,喜滋滋的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嬸嬸回家,問了叔叔,叔叔說嬸嬸有事。</br> 哪知道后來叔叔自己要去地鐵站接嬸嬸,居然還不讓他跟著一塊兒去?</br> 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叔叔一定偷偷帶著嬸嬸買了好吃的!</br> 阮素回過頭看了一眼季明崇。</br> 季母用火剪在爐子里夾起了烤好的紅薯,用棉布包著遞給阮素,“暖和暖和,這是紅心薯。”</br> 阮素接過,“怎么在外面烤火?”</br> 季母瞥了孫子一眼,“有人燒得慌,非要在外面等著。”</br> 毛豆訥訥的,“……我還不是擔心嬸嬸。”</br> 季明崇過來了,“擔心什么?”</br> 毛豆不是一般的激靈,“叔叔擔心什么,我就擔心什么。”</br> 阮素笑了,手里捧著熱乎乎的紅薯,毛豆又像是示威一樣,挽著她的胳膊,這個冬夜里,心也是暖和的。</br> 離過年越來越近,這邊有過小年夜的習(xí)俗。</br> 在家的都會聚在一起提前吃一頓團圓飯。</br> 這天正好是周日,體檢中心也放假,一大早阮素就起床跟季母出去買菜了,不管是菜市場還是超市,都特別熱鬧。</br> 從超市回來,兩人都是大包小包的,還沒走到院子,阮素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來一看,是阮母打來的電話。</br> 她深吸一口氣。</br> 有些事情得說清楚了,不然一直這么不明不白的,她心里也膈應(yīng)得慌。</br> “媽,您先進去,我接個電話馬上就來。”</br> 季母猜到是阮家那邊打來的電話,點頭說好,往前走了幾步后,她又低聲道:“總歸不要讓自己委屈。”</br> 阮素笑,“知道啦。”</br> 季母這才往屋子里走去,等看著她進去后,阮素這才接起電話,喂了一聲。</br> 這次她沒叫媽。</br> 阮母正在家里安排小年夜的飯菜,特意叮囑廚房多準備阮素愛吃的菜,她想著女兒今天肯定是要回來的,心情不免大好:“素素,你什么時候回來?要不要我讓司機去接你?”</br> 阮素站在寒風(fēng)中。</br>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br> 那時候,她剛剛知道自己是阮家的女兒,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從養(yǎng)母那里聽說,她是被人丟棄在醫(yī)院門口。二十年里,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去找尋自己的親人,她一直覺得,從丟了她的那一刻開始,這輩子都不必再有什么關(guān)系了。</br> 可是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她的親生父母沒有故意丟棄她。</br> 養(yǎng)母走后,整整十年里,她都是一個人,突然知道自己有了親生父母,有了一個家,要說心里一點兒都不開心,對家人一點兒都不向往那是不可能的。</br> 那是她一次來到阮家,她站在玄關(guān)處,阮母也是小心謹慎,從鞋柜里給她拿了一雙客人拖鞋。</br> 明顯大了好幾碼。</br> 她注意到,一旁的鞋柜上有著四雙拖鞋,款式一樣,只是顏色不同,一看就是一家人。</br> 她在這個家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從餐桌上的碗筷、喝水的杯子、拖鞋都能看得出來。</br> 晚上,她住在阮家的客房里,她有點認床,口渴了想起來倒水喝,從房間到客廳有一條走廊,她還沒走到客廳,只在走廊的拐角,便聽到了女孩的啜泣聲。</br> 她仔細辨別,發(fā)現(xiàn)那是阮蔓的聲音。</br> 阮蔓哭著說:“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知道我不是親生的,是不是就不愛我了?”</br> 阮母心疼得不行,連忙抱著她在懷里安慰,“怎么會,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怎么會不愛你呢。”</br> “可是家里的臥室就這么多,以后我的臥室是不是要讓給她?”阮蔓嗚咽。</br> 阮母立馬安慰:“不會不會!你的房間還是你的!”</br> “那她住哪?”</br> 阮母想了想:“我會讓人把那間客房收拾好的。”</br> 阮蔓又問:“媽媽,在你心里是我重要,還是她重要……”</br> 這個問題似乎難到阮母了,可養(yǎng)了二十年的女兒哭成了淚人,她實在不忍心,便道:“當然是你重要。”</br> ……</br> 這只是一樁小事,后來,阮素便不在阮家過夜了。</br> 她寧愿畢業(yè)后自己租一個小單間,也不會留在這里。</br> 太多太多的小事,阮素從原本心里像是揣著一個火團,到了后來的平靜無波。</br> 她這輩子,可能真的沒有親人緣,她想。</br> 她一直覺得,自己能夠跟阮家保持普通的親戚關(guān)系,直到阮父的話點醒了她。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為難自己呢?</br> 說到底,她也是個俗人。</br> “你讓司機來接我,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嗎?”阮素輕聲問。</br> 阮母一怔:“不是那個小區(qū)嗎?”</br> 阮素笑,“托阮蔓的福,我早就搬了。”</br> “素素,你這是什么意思?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阮母心下一緊。</br> “能有什么事,之前我沒說,實在是不想說,現(xiàn)在想想也沒什么意思了,她大概是看我不慣,可能是有意的,也有可能是無意的,總之給我還有季家都帶來了災(zāi)難,她的那個弟弟先是破壞了樓道里的燈,讓我婆婆從樓上摔下來,不幸中的萬幸,她只是骨折了,后來,她那個弟弟又買通了我們請來的護工,跟我婆婆暗示,燈是我弄壞的。”</br> 這一樁樁,一件件,阮素說的時候表情意外的平靜,“我已經(jīng)如你們所愿來了季家,有人還是不滿意,是不是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才能放心?”</br> 阮母嚇壞了,卻下意識地為阮蔓辯解,“這里面一定有誤會,素素,事情肯定不是這個樣子的!”</br> 不等她話說完,阮素就輕笑,“我有視頻有證據(jù),您要不要看看?”</br> 阮母呆住了。握著手機一臉呆滯。</br> “這個無所謂了,今天您打電話來,我也就順道跟您說了,對了,小年夜我不回去,以后也不回去了。”阮素說,“您如果真的有那么一點點心疼我的話,就不要再來干涉我的生活,您也想通一點吧,不是媽媽就一定得愛女兒,也不一定母女就得很親近,就算是至親血緣,有時候也處不到一塊兒去的,為了各自舒服,就不用勉強了,還有,麻煩您轉(zhuǎn)告爸爸,我不會去公司,也不用他給我安排什么,真的——看在這一點的血緣關(guān)系的份上,放過我。”</br> 她已經(jīng)想好了。</br>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她知道,阮母對她是有感情的,也是有愛的。所以當初就算她覺得跟阮家不合,她也還是決定當成普通親戚來相處,未嘗不也是在眷念這一份微薄的母愛。</br> 她跟阮家的問題,不是說要在她跟阮蔓之間選擇一個。</br> 根源不是阮蔓。</br> 她后來回憶過,那天在停車場按喇叭的車,就是阮父的車,她只是不太記得車牌號了,為了證實這一點,她又去保安那里查過那天進出的車輛,果然就有他的車。</br> 所以他應(yīng)該是看到了她跟盛遠在一起,誤會了什么吧。</br> 誤會盛遠跟她有那種關(guān)系,誤會她這個女兒有一些利用價值。</br> 這樣的親子關(guān)系,這樣的親生父親,令她齒冷。也讓她徹底明白了,如果不跟阮家劃清界限,恐怕以后這種事也不會少。</br> 比起阮父,阮母可能是真的想補償她,但她同時也知道,比起她,阮母更聽阮父的話。</br> “媽媽,再見。”阮素喊了這一聲媽媽,眼眶微紅,也許是被冷風(fēng)吹的。</br> 掛了電話后,阮素將手機調(diào)成了飛行模式進了屋子,屋子里很溫暖,季明崇聽到動靜從臥室出來,看她凍得眼睛鼻頭都紅了。</br> -</br> 阮宅。</br> 阮母握著手機失態(tài)的大喊:“素素——不要這樣!”</br> 可是回應(yīng)她的是嘟嘟嘟的忙音,等她再顫抖著手撥了電話過去,已經(jīng)顯示手機關(guān)機。</br> 她茫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在電話里聽到的事,更不敢相信素素有跟家里斷了關(guān)系的意思。</br> 阮父從書房出來,來到臥室,見妻子在出神,走過去一瞧,她竟然在發(fā)抖,他一臉狐疑的搭在她的肩膀上。</br> 她像是被觸電了一樣,飛快地后退一步,見是丈夫,這才眼眶一紅,探出手抓著他的手,哭著說:“怎么辦啊,素素,素素生氣了,還說以后都不要再來往了……”</br> 阮父皺眉:“什么,你說什么?”</br> 阮母害怕極了,將電話里阮素說的事情都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出來。</br>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怎么可能呢,蔓蔓沒可能那樣做啊,什么破壞樓道里的燈,什么找人離間關(guān)系……素素肯定是誤會了,可是她又說有證據(jù),到底怎么回事啊?”</br> 阮父一聽這來龍去脈,當即臉色就嚴肅起來。</br> 這么大的事,他怎么都不知道?</br> “素素說她有證據(jù)……”</br> 阮母想了想,抹一把臉,趕緊打開手機,果然多了好幾個視頻。</br> 夫妻倆湊在一起點開視頻,越看臉色就越是沉重。</br> 阮父的第一想法是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不然外人會怎么看阮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早就存了要害季母的心來搶占財產(chǎn)。他趕緊搶過妻子的手機,立馬刪了視頻,又覺得不保險,對妻子說道:“素素那里估計也是被氣到了,你好好安撫她,不過你別忘了,讓她把視頻都刪了,別傳出去了。現(xiàn)在是信息時代,要是被有心人炒作發(fā)到網(wǎng)上去,對公司影響太壞了!”</br> 阮母還在想著視頻的事。</br> 她根本就沒將他這話聽進去,素素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響。</br> 她說,放過她。</br> 阮母耳根子軟,但不代表她傻,她知道女兒不是說氣話,而是來真的。她第一想法就是要去季家,親自找到女兒好好賠禮道歉,可站起身來,她又茫然了。</br> 女兒住在哪里呢?</br> 她說搬了啊。</br>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對女兒有多忽視。</br> 一下午她都是渾渾噩噩的,直到阮蔓帶著林向東過來吃飯,她看著一桌子菜,也提不起胃口。</br> 她看著笑得開心的女兒,突然在想,難道她真的這樣害過素素嗎?</br> 可是為什么呢?</br> 素素是她的親生女兒啊!!蔓蔓怎么可以這么做,她自問對她已經(jīng)夠好了,這二十多年來捧在手心里長大,投注了無數(shù)的心血,在知道她不是親生的以后,她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有時候?qū)λ葘λ挠H生女兒還要好。</br> 她不求這兩個人能跟親姐妹一樣,可蔓蔓怎么能這樣對她的女兒?!</br> 她還有沒有良心?</br> 阮父注意到妻子的失態(tài),便借著給她夾菜的功夫,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就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阮母愣住。</br> 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嗎?</br> 如果,如果季夫人癱了,那素素接下來的人生該有多難,如果季夫人真的懷疑素素了,素素該有多難?</br> 一時間,阮母的腦子很亂,亂到她不知道事情到底該是什么樣子的。</br> 看著阮蔓跟林向東高高興興吃飯的樣子,鬼使神差的,她開口問道:“蔓蔓,你之前說跟著向東朋友投資的項目怎么樣了?”</br> 阮蔓正在美滋滋的喝雞湯了,突然聽到這話,她差點被嗆到。</br> 劇烈地咳嗽幾聲后,她回過神來,卻難掩一臉慌張。</br> 根本就沒有什么投資項目,她當時只是想把阮母的錢先騙過來,不愿意阮素拿到這筆錢過好吃好喝的日子。</br> 坐在旁邊的林向東側(cè)過頭看阮蔓,一臉狐疑,“什么朋友,什么項目?”</br> 阮母再看阮蔓臉上的神情,聽著林向東疑惑的問這兩個問題,心里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呢。</br> 她低頭,苦笑了幾聲。</br> 原來很早前就有征兆了,只可惜她太傻,沒看出來。根本就沒有什么項目,阮蔓也猜到這筆錢她會給素素,就找理由要了過去……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不希望素素好過。</br> “之前蔓蔓說你的一個朋友要做一個項目,穩(wěn)賺不賠,我就把要給素素的錢先給了她。”阮母此刻眼里都沒了光彩,麻木得很,“可憐我的素素每天都要上班,每天都要照顧一家老小,拿那么一點工資,我這個當媽的太沒用了。”</br> 阮母光是想想女兒的日子,這心都要碎了。</br> 她看向阮蔓,語氣竟然帶了些祈求,“我不要求多賺,就把我的錢給我,我要給素素……素素她什么都沒有,每天都很辛苦,別這樣對她了。”</br> 阮蔓如坐針氈,她怎么都沒想到,阮母會在飯桌上,會在林向東面前點出這件事!</br> 這是想做什么!!</br> 早知道是這么一回事,她今天說什么都不帶林向東回來了,本來林向東最近對她就沒那么熱情了,連手機密碼都改了,現(xiàn)在鬧這一出,是生怕她跟林向東日子好過吧?</br> 林向東看向阮蔓的眼神果然多了一層審視。</br> 他是知道的,阮蔓根本就沒投資什么項目,他更加沒什么朋友要拉她投資。</br> 那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br> 如果是以前,林向東根本就不會懷疑她,可自從看到了那幾個視頻以后,他也不由得深思,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br> 阮蔓現(xiàn)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事情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當初她又何必攔著阮母將錢給阮素呢?</br> 正在她左右為難,手心都在冒汗時,阮父主動出聲解圍。</br> 阮父笑著說:“向東,你別見外,她們母女倆就這樣,飯桌上什么話都說,今天是小年夜,一家人團圓的日子,現(xiàn)在不談這些,好好吃飯,好好吃飯,這可都是阿姨的拿手好菜,來,向東,你不是最喜歡吃排骨嗎?來。”</br> 林向東的臉色不太好,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阮父。</br> 不過他心里對阮蔓已經(jīng)有了更深的猜忌。</br> 阮母的那筆錢,阮蔓究竟知不知道是給阮素的?</br> 要是不知道還好,如果知道呢,那她又是什么用意?</br> 第一次,林向東開始懷疑,真正的阮蔓,可能并不是他看到的那個樣子,還有,阮素跟阮蔓,到底是誰在欺負誰?</br> 他心里不太得勁,雖然這事跟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但如果事情是另外一種真相,那豈不是代表他看走眼了?</br> -</br> 小年夜,與阮家不同,季家處處都是溫馨愜意。</br> 吃過晚飯后,季母包攬了收拾的任務(wù),讓阮素跟著去看地方電視臺的晚會,毛豆坐在沙發(fā)上看了一會兒后覺得很沒意思,揉著眼睛出去找樓上的小伙伴去玩。</br> 季明崇不太喜歡看這種娛樂節(jié)目,正好有事要跟阮素商量,便對她說:“你跟我進來一趟,我有事找你。”</br> 阮素很少見他這么嚴肅的樣子,放下遙控器,跟著他進了臥室。</br> 最近這段時間季明崇也算是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公司的營業(yè)執(zhí)照快下來了,辦公樓也看好了,只等過年后員工們到位,就可以正式開張,這年頭,股市大牛不少,散戶也有很多,季明崇的那點資產(chǎn)一開始是不起眼的,可在他的操作之下,他也成了一匹黑馬,資產(chǎn)翻了倍,王奶奶跟王爺爺?shù)膬鹤用媾R失業(yè),季明崇知道這一家之前經(jīng)常給家里幫助,便請他私底下聊了一通。</br> 哪知道從那以后,王奶奶的兒子對季明崇是五體投地的佩服,等公司開業(yè)以后,他就正式成為季明崇的助理兼職司機,福利待遇也都很不錯。</br> “坐。”季明崇說。</br> 阮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臉緊張的看他。</br> 他被她這表情逗笑了,“是好事。”</br> 阮素肩膀微松,“啊,好事,什么好事?”</br> 季明崇雙手合握在一起,骨節(jié)分明,他盯著她,眼里有著淡淡的笑意,“你還有多少存款?”</br> 阮素啊了一聲,報了個數(shù)字。</br> 當然是有水分的。</br> “你小金庫還挺多。”</br> 阮素:“……”</br> 中獎五百萬,炒股賺了更多的人怎么可以說這種討打的話!</br> 她那點存款跟他是比不了的,現(xiàn)在恐怕連零頭都比不上了。</br> “有興趣做點投資嗎?”季明崇看她,“穩(wěn)賺不賠的那種投資。”</br> 阮素詫異:“有……這種嗎?”</br> “有。投資我的公司。”季明崇說,“現(xiàn)在還差一點缺口,你要是有興趣,就投給我,我跟你簽合同,以后你會持有原始股份。怎么樣,有興趣嗎?”</br> 這當然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br> 阮素幾乎立刻就要答應(yīng),還好她及時警醒過來,“你公司難道缺我那么一點錢?”</br> 季明崇面不改色的說:“當然……”</br> 他知道她不懂財經(jīng)名詞,接下來,他說了一連通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幾乎每一句都帶一個繞口的名詞,阮素聽得腦仁都疼了,油然而生當初被財經(jīng)報紙支配的恐懼……m.</br> 季明崇終于忽悠著阮素選擇了投資。</br> 見阮素點頭,季明崇也幾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氣。</br> 讓她相信他的確在招攬信任的人投資可真有點兒難。</br> 不枉他今天白天都在為這件事打草稿。</br> 總算是完美解決了。</br> 阮素感慨:“我居然就成為了股東,感覺好不現(xiàn)實!”</br> 她并不是完全被忽悠了,她心里也大概猜得到季明崇的用意。</br> 應(yīng)該是想給她一點補償。</br> 季明崇聽到這話時正在擦拭鏡片,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是沉靜的笑。</br> 她肯定已經(jīng)忘記了她在他手機微信上的備注。</br> 他可沒忘。</br> 月入百萬財務(wù)自由么?</br> 他輕笑。</br> 阮素不知道的是,季明崇的微信界面有一個對話框是這樣的——</br> 柯臣:【哥,雖然我人在國外,但我的心是在你附近的……話不多說,那個什么,我知道你要開公司,我投三千萬入股行么?不夠,還可以再加!】</br> 季明崇:【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