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挖苦也是修行
    余生隨手炒一份兒青菜讓他們下酒后,四個漢子心甘情愿的掏出一貫十錢來。
    “掌柜的,你呆在鎮(zhèn)上太屈才了,真應該去姑蘇城闖蕩闖蕩?!睗h子付錢時說。
    旁邊漢子附和,“對,去殺殺魚羊樓易牙子的威風?!?br/>
    余生笑瞇瞇的接過錢,隨口道:“那叫易牙子的怎么得罪你了?”
    “豈止是得罪我,他得罪了整個姑蘇城?!睗h子恨意滿滿,道:“他一道菜,價值十貫?!?br/>
    余生一頓,“十貫!他炒黃金呢?”
    富難正義感十****易自由,十貫又有什么可恨的?若這也是恨人理由的話……”
    他看向余生,“這一壇酒一貫錢的貨,我早把他恨死了?!?br/>
    “靠,你不說飲酒,又不是我不低價賣,恨我作甚?”余生道。
    富難眸子一亮,“低價多少?”
    手上銅錢尚有余溫,若說出去十錢一壇,非得被四個漢子要回去,余生于是道:“兩貫。”
    富難當即翻個白眼。
    “和他們聊天真他娘費勁兒?!睗h子暗罵一句,忙把話題拉回來,“遭人恨的不是十貫?!?br/>
    “他一天只燒一道菜,唯有達官貴人能品,旁人縱然有錢也嘗不得,用他話的來說是不配?!?br/>
    “用飯也分個三六九等,太看不起我們窮人了?!痹谧亩际歉F人,義憤填膺道。
    唯有余生在好奇,“他只燒一道菜,自己吃什么?”
    “這才是最遭人恨的?!睗h子道。
    “他只吃旁人燒的菜,然后極盡挖苦之能挑別人的不足,非得把燒菜的人批的體無完膚后才罷休?!?br/>
    余生挑眉,“這是什么毛???”
    “這不是病,用易牙子的話說,這是一場修行?!?br/>
    “修行?”余生不解,莫非這易牙子修的是嘴皮子功夫。
    “挑出旁人廚藝之不足,方悟自身廚藝之神通?!?br/>
    漢子道,“易牙子期望以廚入道成仙,走一條別人從未走過的路,而這正是他的修習法門。”
    “這倒是挺遭人恨的?!庇嗌f,“幸好我不在姑蘇城?!?br/>
    四個漢子以為他怕了。
    另一漢子道:“易牙子也不是那么可惡,他吃人一頓付錢一貫,相比之下挖苦幾句又算得了什么?!?br/>
    他又指了指痛訴易牙子的漢子,“他媳婦以前擺攤賣湯食的,被罵過所以這么恨人家?!?br/>
    余生道:“不是,我是怕他來客棧后痛罵自己,把這些年的修為給毀了。”
    四個漢子不說話了,他們見到一個驕狂不亞于易牙子的。
    四人上樓休息,余生把碗筷收拾了,見草兒手里握著一把草,抱著球球走進來。
    “采草作甚,剛才沒吃飽?”余生隨口問。
    草兒鄙視余生一眼,道:“神農(nóng)嘗百草知道不?這些草是我采回來檢查藥性的?!?br/>
    “你別被毒死了?!庇嗌f。
    草兒以為余生關心他,正要開口讓他安心,聽余生又道:“你欠我不少錢呢,就一球球可賠不了?!?br/>
    “是毒草的話就先毒死你?!辈輧合蛴嗌鰮]拳,向后院跑去了。
    余生將抹布放下,“我們采棪木果去?!?br/>
    余生囑托草兒看店,他們?nèi)齻€坐上牛車,穿過牌坊,踏上石橋,向西面的竹林走去。
    陽光不如晌午猛烈,莊稼和草不再懶洋洋的,蝴蝶,蟲鳴,蛙聲也活躍起來。
    路旁綠草茂盛處,有“嘩嘩”的水聲,那是水車帶上來的水正沿著水渠歡快的留向田間。
    遠處的稻田里,正有鄰居在灌溉水田。
    白高興坐在車上,“怎么不見你種地?”
    余生回頭看他,“你是嫌活兒太少?”
    白高興低下頭不說話了。
    田間的路很狹窄,僅容一牛車走過,田里青翠的稻草伸展在路上,引誘著老水牛。
    近十天不來,紅燈籠似的棪木果已經(jīng)掛滿了枝頭。
    釀酒的棪木果必須是不熟的,但太生又會影響口感,所以這幾天余生得多收幾次果子。
    果樹上有身影在晃蕩,正是余生的老熟人。
    “得,又得對付這只臭猴子了?!卑赘吲d對上次被砸的慘狀記憶猶新。
    “不然你上樹?”余生仰著頭說。
    棪木約有三層樓高,主干筆直光滑無落腳地,也只有猴子能來去自如。
    白高興搖搖頭,他撿起一石子,朝徜徉在豐收之中的猴子砸去。
    猴子一驚,回頭見了余生登時向他齜牙咧嘴,并隨手將手中啃一半的棪木果子丟下來。
    棪木果在成熟后是軟的,摔下來糊一臉,黏黏的甜甜的很難收拾。
    余生急忙躲,“你個孫子,又不是老子砸的你?!?br/>
    似乎聽懂了余生的話,猴子很快住手攀登到了更高處,又摘一枚果子啃著,得意洋洋的看余生。
    “得,這招不靈了?!碧鞄熡謥G一石塊,壓根打不到那只猴子。
    “猴子是跳不出佛爺手心的?!庇嗌恍?,從懷里掏出一彈弓來。
    “讓我來,許久不玩這東西了?!碧鞄煾吲d的接過,朝著猴子打去。
    余生看著石子兒打在樹干上又彈回來,抬腿向后面跑去,只有富難慢一拍,被打在了屁股上。
    “你的準頭也太差了?!备浑y捂著屁股道。
    余生狂笑道:“活該,讓你昨夜嘲笑我?!?br/>
    白高興還要再試一次,被余生奪了過來,“一邊去,讓我來?!?br/>
    余生與猴子的斗爭經(jīng)驗豐富,瞄準那格外紅彤彤的猴屁股,一彈弓打了過去。
    彈子兒在上升時威力不斷消減,打在猴屁股上時已無大礙,但依然惹怒了猴子。
    頓時,樹上的棪木果如雨下。
    白高興和余生早有領教,錦衣衛(wèi)大漢富難又慢一拍,被砸個正著。
    硬的果子砸人疼,軟的果子美味,猴子這點智商還是有的。
    富難捂著頭,“我不該跟你們來的,真的,如果我不跟你們來……”
    “你就飲不到棪木酒了,十錢一壇的?!庇嗌T惑他。
    富難立刻道:“被猴子砸算什么,即便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br/>
    余生叮囑白高興,“做人不能食言而肥,記住了,日后有危險讓他去。”
    白高興認真的點點頭。
    猴子很快停下來,余生又是一彈弓,棪木果頓時又如雨下。
    白高興望著落下來的果子,笑道:“行啊,小魚兒,指哪兒打哪兒,挺準的?!?br/>
    余生得意道:“那當然,咱這本事可是下大功夫練出來的,你也不看看猴屁股為什么那么紅?!?br/>
    白高興望了望猴屁股,笑容收回去了。
    他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