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這么晚有事嗎?”
門被打開,方詩笙看到柳沁音垂著微微發(fā)紅發(fā)腫的鳳眸,立馬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攥緊手機又有些猶豫。
要不明天再告訴?
今晚先讓睡個好覺吧。
她扯了個謊:“柳姐我我胃有點疼,你這還有胃藥嗎?”
柳沁音沒多說什么,轉(zhuǎn)身走進屋內(nèi),拉開抽屜拿出錢包,里面放著幾包用透明袋子分好的顆粒藥。
她常胃疼。
所以總會備幾份。
這樣的方法,還是樂清怡之前教她的,覺得她不在身邊時,柳沁音自己拎著包,而包內(nèi)裝著格子藥盒會有些重,便買了這種塑封的輕薄袋,讓她方便輕盈攜帶。
“給你。”
柳沁音柔軟掌內(nèi)放著藥片。
方詩笙沉默不語的接過,她在房內(nèi)并沒有馬上走,而是靜靜的看著柳沁音,柳沁音的膚色本來就比冷白皮還要白出一個度,再加上此時沒精神,更是白的柔弱。
整個人雖挺直腰肢站在面前。
但仍能看的出是在強撐。
月色下,眼尾處的紅潤格外引人心疼,或許之前的樂清怡是真的很好,真誠又溫柔,可是今非昔比,又何必執(zhí)拗過去不放手。
那個人已經(jīng)變了。
“柳姐要不就學著放下吧。”
方詩笙突然一句,讓原本站在桌旁正端杯抿熱水的柳沁音征楞在原地,她想了想,無奈的低聲反問句:“該怎么才能放下?”
她也想放下。
她也不想被情緒反復折磨。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放下,要怎么做才能讓她忘記那幾年,要怎么做她才不會對她念念不忘,要怎么做她才能變成之前一心只有名利的柳沁音
“柳姐,這么多年了,樂清怡早已經(jīng)不是當初我們認識的那個人了,放下吧,這樣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方詩笙看著如今的柳沁音心疼極了。
這一刻她沒有利益心,沒有她師傅蘇蔓給的指示,有的只是她是發(fā)自肺腑的勸慰柳沁音一句:“這幾年,你沒見到她不也咬著牙走下來了,她已經(jīng)開始新的生活了,你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跑來虐自己?”
柳沁音站在落地窗前。
朦朧月色下,水波碎影在眼中微微閃爍。
對啊,方詩笙說的對,樂清怡都開始新的生活了,她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跑來虐自己,可是方歲歡的話也對啊,她跑來為自己爭取最后的機會,也不可以嗎?
只要樂清怡理她。
就算被怎么冷漠對待,她都可以接受。
見柳沁音不語,方詩笙繼續(xù)苦口婆心地勸道:“就算你們重新在一起,那你有沒有想過現(xiàn)在的樂清怡是什么樣?她能做到?jīng)]有利益之心的和之前一樣去對你嗎?如果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變的”
“夠了。”
柳沁音打斷方詩笙,眉頭緊鎖。
她轉(zhuǎn)過身,眼底壓抑,沒有人比她更理解樂清怡的內(nèi)心有多溫軟:“她不是那樣的人。”
方詩笙無語凝噎,本不想給柳沁音看的,但似乎再不拿出來,柳沁音心中這幾年對樂清怡那些偏執(zhí)的幻想,是無論如何都打破不了的。
有時候親眼看到一次。
比在耳旁說千遍萬遍更有用。
“我本來不想給你看的,但是我又覺得有必要讓你清醒一些,柳姐,我們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很不容易,而且快到你轉(zhuǎn)型的關鍵時期了,你必須整理內(nèi)心,開始收回那些雜七雜八的情感了。”
方詩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很殘忍,但也沒辦法,她們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無形中背負著太多。況且她也沒有撒謊,只是如實告訴她樂清怡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說罷,就把手機遞出去。
手指僵硬,屏幕上的畫面,讓柳沁音的臉色又是近乎病態(tài)的慘白。
怎么會去這樣的場合。
她不是有女朋友了?
燈光迷離,音樂勁爆,樂清怡面色沉靜的坐在沙發(fā)上,眸色低沉,細白指端處握著晶瑩剔透的酒杯,臉頰微微泛紅,看不出任何情緒。而身旁的位置,三三兩兩坐了不少年輕的女孩子。
但又覺得樂清怡和那些女孩間,有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其中。
她這些年。
真的開心嗎?
柳沁音心底頓時被攪的稀爛,她盯著看了很多遍,突然明白些什么,鼻子募地酸澀,立馬紅了眼眶,轉(zhuǎn)身就拉開衣柜開始找衣服。
“柳姐不是吧,你不會要告訴我你現(xiàn)在要去找她吧?”
方詩笙趕忙按住柳沁音的手,阻止她接下來對于她這種身份來說的瘋狂想法。
一旦被拍到。
結(jié)果是什么她們都清楚。
柳沁音躲開方詩笙阻攔的手,眼中凈是晦暗不明的陰郁情緒,方詩笙無奈的站在一旁猛垂手:“柳姐,你能不能清醒一些!就算要去接,那也是人家時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能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方詩笙簡直要被氣死。
柳沁音短暫的愣了會。
猛然間落淚,哭的壓抑又崩潰。
她低聲哽咽:“她過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不得不說,這幾次為數(shù)不多的見面,柳沁音被樂清怡用言語刺的根本沒有心思去回想很多細節(jié)。這一刻,當看到樂清怡面無表情,端正的坐在那里時,她突然好像開始明白些什么。
如今再怎么冷漠冰冷。
還是那個不哭不鬧沒糖吃的樂清怡。
時晴,還有那些年輕女孩,其實都沒有真正走入她孤僻的內(nèi)心。
方詩笙根本聽不懂柳沁音在說什么。
樂清怡過的不好?
這不過的挺好,事業(yè)有成,開了家這么大規(guī)模的餐廳,有新女友,還有這么多漂亮的小妹妹,過的不知道有多逍遙。
眼看攔不住柳沁音,方詩笙趕忙著急的叫方歲歡和鄭妍過來,這次是秘密過來的,方歲歡那條視頻沒在平臺上發(fā)出去,柳沁音就不能露面。不然后面的熱度和答應好的給獨家必被影響,蘇蔓肯定會掀桌表不滿的。
說不定,媒體人立馬前后腳跟過來。
方歲歡和鄭妍沒多久就過來了,兩人還穿著睡衣一臉困意,方歲歡看過視頻后也是眉頭緊鎖,之前,她還支持柳沁音勇敢一次,看過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
雖然她一直再給柳沁音寬心,但今日一見,就算樂清怡沒有與她深交流。但是只用眼睛去看,都能看出來樂清怡確實對柳沁音變了。
六年,太久了,久到什么都會變。
――畢竟。
她也怕柳沁音受到傷害。
“阿音,要不今晚先冷靜下,等以后有機會再問她行嗎?”方歲歡看著正在快速化妝的柳沁音,有些面露難色:“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任性是需要成本的,萬一被拍了呢?”
“你想過那些人會怎么寫你嗎?”
方歲歡重重地按住柳沁音的手,眸色深沉,示意她冷靜下來:“如果樂清怡還是那樣,我雙手同意你去把她追回來,可是你現(xiàn)在了解她嗎?阿音,人是會變的。”
就連一向沉默的鄭妍,都走到她身旁凝重皺眉,低聲勸她:“不要以為這是在國外就沒事,別沖動,先去慢慢試探,確認她沒變后再去深接觸,行嗎?”
這一刻,曾知曉她們過往的朋友都在告訴她,告訴她樂清怡變了,告訴她樂清怡不值得了。
可是
當柳沁音看到視頻里一閃而過的落寞身影,她沒有緣由的開始心疼,恍惚間竟覺得樂清怡其實一點都不快樂。
甚至,她覺的她「病懨懨」。
看著柳沁音垂眸失神,方歲歡拿下她手中的口紅,輕聲安慰:“先睡覺明天再想。”
柳沁音抬眸,愈發(fā)紅潤的眼睛直直看著方歲歡,剛眨眼,蓄在眼眶中的淚就落了下來,艱難的扯了下紅唇,聲音很輕:“我懂她,她不是這樣的人。”
方歲歡也搞不懂了:“哎,你這樣做又是為什么?”
她之前覺得柳沁音理智的過頭,沒有人可以真正拿捏的住她。可是現(xiàn)在,又覺得柳沁音這樣執(zhí)著的人一旦真正把心交出去,其實也挺可憐的。
她做什么。
都是一心一意。
一心跳舞,一心走紅,一心愛人。
只是到最后,一心一意做的三件事,都不如她心底的意愿。
柳沁音低聲哽咽:“因為我愛她。”
終于將這三字說出口。
這三字她欠了她近乎十年。
似乎從與樂清怡重新相逢后,懸在眸中的淚就沒停下來過,柳沁音輕聲啜泣,額間青筋隱隱突起,沒有再言語。
她永遠都記得那晚。
在被無聲的婉拒后,樂清怡的表情是什么,是痛苦、是苦澀、是眼眶漸紅、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悲哀眼神卑微地望向她。
她將她一個人留在黑夜。
這么多年,隨著越發(fā)成熟看透虛偽的名譽利益后,有時柳沁音深夜酒醉后也在想,想她當時怎么會那么理智,理智到心如此狠厲,狠厲到連一點溫暖都不給樂清怡。
――如果。
如果給她一點溫暖,該多好。
“妍妍你去把車開過來吧,我和阿音一會就下去。”方歲歡收回意味深長的眼神,轉(zhuǎn)身看向鄭妍:“就讓她去吧。”
“方姐。”
方詩笙在一旁急的直冒汗,怎么不勸人,反而還開車把柳沁音往火坑送:“你怎么也變的不理智了!”
方歲歡沒理。
很快,鄭妍就開了輛普通的黑色轎車到樓下,四人坐車去了定位的那家酒吧,期間,方詩笙不斷祈禱,祈禱樂清怡這個點趕緊回家吧,讓她們過去撲個空。
幾人一下車就吸引不少目光。
雖然包裹的嚴實,但她們的身高和身材輪廓太過顯眼,就算遮住臉,在人群中總是亮點。
鄭妍來時,早托關系花錢打點,剛到門口就被接待人員一路綠燈的帶了進去,直接落座今晚消費最昂貴的金卡位置,沒一會,鄭妍當?shù)氐呐笥丫瓦^來打掩護。
就算被拍到。
婚前嗨趴也說的過去。
暈暗的燈光下,墨鏡下的黑眸輕轉(zhuǎn),柳沁音看著一樓正中央擺放的那兩個巨型高腳杯,杯內(nèi)站著兩個身材火辣的美女在性感熱舞,舞池下的年輕男女跟著節(jié)奏瘋狂搖擺著身體。
玩心不減,方歲歡有些忍不住要下場嗨。
“方姐!你可不準跑。”
方詩笙眼疾手快一個往前撲,立馬拽住方歲歡的衣袖,在強烈的鼓點節(jié)奏下不由放大音量:“你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你怎么還下去玩。”
“我不是去玩,我是去舞池看看樂清怡有沒有在里面。”方歲歡連忙抽回自己的手,拿著個酒杯就往下溜跑。
鄭妍笑了笑。
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跟下去。
方詩笙簡直是無奈死了,還沒緩過神,身旁的柳沁音又緊跟著起身,她趕忙慌張地拉住柳沁音:“柳姐你去哪?”
柳沁音低聲一句:“我去找她。”
“你坐著我去找。”
方詩笙今晚額頭上的冷汗就沒停下來過,一個個都是祖宗:“我找到給你發(fā)消息,你過來。”
鄭妍收回望向舞池的寵溺眼神,轉(zhuǎn)身,玩弄著指尖的酒杯,看向柳沁音悠然一句:“阿音,你就讓她去吧,大卡就這么幾個,一下就找到了。”
柳沁音沒再說話。
她妥協(xié)了。
要不要這么邪乎,方詩笙心事重重地站起身,剛拐出走入臨近的走廊時,交錯閃爍的燈光下,她就看到了樂清怡那張堪稱完美的陰郁側(cè)顏,她倚在一個小姑娘的肩頭。
什么鬼!
方詩笙立馬惱火。
這一刻她也忘了樂清怡和柳沁音分手的事實,下意識涌上來的情感就像在抓偷情般。
就在她準備上前去質(zhì)問時,肩頭忽地就輕搭上一抹柔力,她沒來得及回頭,柳沁音的高佻身影就走到她面前,徑直的走向樂清怡的方向。
桑妙剛抿了口熱牛奶。
肩膀上倚著的力突然就沒了。
桑妙詫異的回頭,一挪眼,就對上女人那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狐媚眼,眼神冰冷,她的美太有攻擊性,桑妙被凝視的有些手足無措,毫無招架之力的敗下陣。
即使眼前這陌生女人只露出雙鳳眼,都看得出她摘下口罩與帽子后的容顏有多嫵媚動人。
女人與她短短對視幾秒。
就垂眸照顧懷中因醉意而緋紅臉的人。
桑妙看著女人將樂清怡摟入懷中,用濕巾幫她細心地擦拭著額頭,動作看起來很熟絡,可是樂清怡身邊的人,她幾乎都見過,唯獨面前這個女人很陌生。
她弱弱的問一句:“你認識樂姐姐?”
“對的。”
柳沁音淡淡睨她一眼,眸中不悅的冷冷回復:“我現(xiàn)在要把她帶走,賬我會結(jié)好的,祝玩好。”
“不行,我沒見過你。”桑妙趕忙坐過去,拉住樂清怡的一只手,有些慌張:“我不能讓你帶樂姐姐走。”
柳沁音輕佻眉梢。
饒有興致的微側(cè)過身。
女孩面對她時雖柔弱膽怯,但眸中對樂清怡的傾慕之情堅定又濃烈,她看的清清楚楚。
柳沁音輕輕一笑,笑的瀲滟:“你自然是沒見過我,因為我跟她談戀愛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屁孩。”
桑妙皺眉。
“妙妙妙怎么了?”
倚在柳沁音懷中的樂清怡,忽地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桑妙凝重的表情,含糊不清的問了句:“是不是被欺負了?”
桑妙也沒說話。
心里鼓著把勁把樂清怡往身邊拽。
柳沁音也沒強硬的生拉,心中怕弄疼樂清怡,當樂清怡重新倚在桑妙肩頭上,視野范圍內(nèi)也多了一抹柳沁音的模糊身影。
她坐起身看柳沁音很久。
眼中亮盈盈的,似有星光。
樂清怡拍了下發(fā)麻的腦袋,無奈輕聲一句:“呦,壞女人又來了。”
都六年了。
還是連她的夢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