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四章
四月的江南,山坡是綠的,原野是綠的,綠的樹,綠的草,綠的禾苗——這是一個綠色主宰的世界。
在綠色的原野上河渠縱橫交錯,一道道洋溢著、流淌著白茫茫的。那一片片放滿水的稻田,也是白茫茫的川流。舉目望去,綠油油的禾田,白茫茫的水全都籠罩在淡淡的煙霧之中。現(xiàn)在正是忙季,家家戶戶都在忙碌不停。每戶都是首先做好采桑喂蠶。也有的人運苗,有的人插秧……這樣的日子忙得不可開交,卻充實。
長長的泥路延伸到盡頭,一條條的小巷窄又臟,四周充斥著淡淡的草木味兒。
一條小巷到盡頭,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坐在小板凳上熟練的挑著豆芽,洗菜。
“妞妞,你爺爺叫你進去吃飯了。”隔壁家王大嫂挺著圓潤的大肚子從里屋走出來,扯著一口大嗓子朝門口的人喊道。
范小蘇直起已經(jīng)僵硬的腰身,擦把汗笑著答:“好,今天又麻煩王嫂了,真不好意思。”
王大嫂哈哈笑起來,拍了拍她,“要是覺得不好意思,讓我家豆子討了你就當是你答謝了。”
她訕訕的笑著把王大嫂送回她家,然后逃也似的離開,進屋,鎖門。然后松口氣,嘆息。要是在這村里住得久了些,誰會不知道王大嫂家的豆子喜歡她不是一天兩天了,整天無所事事的圍著她前后獻殷勤,但他自以為是的殷勤在她眼里只不過是麻煩而已。
她走進屋里照著鏡子冷笑,村花?太小看她的外貌了吧!要知道,在c市,有一張跟她相同的臉可謂是借著她無暇美麗的面容虜獲了一個個巨頭的君心,并且叱咤風云的在商業(yè)界風光著,那是她的姐姐,她的驕傲。
聽見了里屋傳來輕微的喘息,她迅速回神,朝著屋內(nèi)走去。
布滿皺紋的佝僂的老人已經(jīng)坐起了身子,他抽過紙巾伸手遮住嘴,劇烈的咳咳了幾聲,吐出了血才算是松口氣。
范小蘇驚呼一聲,連忙拿起一旁的藥,端著水走到他面前,顫抖著問:“爺爺,你是不是又沒吃藥?!”
他擺擺手,無謂道:“這個藥吃那么多了也不見效,還不如不吃。”他接過水喝了幾口,繼續(xù)說,“以后不要麻煩人家王嫂了,我這身子骨什么樣我清楚。”她抿唇點點頭,雖然王嫂很熱心總是照顧爺爺,可終究是外人,麻煩多了欠的人情也就越來越大。
扶著他走向客廳的飯桌。伺候完了他,她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吃飯。
清冷的氣氛維持了幾分鐘,他開口問:“最近那小伙怎么沒來找你了?”仔細聽,一向嚴肅認真的爺爺語氣里居然帶著柔和的笑意,看樣子他是真的很欣賞那個男人。
“可能他比較忙。”她漫不經(jīng)心的喝了口湯,完全對這個話題提不起什么興趣。
要說是怎么跟唐宥這個大少爺有糾纏的,還得追溯到一年前的某個炎炎夏日,拖她爺爺?shù)母!?br/>
范小蘇今年已經(jīng)二十有三,卻遲遲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男朋友。身為封建的老人家自然是有些著急——放在以前,早就生娃娃了。
曾一個大院里出來的唐老爺子家正好有個二十有五的孫兒。看了照片又側(cè)面打聽了人品和道德觀念之后覺得都不錯,除了無趣嚴肅一點。他甚是欣慰的跟唐老爺子約好了之后,就打算這么先給她試試。
于是她聽命于爺爺,去跟他以前一個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的孫子相親。因為爺爺特意吩咐要好好打扮一番,所以她第一次生澀的化了一個淡妝,穿上了裙子。
忐忑不安的坐了車進城,因為不認路還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來,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他約定的咖啡廳。市中心的咖啡廳總是人來人往,她耐心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著對方的人影,不禁暗暗的想著是不是逗她玩兒的。
就著這樣郁悶的心情,她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水,連服務員看她的臉色都不太好了。
喝的有些多了,她憋紅了臉往廁所奔去。舒坦的從女廁出來時,卻被一個男人驀然摟入懷里。她鼻翼里猛然灌入陌生男人的氣息,怔在那里動彈不得,她可從沒跟男人如此親近過……
男人的一只手上摸下探,她又不像她姐姐會什么防身術(shù),于是只好僵硬的給他摸個夠,只祈禱這個男人不要把她拖進男廁ooxx。正胡思亂想著,頭上卻傳來了低沉好聽的聲音,“小姐,你的裙子被內(nèi)褲吃了。”
聽到這話,她的臉幾乎是在短時間就由白轉(zhuǎn)紅。
本來想不轉(zhuǎn)頭就不會給他看見自己的臉,也會少丟人一些,誰知這個男人卻一路隨著她坐到了她的對面,“你好,我是唐宥。”
……那實在是一個丟臉的認識過程,不提也罷!
她含糊的應付完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見面的時候,他卻來了句,“我送你回去。”至此以后幾乎天天都會往這邊跑,美曰路過。
思緒被爺爺?shù)脑捓貋恚奥牋敔斠痪洌康米〉哪腥司挖s緊嫁了。我反正活不了多久,能看著你風光的嫁個好人家,也就死而無憾了。”
她咬唇沉默,爺爺?shù)牟∪找婕又兀壑橐呀?jīng)漸漸發(fā)黃,能堅持著坐起來吃飯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她也沒想過自己生孩子的時候爺爺還會在。反正也挺喜歡唐宥這個人的,了了爺爺一樁心愿也不足遺憾。
只是!人家沒有求婚她哪里好意思去說要嫁給他!?更何況他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沒有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邊有新歡遺忘了她……正想著,門口傳來一陣驚呼,還未反應過來,門就已經(jīng)被敲響。她愣了愣,看了眼意味深長的爺爺,起身去開門。
濃密的眉,深邃的眼,直挺的鼻梁殷紅的唇,熟悉的面容在打開了門之后瞬間落入自己的眼,他一把拉過她,不容拒絕的往小巷外走去。她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有些踉蹌的掙扎:“去哪兒?”
“領(lǐng)證!”
她甩開他:“我可沒有答應要嫁給你。”話雖這樣說,心底卻是喜滋滋的。她可不奢望這個單板嚴肅的男人能說出什么甜蜜的情話。
他頓了頓,轉(zhuǎn)頭:“只忠于你一人了還不夠?”要知道他為了采這朵小嫩草,已經(jīng)徹底的跟所有女人撇清關(guān)系。
她委委屈屈的抬頭:“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他低頭,沉默半晌,走進一步把她打橫抱起塞進小巷外等候的車里,她正想說沒有戶口本你再怎么著都沒辦法娶我的時候,身后跟上的秘書雙手獻出一個本子,討好的笑著,“唐先生,這是范小姐的戶口本。”
他‘嗯’一聲,在她詫異的目光下把本子收起。
戶口本那么重要的東西一般爺爺是放在保險箱里面的,現(xiàn)在居然輕松的被他弄到,除非……
爺爺!你一定是鐵了心想把她嫁出去的!!!
在她強烈的怨恨下,車子很快就駛到了民政局門口,她幾乎是被他硬拉著下了車的。她實在不滿意他這樣的態(tài)度,但是她足夠了解他,所以她明白,這樣已經(jīng)算客氣了——沒有人會給他臉色他還能溫聲細語的。
他板著臉,她也不示弱的沉默。□□的人看著這一對外加他們身后站著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敢怠慢,連忙把人家的事兒給蓋章了就哈腰目送他們離開。
唐宥拿到了結(jié)婚證面色才緩和一些,反倒是范小蘇,看見已婚這一欄,她的臉就像踩著屎了一樣臭。
“唐夫人不高興?”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拂過。
她冷哼一聲:“我哪敢!”
她有時候真的摸不清唐宥對她到底是種什么樣的情感,她不敢說唐宥很愛她,但是她是真的喜歡他。喜歡他對她的溫聲細語,喜歡他對她的無微不至。從沒人把她這樣捧在手心呵護,像珍寶一樣。
說完她就想跨步離開,無奈唐宥抱得緊,低醇的聲音在她耳邊,竟難得的有些愉悅,“有沒有想要辦婚禮的地方?法國?荷蘭?或者希臘?”
范小蘇沒有回答,她甩他甩不開,只好恨恨的轉(zhuǎn)身摟住他,對準脖頸狠狠一口咬下去。
她沒有看見他變暗的眸子,只覺得摟著自己腰身的手緊了緊,下一秒她就被抱起來塞進了車廂。
她轉(zhuǎn)頭就想開車門下車,無奈唐宥摟的緊。她狠狠的翻了個白眼,為什么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被上帝隨意捏造的一樣苦逼?這種包辦的聯(lián)姻居然還會在她身上出現(xiàn),而且對方居然是霸道總裁!
“去哪兒?”
“婚房。”他心不在焉的回答,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我們?nèi)ザ捶俊!?br/>
從小就在農(nóng)村長大,沒聽過那么露骨的字眼,被他這么一說,她立刻紅了臉,嚅嚅的趴在他懷里沒敢再說話。
……哼,她是顏控,要不是唐宥是大帥哥,再有錢她也不甩他!錢,誰沒有?!
“你休想!”她看著唐宥的眼睛,一字一頓。
沒有等到唐宥的下一句,因為她直接被撲倒在車廂里。白嫩嫩的雙腿迫分開迎接他的壓倒,他熟練的剝掉她的衣褲,伸出柔軟的舌頭,一寸寸、深情的舔舐著她的肌膚。
司機紅著臉下了車,留下了一車的糜靡。
……
沉悶的機翼劃過空氣,發(fā)出低沉卻響亮的悶聲,底輪快速的摩擦過地面,然后隨著飛速的移動而脫離地面,朝萬里高空展翼飛翔。
她有些不適的捂著耳朵蔫了一樣的坐在飛機里,心情卻沒有被這樣的不適影響。唐宥,婚姻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是人,我也有脾氣的……既然你可以主宰我,那我也可以主宰自己遠離你!
從手機里翻出照片,她多看了面前的男人一樣,笑著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姐夫。”
男人有一張不輸唐宥的俊臉,他笑著說出,‘還真挺像的。’的時候,她心底閃過一片黯然,如果是唐宥,一定認不出她跟范小醇——她沒有告訴他,她其實還有一個姐姐。
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姐姐,她心情難免是激動的,她把頭埋進她的懷抱,眼眶不可控制的紅了。去洗手間調(diào)整完情緒之后,她重回范小醇的辦公室,卻意外的看見了兩人親昵的摟在一起,熱烈的吻著。
身旁的秘書不自在的咳咳兩聲:“這個,你要習慣。”
她笑著點頭,視線不自覺的挪回兩人身上,要是唐宥能像顧江一樣,能屈能伸,她也不會帶著負氣在爺爺去世之后幾天就偷摸著避開他的眼線,離開江南。
已經(jīng)二十三天了,她沒有收到唐宥的任何信息,卻等到了范小醇與顧江的婚禮。
那是一場隆重的世紀婚禮,顧氏全民一日放假舉國同慶老總終于抱得美人歸。整個香格里拉都被顧江包了下來,一層做的比一層奢華,每個被邀請到的人都帶著祝福的在里面見證一對新人的宣言。而主場,卻被設(shè)置在了香格里拉最浪漫的頂樓天臺。
天臺很大,遼闊又干凈,原本空曠的位置現(xiàn)在被擺滿了桌子,上面放著各色各類的香檳紅酒二窩頭還有一些點心。
今天的范小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動人,一張素白的瓜子臉上了彩妝,顯得勃勃生機。墨黑的長發(fā)被發(fā)髻挽起,露出優(yōu)雅美麗的脖頸,她穿了一身米白的貼身拖曳長裙,上面呆著寫復古式的簡潔,漸變到下面就滿滿的愈加繁雜,卻美麗的好看。她彎起嫣紅的朱唇,面帶微笑的挽著顧江,一杯杯的朝著客人敬酒。
她坐在角落,看著美麗的姐姐那么幸福,心底一點點苦澀,帶著埋怨的抱怨,那混蛋還沒給她辦過婚宴呢!也沒有求婚,一點也不幸福!同是有錢人,怎么差別那么大呀……她怨恨著,卻忘記了是自己出逃才沒有收到他本來打算送出的驚喜。
這頭還沒怨恨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陣驚呼聲,帶著艷羨。一架高大堅硬的直升飛機轉(zhuǎn)著它沉悶響亮的機翼在香格里拉上方停留。
一片白從她眼底抹過,再低頭時,正在不遠處的顧江和范小醇已經(jīng)不見了。她驚愕的抬頭,范小醇在眾人艷羨的眼神里進了機艙,拖曳的長裙在半空被風吹起,撩起每個人心中的嫉妒。
這該是怎樣的幸福,她們不是范小醇,所以感受不到。但是她卻感受到了!婚后,她一定會全身心的投注在顧江身上,她會愛他,終老至死。
正這樣想著,忽然被人拉住手臂,再反應過來時,她已經(jīng)躺入了熟悉的懷抱,上頭,是他低沉渾厚的聲音,“看見跟你相像的女人在別人懷里,真不是滋味。”
她悶笑出聲,這算是情話嗎?
好吧,每個人愛人的方式都不同。顧江愛范小醇,所以愿意為了她能屈能伸做一個好丈夫好男人,而她愛唐宥,所以她也愿意為唐宥而改變自己。既然顧江都能做到,那么她也一定可以做到。
“老婆。”
“……”
“我愛你。”
“……我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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