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六章
這是范小醇第一次來看這個地方,也是她第一次來看逝去的臣昭君。堅(jiān)硬冰冷的墳碑上面有一張干凈的黑白相片,里面的少年面帶微笑眉眼溫柔。
他的前面擺著幾束帶著水滴的花,周圍都被打掃的干凈,方圓幾里只有他這么一座墓碑,遠(yuǎn)遠(yuǎn)的便感受到了那個墓碑的寂寥。就算如此,她也知道,他的父母一定經(jīng)常懷念他,只是他們的懷念,是嚴(yán)謹(jǐn)保護(hù)式懷念。這一點(diǎn),從剛才進(jìn)來她就可以知道,守門那里站了一排的保安,要不是他們認(rèn)識顧江,一定不會放他們進(jìn)來的。
她定定的看著照片里的他,腦子里響起刺耳的剎車聲,隨后是劇烈的撞擊,再然后是身體狠狠摩擦地面的悶聲。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她的腦袋也開始疼痛。那一個片段就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里飛速重復(fù),一遍一遍都撞擊著她的魂,她的心。
“醇醇,這是臣昭君,我們的高中同學(xué)。”顧江對她介紹。
“他家人……不恨我們嗎?”范小醇舔舔干澀的嘴唇,低啞的問道。
顧江悶聲笑出,像是聽了個笑話一樣,隨后眼睛也望向碑上的臣昭君,“恨,怎么不恨?!”臣昭君出事那一天他爸趕回家跟著他媽來了醫(yī)院,寵著臣昭君長大的臣媽那天就像瘋了一樣抓著他和夏琳搖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顧江也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死的是臣昭君?
如果再重來一次,顧江還是會希望,死的是臣昭君……就當(dāng)他自私吧!
兩人走出墓地之后,心情明顯凝重了許多。
回去的路上范小醇就把自己轉(zhuǎn)系的事情告訴顧江了,顧江也并沒多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頭告訴范小醇,“這幾天我接到我爸打來的電話,他希望我回去接任家族的工作。”
“那去啊!”范小醇低頭深一步淺一步的走在顧江旁邊,兩人手牽手倒也挺甜蜜。有時候他們兩個不用多余的語言就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思。范小醇以為,這是他們呆在一起久了產(chǎn)生出的默契。其實(shí)她只是忘了,這個默契在她以為是初次見面的第一次就有了。
顧江說,“我喜歡畫畫,我不喜歡束縛。”
范小醇忽然有些迷惘了,她明明也是不喜歡束縛的,可是現(xiàn)實(shí)卻不允許她如此。記憶里,她有個很自由的妹妹,那自由卻只是家人對她的一種不認(rèn)可才給予的東西。她好勝心強(qiáng),事事想為家里做到最好,不讓家人沮喪,不讓老師失望。然而,就是這樣的好勝心讓她失去了自由,讓她被家族,被現(xiàn)實(shí)牽絆。
范小醇抿唇,苦澀的彎起嘴角,“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隨心所欲。”現(xiàn)在的社會,沒有金錢,就等同于沒有好的物質(zhì)生活,沒有好的生活環(huán)境。以前是沒有錢所以隨心所欲生活,現(xiàn)在確是沒有錢就不能隨心所欲生活。
范小醇是這樣想,可是不代表顧江的想法跟她一樣。“可是我不想放棄畫畫,我不想讓我余生都在失望當(dāng)初的選擇。”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側(cè)目,黑眸里都是星亮,“你以后最想做什么?”明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卻把范小醇給問倒了。
她轉(zhuǎn)頭,就那樣疑惑的看著他。
夢想,只是發(fā)夢一樣的想法,她想過不代表能實(shí)現(xiàn)。她以為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報(bào)效家人才是現(xiàn)實(shí)的,她淡淡的收回視線,“我沒有最想做的。”
顧江看了看她失落的神情,握緊了她柔軟的左手,“以前你說你想開一家餐廳,天天請我吃飯養(yǎng)活我。”這個是事實(shí),她的確說過。那時候她天天都為他做飯,每每累的時候就會這樣感慨自己廚藝,然后自信滿滿的說。
范小醇淡淡的神情立刻收起,雙頰不自覺的乏起淡淡的紅暈。她才不會承認(rèn)她說過這些話,她忘記的話就都統(tǒng)統(tǒng)不算數(shù)!
顧江簡直愛死她這樣的表情了,笑咪咪的湊上去對準(zhǔn)人家紅唇就是一個香吻。偷完香了之后還低下聲打算誘拐被迷惑的少女,“醇醇,今晚別回宿舍了,去我那睡吧?”
范小醇好笑的看著他,“你想得美。”顧江不滿的撇嘴,他想得就是美。
回到宿舍之后,她拉開抽屜,里面放了一張有些陳舊的照片。這照片是去年她從高中教科書里翻出來的,她正要納悶怎么會有男人照片的時候,偶然看見目錄那一頁寫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名字。
她看著手中的照片,一遍遍的念著臣昭君,臣昭君。眼淚就這樣順著面頰落下,無緣也無故。
這日萬里無云,趁著周末他沒有實(shí)習(xí)排班,又忽然意識到跟范小醇在一起之后都沒有正經(jīng)的約過會,就打算今天跟她好好逛一逛。于是想到就立刻做到的顧江就把還在宿舍的范小醇叫出來,打算來一個正式的約會。
看著范小醇一臉不耐煩的打扮光鮮從宿舍走出來,他心情就莫名的好。他想,一年也不是白等的,至少還是有收獲的,比如現(xiàn)在他們就手拉手的往校外走去,完全是一對普通的熱戀情侶。
“去哪里?”范小醇微微彎唇,難得的乖順。
“電影院。”顧江回答。
范小醇微不可微的蹙眉,她原來還不知道顧江已經(jīng)有空到可以帶她來這種地方消遣時間。雖然不喜歡,但看他興致沖沖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么回絕,于是只好跟著他去了電影院。
顧江顯然心情很不錯,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眼角都瞇起,樣子憨厚的像個老實(shí)的年輕人:“你想看什么?”范小醇倒是沒什么性質(zhì),只說隨意。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買票了。”他丟下這句話之后就去排隊(duì)買票了。
顧江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來搭訕了,他拿出一張票遞給范小醇,笑咪咪的望向顧江的方向,“那位是你的哥哥嗎?可真疼你啊!”
范小醇并沒有接過他手里的票,只是問。“我跟他像嗎?”
那男人見猜忌對了,立刻搗鼓似的點(diǎn)頭,還未多說什么,卻見她嫣然的笑了起來,明眸皓齒的模樣又一次的掠奪了男人的心,“我還不知道原來我跟我男朋友那么有夫妻相。”此話一出,男人的臉色立刻有些難看了。
范小醇的心情倒是立刻好了起來,看顧江走過來就自覺的挽過他的手臂,語氣軟嚅甜膩:“親愛的,我們走吧。”顧江不明所以的望了望剛才站在范小醇邊上的男人,再看看笑容滿面的范小醇,頓時了然。雖然不滿那男人搭訕?biāo)眿D兒,但還是為她第一次主動挽他感到興奮。
顧江買的票是最新出的搞笑片,兩人拿了票去找座位,范小醇剛坐下就被旁邊的人拍了拍肩膀,范小醇實(shí)在反感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搭訕,小臉立刻板起來瞪向身旁的男人。
看男人的樣子似乎年齡與她差不了多少,嘴角彎彎的勾起,“范小醇,好巧。”她蹙眉的打量了男人半晌,身旁的顧江卻驚訝道,“杜離,你怎么在這里?”
“我陪我妹妹來的。 ”杜離說著,指了指他身旁的小女孩,女孩眨了眨眼,然后朝范小醇和顧江露出友好的笑容。
杜離?范小醇蹙眉半晌,硬是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只是沉默的看著他跟顧江聊天。直到電影開始了,他們才住了口。但顯然,顧江對于遇到這個老同學(xué)很高興。電影結(jié)束了之后,顧江問了范小醇的意見,見她同意了,才開口約杜離一起去吃頓飯。
“那么多年了,你們居然還在一起。”杜離笑著感慨。如果說高中時候的范小醇是清純干凈的,那么現(xiàn)在的范小醇就是嫵媚妖嬈的。比起過去,現(xiàn)在的范小醇才更讓他著迷。
“你好。”剛才一直沒記起他,所以沒有打算他們談話,現(xiàn)在她才找到機(jī)會給他問個好,本不想搭理他的,但畢竟是顧江認(rèn)識,就算不給他面子,總得給顧江一個面子吧!
杜離嘖嘖嘖的笑道,“幾年不見,性子倒是溫順了許多。”范小醇沒再搭理,只是微微點(diǎn)頭就當(dāng)是回答。
顧江看了看范小醇,后者對杜離解釋:“高三休學(xué)過一年。”杜離的妹妹似乎很喜歡范小醇,看完電影之后就一直笑瞇瞇的粘著她。
杜離沉默半晌,“我記起了,那段時間出了事。”聊到不好的話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恰好服務(wù)員把菜端了上來,話題才笑瞇瞇的轉(zhuǎn)移。
回去的路上,顧江笑瞇瞇的對她說著高中是怎么認(rèn)識了杜離,而她又是如何認(rèn)識了他,顧江又如何為當(dāng)時吃醋的。她不插嘴,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聽他說。
其實(shí)她記不起來的事情,只要他記得就好了,不是嗎?
自那日電影院偶遇了杜離之后,每每范小醇跟顧江出去,杜離總是跟在身邊笑瞇瞇的當(dāng)電燈泡。范小醇本就不喜歡杜離,現(xiàn)在每每跟顧江出去身旁還跟了個他,所余一丁點(diǎn)兒的好感也瞬間蕩然無存。
“都是朋友,一起出來總是熱鬧些的。”顧江是這樣對范小醇說的。
她握緊拳頭,默默在心底告訴自己,顧江后知后覺,顧江是呆子,她不與他計(jì)較,不與他計(jì)較,不與他計(jì)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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