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翊視角番外
從被包圍到墜下山崖左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但在夜翊看來卻是如此的漫長。
墜下懸崖的那一刻,陸琛毫不猶豫地一躍,讓你更加不解,或者應(yīng)該說從第一次懷疑他開始,你就不明白他待在自己的身邊是為了什么。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賞樂坊,坐在二樓的你看到個唇紅齒白略有些面熟的男子坐在一樓東張西望,后來來了個濃妝艷抹的林人坐到了他的旁邊,他的臉徹底紅成了個猴子屁股,渾身僵硬眼神亂飛,倒是有趣的緊。
第二次便是見他被宸朔追殺,你險些將他當作玄光門的人誤殺了,借著月光才想起來這是前幾天自己剛命他送過信的外閣暗衛(wèi)。
一個小小的暗衛(wèi)竟然能夠知道妄言劍的下落,被宸朔打成重傷,還恰好被你所救……
這些巧合碰撞在一起,不得不讓人懷疑是有人刻意安排。
本來并不把他放在眼中,可這個小暗衛(wèi)偏愛在自己眼前晃悠,有時候連你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愛好和習慣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實在十分可疑。
那是離開陽城尋找妄言劍的第三日……
郊外桃林
你環(huán)抱雙臂,半倚在一顆粗壯的桃樹上,看著面前的蕭剎問道:“探查的如何?”
只見蕭剎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他果然是細作?”見蕭剎神色異常,你皺眉道。
“那倒不是……”蕭剎頓了頓,接道,“我覺得那小子肯定是暗戀你!你看啊,一路上烤魚啊,鋪床啊,體貼入微,無微不至,簡直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誒呦你別瞪我,我說的話天地為鑒,句句屬實!”
你聞言無奈道:“罷了,你走吧,我讓我的人繼續(xù)盯著他?!?br />
“別??!我好不容易找到點樂子!”蕭剎看了看你越發(fā)不善的臉色,剛說完便有些后悔,“咳咳,不是,我跟你說,你不知道那小子今天給你找的魚,足足跑了三條河!給你撿出最好的。”
“給你烤魚的時候連魚刺都幫你一根一根的挑出來,我親娘都沒對我這么好過?!彼胶仙献?,便又似想起了什么鐵證一般,開口道,“而且!只要你一靠近那丫頭,他就立馬攔著不讓你靠近。這不是喜歡你是什么?簡直就是愛你在心口難開!”
你聽他鬼扯了這么許久,耐心早已被消磨殆盡,額頭青筋暴突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男女不忌?”
“誒,我看說不定啊,沒準就是個小姑娘女扮男裝?!笔拕x順著話題抱怨道,“你看他長得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你家暗衛(wèi)哪個不是糙老漢子,我看著就眼睛疼?!?br />
你聞言皮笑肉不笑道:“那我還真是對不起你了?!?br />
“是有點……誒呀媽呀!你別動手!!”
蕭剎左跳右閃地躲過了你毫不留情的一刀,飛也似的跑了個沒影。你咬牙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聽聞身后有人靠近。
說曹操曹操到,那個小暗衛(wèi)一臉擔憂的尋了過來,你瞇了瞇眼睛,總覺得蕭剎說得也并非毫無道理。
不會真的是個姑娘吧……
而后趕到了蘇鎮(zhèn),一路上你毫不松懈的盯著陸琛,可他確實沒有露出一點馬腳,一時間你對自己的判斷有些懷疑。
“主人?主人?您在聽嗎?”魏無鳩的聲音混雜著酒樓中嘈雜的人聲將你拉回了現(xiàn)實。
“你說什么?”
“三個月時效已至,如果再找不到供體,百解圣銀蠱恐怕……”魏無鳩并未把話說完,你也明白百解圣銀蠱離開供體超過三月便會死亡。
“已經(jīng)試了近上百人了,幾乎所有人都出現(xiàn)了排斥現(xiàn)象,少數(shù)直接暴斃??磥戆俳馐ャy蠱只有南疆人的身體才可以供養(yǎng)?!?br />
”那你速啟程往南疆一趟?!?br />
“是,屬下遵令。”
魏無鳩走后不久,你獨自坐在酒樓上獨酌,忽地感受到一股視線,朝外望去,不是陸琛是誰。
擁擠的人潮中唯有他一人俊秀高挑,暖色的街燈在他臉上勾勒出一條柔和的曲線,這是你第一次如此心如旁騖的看著一個人的臉。
美人在骨不在皮,陸琛面若好女,皮相漂亮的甚至有些輕佻,卻又偏偏生了一副沉毅冷峻的黃金骨,如同一把未開刃的寶刀,一旦見了血,便會寒光照夜,氣沖斗牛,十步殺一人。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你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許是獨身一人處在歡聲笑語之中,看到他的出現(xiàn),你冷硬的心中有某處稍稍軟化了一下。
如果他不是細作,留著身邊倒也不錯,你默默的想著。
只是一切都發(fā)展的太過于出乎意料,而后一天等在客棧的你,無端端的等來了陸琛昏迷不醒的消息。
“他怎么樣?”你看著床榻上昏睡著的陸琛,心中不禁一陣煩悶,朝號脈的魏無鳩問道。
“醉生蠱已經(jīng)深入體內(nèi),情況不太樂觀,只怕會長睡不醒?!?br />
你雖是面色如常,但還是不禁握緊了拳頭,命令道:“給我想辦法救醒他,妄言劍還沒有下落,他是唯一知道地點的人?!?br />
其實陸琛早就把詳細的地圖畫出來給你看過,只是這樣的情形下,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說出這種話。
“屬下盡力?!?br />
你還想說些什么,忽然聽到門外有人靠近,定是宸朔與他那女徒弟,不管如何,還是先把他們支開為好。
“等我晚上回來。”說罷,你便走了。
支開他們著實花了些力氣,白婉瑩不肯離開,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陸琛身受重傷,堅持要留下來照顧,不依不饒完全不懼怕你的殺氣。
最后還是一語不發(fā)的宸朔將她帶走,騰出時間來已經(jīng)入夜。
你匆匆推開房門,卻發(fā)現(xiàn)魏無鳩正將百解圣銀蠱放入陸琛的體內(nèi)。
“你這是做什么?!”你驚怒道,兩步上前抓住魏無鳩的手,定睛一看,陸琛臉色慘白,渾身抽搐不止,模樣比上午還嚴重了許多。
“主人,百解圣銀蠱離開供體三月便會死亡,現(xiàn)在只有不到兩日,屬下只有出此下策……”
“誰允許你擅作主張?!”你看著床上痛苦萬分的陸琛頓時怒上心頭。
“主人息怒,屬下啊……屬下只是想為主人分憂,而且……陸琛的身體似乎并沒有那么排斥百解圣銀蠱。”魏無鳩臉色慘白解釋道。
你快步走到床前,只見那個總愛用仰慕的眼神偷偷打量自己的小暗衛(wèi)一臉痛苦。
他的額頭遍布冷汗,身體不斷戰(zhàn)栗,仿佛一條脫水的魚在垂死掙扎。因為過于疼痛而胡亂揮舞的雙手已經(jīng)是傷痕累累。
你下意識地單膝跪在床上,按住了他的手。
“主人……”魏無鳩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閉嘴!”
你清楚的知道成為百解圣銀蠱的供體將會承受怎樣的痛苦,可自己卻無能為力。
自蠱蟲入體的那一刻,陸琛與蠱蟲便為共生體。蠱蟲離體,陸琛死。蠱蟲死,陸琛死。反之陸琛死亡,蠱蟲卻不會受影響。
除非南疆圣女愿意救他,否則他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早在很久之前,圣女便已經(jīng)銷聲匿跡,有人說她早就死了。你自從成年后便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更別說陸琛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外閣暗衛(wèi)。
可面對這個總愛在自己面前晃悠,笨拙的討好自己的人,沒來由的竟是有些內(nèi)疚。
所幸他還是撐過了最危險的前七日,這也代表著他將永遠成為圣銀蠱的供體,你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惋惜。
可還不等他蘇醒,百解圣銀蠱還是太過于霸道,吞噬了醉生蠱后又開始吞噬陸琛的五臟六腑。
“主人!必須要給他吃化石散才行,否則他的內(nèi)臟再生速度根本無法比得上吞噬的速度?!?br />
“……化石散太過傷身?!蹦銓λ坪蹩偸菬o法保持絕對的理智。
“正是如此方可壓制圣銀蠱,服用化石散之人身體會逐漸化石,蠱蟲也會受此影響變得行動緩慢,無法作亂?!蔽簾o鳩急切道,“是屬下疏忽,未曾想到能找到供體,壓制蠱蟲的草藥還留在陽城,只能暫時服下化石散暫緩危機,之后再服下解藥,蠱蟲也能將身體修復。到時候?qū)傧乱材苷业街伪局ǎ駝t他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罷了……”你只得妥協(xié),“先保住他的性命,待到云州再給他解藥?!?br />
進入云州之前,天上忽然飛下來一只海東青落在肩頭,你拆開信封,只見赫然五個字:城外有埋伏。
前幾日陸琛總勸你留在城外,你隱晦地看了他一眼,卻只見他一臉焦急。你捏緊手中的信,暗暗下了決定……
城外埋伏的人想必不少,這個小暗衛(wèi)的身體還未恢復,先將這些礙眼的垃圾清理干凈,再帶他進城好了。
說不清是補償還是憐惜,你第一次做出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決定,卻沒想到得來的是這樣的回報。
斬殺數(shù)百人,總算清理干凈入城的路,面對敵人的數(shù)量壓制即使你武功高強也受了不少的傷。
待你原路返回準備接陸琛進城時,卻看見了什么……
遠處的石壁下,陸琛緩緩跪在了宸朔面前。
那一刻,被欺騙被背叛的憤怒讓你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們二人。原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就是個處心積慮的騙子!如此拙劣的演技自己還是上當了,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既然你背叛了我,我怎會輕易放過你,定要你痛苦一千倍一萬倍!
這樣的想法一直充斥在腦中,即使后來你裝病在床,陸琛掏出了匕首……那時候的你覺得此人總算沉不住氣準備下手了。不曾想他竟是一刀割向自己的手腕,你握在手中準備反擊的暗器就這么打斷了他的動作。
即使如此你也沒有一刻放松警惕,只覺得此人心機深沉,即使背著人也要做戲做的全套。
你躲在暗處悄悄觀察著他,看著他在灶房里放血做藥引子,差點流干全身的鮮血。原來他這么想殺了他自己?
恨不得丟掉自己的性命也要達到他的目的,這人果真是宸朔那廝的手下。
與他相比,單純善良的白婉瑩才真正走到了你的眼里,即使只是裝病,可白婉瑩卻是真心實意擔心著你,照顧著你,令人想起了一個故人……一個如鯁在喉,令你永生難忘的故人。
或許是把她當成那個人,你把日日夜夜對那人的愧疚都回報在了白婉瑩身上,于是在宸朔表面白婉瑩有疾,需要妄言劍救命時,你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那個提議。
但是所有對陸琛的猜忌與懷疑,都在妄言劍刺入他體內(nèi)的那一刻變得不再堅定……
那是怎樣一雙絕望而又悲傷的眼睛。即使被一劍穿心,可他的眼里沒有憎恨,沒有后悔,更沒有殺意,有的只是濃濃的不舍與一如既往的敬仰……
他微熱的手心傳來的溫度,燙的你忽然驚醒,這一刻,你握劍的右手甚至有些顫抖……想要回握住陸琛帶血的雙手,可他的身體已經(jīng)軟倒下去。
你一把將他摟在懷里,跪在地上,腦子亂成一團,眼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你還是不可否認的慌了神…
城外還有無數(shù)人在虎視眈眈,你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看了看一臉無措的白婉瑩,只得咬牙拔出了妄言劍。
“拿著劍走吧,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劍在我身上,不會殃及到你?!蹦銓⑼詣f給白婉瑩。
白婉瑩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你不再看她,對身旁的黑衣人吩咐道:“城南既然有埋伏,你們且先去引來他們,再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br />
“可是主人,留您一個人實在危險……”
“少廢話,快滾?!?br />
黑衣人們帶著白婉瑩領(lǐng)命而去,你方才掩飾的很好的焦急還是暴露了出來,你連忙扯下自己的袖子將那不斷涌血的血洞層層纏住,但你知道這些只是杯水車薪。
四處危機四伏,帶著陸琛突圍并不現(xiàn)實,必須馬上把魏無鳩帶來。
你將陸琛小心翼翼地放在石臺上,無意間瞟到他視若珍寶綁在腰側(cè)的墨舒劍。
嶄新的刀刃無聲地證明著劍的主人是多么的愛惜它,珍視它。
那是你親手送給他的……無端端覺得有些刺眼,你只得移開了視線。
“你可別死,我還有帳沒跟你算清楚。”你抬手輕輕拭去陸琛嘴角的血跡,“我馬上就回來,等著我?!?br />
你的聲音中帶有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溫柔,深深地看了陸琛一眼,毅然轉(zhuǎn)身離開。
匆匆忙忙往城北繞行,為的就是盡快趕回城中帶出魏無鳩,只要接到他,陸琛就不會有事。
一心記掛著身受重傷的陸琛,不曾想等在城北的卻是鋪天蓋地的飛羽與蓄謀已久的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