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106.
很多年以后,季明崇都退休了,將公司交給了季君霆手中。</br> 季君霆有著不輸于他叔叔的經(jīng)商才能,季氏在他的帶領(lǐng)之下,又將走向更高的高峰。季知梔對經(jīng)商沒有興趣,在父母的鼎力支持之下,她成了一名出色的鋼琴家,有著不俗的事業(yè)。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跟事業(yè),季明崇就帶著阮素四處旅游,原本約定好了會帶著她去環(huán)游世界的,可人老了,反而對那些新鮮的地方?jīng)]了興致。</br> 他們夫妻倆,有時候會住在燕京的別墅里,有時候會去阮素的老家住一段時間,偶爾興趣來了,也會去海島過冬。</br> 隨著年紀(jì)越來越大,阮素睡覺時間不如過去那么多,還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br> 夢中總會出現(xiàn)一個看不清楚臉的男人,三十多歲的男人。</br> 她將夢境說給季明崇聽的時候,季明崇都那么大的年紀(jì)了,走在路上都會被小孩子稱呼為爺爺,他醋得不行,各種軟磨硬泡,使了不少手段拐彎抹角的套她的話,夢中的男人是不是她的初戀,他被自己的腦補(bǔ)氣得晚飯都沒吃。</br> 他們也都走到了人生的黃昏階段。</br> 可能身上的擔(dān)子沒了,可能是老小孩這個詞給了季明崇一定的底氣,他不像過去幾十年那樣成熟穩(wěn)重,反而變得孩子氣起來。</br> 阮素拿他沒辦法,恨不得對天發(fā)誓了,“什么初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初戀是你。”</br> 季明崇卻還是不滿意,“可能是你喜歡的人,那個于什么的……”</br> “于馳?”阮素補(bǔ)充。</br> “你看你,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季明崇不講道理的樣子,讓阮素也很頭疼。</br> 阮素:“?”</br> “我當(dāng)然記得!之前回我老家的時候,我們不是還碰到過!”阮素氣了,“我要是這么快就忘記了,那你才該擔(dān)心了!”</br> 季明崇問,“你沒喜歡過他?”</br> 阮素羞赧,兩個歲數(shù)加起來都一百多歲的人,居然跟年輕人一樣為這種事爭吵,太幼稚了,太不成熟了。</br> 她扭過頭去不理他。</br> 他卻越發(fā)來勁了,“果然是的。”</br> 早知道在公園碰到時,那盤棋他就不該讓著那個姓于的!</br> “不是。”阮素只好耐著性子解釋,“我要是喜歡過他,還有你什么事嗎?”</br> 季明崇:“?”</br> 不必這樣!</br> 阮素顯然也深諳整治季明崇的法子,她極快地轉(zhuǎn)移話題,“還說我呢,我遇到你的時候,還沒喜歡過別人,你倒好,跟別人都訂婚結(jié)婚了!我才虧了呢。”</br> 季明崇想起阮蔓,有些生理性的不適,“我頭暈。”</br> “現(xiàn)在頭暈啦?”阮素叉腰,“晚了!”</br> 找了她這么久的麻煩,這才哪到哪,他就頭暈了?她才不允許。</br> “我跟她沒有結(jié)婚,沒領(lǐng)證。”季明崇說,“我跟你去領(lǐng)證的時候,是頭婚,頭一次。”</br> “那你訂婚了該是事實吧?”</br> 季明崇:“頭更暈了。”</br> 阮素最后下了結(jié)論,“別翻舊賬,你的賬比我多多了,以前我是懶得跟你計較。”</br> “對對對。”季明崇說,“是你大人有大量。”</br> 盡管如此,晚上時,季明崇還是在想,阮素夢到的那個男人是誰呢?</br> 晚上,阮素睡得正香,季明崇坐在床上,看著她香甜的睡顏,心想,搞不好又夢到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了。</br> 他睡不著起身,屋子里開著空調(diào)有些干燥,他怕阮素中途醒來會口渴,想去給她倒杯水。</br> 哪知道在經(jīng)過她的梳妝臺時,看到有什么東西一閃一閃的,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湊近了一看,居然是她媽給她留的那枚戒指,等他回過神來,光又消失了,他不由得自言自語說:“還真是老了。”</br> 都有幻覺了。</br> 誰知,第二天,第三天,他都看到了那枚戒指在發(fā)光。詭異得可怕。</br> 后來,他做了個更可怕的夢,他夢到那束光將阮素給吸了進(jìn)去,從那以后,他悄悄地將那枚戒指隨身戴著,還好,她也老了,沒發(fā)現(xiàn)嘿。</br> 他怕會有什么人什么事把她從身邊帶走。</br> 一開始他也想過要把這枚戒指給扔了,但這個念頭只在腦海里呆了幾秒鐘便被他按下了,那是她媽留給她的,可不能這樣,思來想去,就只能自己戴在身上,這樣他才安心。</br> 后來阮素發(fā)現(xiàn)了戒指被季明崇戴在脖子上時,他還振振有詞的說:“不是說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嗎?”</br> 阮素:“?”</br> 行叭,他喜歡就給他戴著吧,夫妻這么多年了,早就成了一個人,放在他那里,也相當(dāng)于是放在她這里,畢竟他們形影不離,會共度余生。</br> -</br> 阮素跟季明崇兩人,是季知梔見過的,唯一可以用神仙眷侶來形容的夫妻。</br> 只是這兩人的愛情跟婚姻也會有遺憾的時候。</br> 比如,在她積極地父母的寶石婚做準(zhǔn)備時,阮女士去世了,她很安詳,比別人要幸運很多,很多人臨走前都會備受痛苦,她是在睡夢中去世的,對于她,對于季先生來說,都是一場遺憾,因為沒有好好的告別。</br> 季明崇在阮素走后幾個月后,也跟著走了。</br> 少來夫妻老來伴就是這樣了,他們相互依偎這么多年,突然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衰老,在一個早晨,季明崇也永遠(yuǎn)閉上了眼睛。季知梔悲傷地收拾父母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個被季先生戴在脖子上的戒指不見了。</br> 季君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說一不二的季總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想到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喊他毛豆,那樣頂天立地的一個人哭得跟個孩子一樣。</br> 季知梔紅著眼眶說:“哥,我媽的那個戒指不見了,你有沒有看到?”</br> 她想留著做個念想。</br> 季君霆搖了下頭,“沒見過,不是一直在叔叔的脖子上嗎?”</br> “是啊,可是脖子上的戒指不見了。”季知梔說,“會不會掉在哪里了?”</br> 悲傷的兄妹有了轉(zhuǎn)移注意力的事,大晚上的,也沒讓傭人動手,一直到凌晨都在屋子里找著,邊邊角角都沒找到。</br> ……</br> 太陽升起,有很多人來悼念。季明崇這個名字是商界的一個神話。</br> 盛遠(yuǎn)現(xiàn)在行動不便,還是來了,他看著遺像上的摯友,想起了阮素離開以后,他跟季明崇的一次談話。</br> 那時候季明崇失去了所有的生機(jī),他說,有時候還以為阮素還在,早上醒來時,看到身旁沒人了,吃飯時,對面沒人了,散步時,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br> 那個黃昏,他問季明崇,如果還有下輩子,還能重來一次的話,你想怎么做?</br> 好像只有特別悠閑的人才會問出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了,可老年人想得最多的就是下輩子。</br> 他還記得,坐在輪椅上的季明崇捧著阮素的照片,嘆了一口氣,笑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不想再像這輩子一樣了。”</br> 他特別驚訝,問了為什么?不想再跟阮素碰到嗎?</br> 季明崇說:“舍不得她再辛苦一遭了,這一輩子我都在被她照顧,我的腿好像成了她的執(zhí)念,那天晚上,就是她走前的晚上,她還在看書,想學(xué)著給我按摩,讓我重新站起來。其實很抱歉,年輕時太不懂事了,她好像也知道我很介意不能像別的丈夫爸爸那樣,她也不說,不想給我壓力,但后來,我放棄了,她也沒放棄,我在想,會不會她在走之前,也還是惦記這件事。”</br> “再來一次的話,想讓她過不一樣的人生。”他笑,目光里是深深的思念,“不知道她有沒有遺憾沒看到那樣的我,但我挺遺憾的,很想給她換一次燈泡,很想抱起她,很想背她。”</br> 如果下輩子有機(jī)會的話,他想給她不一樣的人生,想以不一樣的樣子出現(xiàn)在她的人生中。</br> -</br> 季明崇這輩子做的最勇敢、最沖動、最不計后果的一件事。</br> 就是接受了邀請。</br> 其實在接受邀請后,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這把年紀(jì)了還會意氣用事,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她遺忘,她會有一個沒有他的人生,他內(nèi)心里也有了執(zhí)念。</br> 后來的他,失去了前面幾十年的記憶,他在快穿世界里拼了命的完成任務(wù)活下去,他都忘記了,只記得要回家。</br> 那個時候的他不知道,家里有個人在等他回來。</br> 他一定要回家。</br> ……</br> …………</br> 經(jīng)歷了那么多,再次睜開眼睛,他茫然又疲倦,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跟他眼神對上,臉上還帶著笑意。</br> 她是誰呢?</br> 終于回家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