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樂清怡差一點從沙發(fā)上掉下去。
“你慢點。”
柳沁音及時伸手拽住她,似感慨般的輕聲一句:“回頭想想,還挺慶幸當時我換了位置,換到能被你看見的地方。”
“為什么這樣講?”
樂清怡心情很不錯,含情脈脈的目光緊緊盯在柳沁音的紅唇上,豎著耳光聽她說。
柳沁音半斂的眸光看一眼,被逗笑:“你現(xiàn)在怎么像個討食的小狗狗一樣,兩眼泛著光的盯著我。”
“因為我很期待你的后續(xù)。”
樂清怡側了個身,再次枕到柳沁音腿面,裙擺下的肌膚光滑細嫩,手忍不住摸上去。
后續(xù)
柳沁音也沒打掉她的手。
眸光又從樂清怡身上定在落地窗外的濛濛細雨,情緒忽地低沉。
“如果那天沒遇見我,是別人站在那里,以后你再次見到我的時候,還會喜歡我嗎?”
很輕很輕的問一句。
或許,當柳沁音鼓起勇氣能問出這一句時,她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大概率是不會吧。
樂清怡的表情變的嚴肅,聽完后當下并沒有吭聲,良久,她啟唇:“那不是晚自習還能再次遇見嗎?”
“如果——”
“就連晚自習都是我刻意呢?”
柳沁音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一眼都沒看對方,不知是因為什么原因,此時,她不敢去看樂清怡。
晚自習??
難怪
兩人是不同院系的,柳沁音卻跑到醫(yī)學院臨床系當起了班助,當初只是說她暫替來,想不到柳沁音是有意而為之。
“是因為我的原因嗎?”樂清怡不可置信的撩起眼皮,這才想明白:“你是因為想見到我?”
柳沁音悵然搖頭:“我也不知道。”
——
群里連發(fā)好幾條消息。
柳沁音正好空著,就點進去瞧了幾眼,看到老師發(fā)的消息,臨床專業(yè)差幾個班助,人不夠用。
當下她就簽名了。
不止簽名,還指定要去天祁班。
至于什么非要去這個班,可能是因為她屢屢第一,自然就習慣不管干什么,都要和第一打交道,又或許是因為新聞上那個女孩。
具體說不清。
但就算去了天祁班,她也沒想法和那女孩多說幾句,甚至還忘了對方的名字,可又稀里糊涂的去了。
一定是鬼迷心竅。
又或者那段時間太閑了。
畢竟那天過后,她是真的有些忘記樂清怡,但又無法否認當下那一刻的選擇,或多或少確實是被動受了影響。
至于為什么,她也不知道。
——
“所以——”
樂清怡緊緊握住柳沁音兩手,心中有些小歡喜和小愉悅:“飯?zhí)玫臅r候,你一眼就知道我是你班級里的學生?”
沉默過后,柳沁音「嗯」一字。
兩人能在一起,樂清怡能有這個靠近的機會,完全是柳沁音潛意識默認的,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
其實,是她先愿意的。
“真的嗎!”
樂清怡瞬間樂了,兩手撫在柳沁音耳后,對著額頭印下重重一吻,可想而知有多開心。
從未想過柳沁音會有這樣的心思。
比起眼前人的喜悅,柳沁音倒是顯得過于平靜,她執(zhí)著似的又追問道:“開學沒遇見,晚自習我也不出現(xiàn),你還會追我嗎?”
雖然知道這樣的問題沒意義。
但是,她還是想知道。
樂清怡沉沉的目光落在柳沁音身上,如實回答:“我會喜歡你,可如果沒有這些契機,或許我連靠近你的機會都沒有。”
她能和柳沁音熟悉些,完全就是因為晚自習結束后,能跟在她屁股后面,如果沒了這個機會,大概率是不會吧。
只會聽著她有多受歡迎的傳聞,在人群中默默看著她。
“如果有第三次機會?”
柳沁音繼續(xù)追問。
“第三次機會?”樂清怡歪了歪腦袋,眸中充滿疑惑與顧慮:“你知道的,我心里其實挺自卑,如果距離的很遠,再喜歡我也不敢貿然靠近你。”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會喜歡,只是不敢跟在我身后了?”
柳沁音這才看樂清怡一眼,眉眼也變的溫柔了些,不似剛才那般低落惆悵。
樂清怡點了點頭:“我還是會喜歡你。”
“那沒關系。”
說給自己,也是說給對方聽,柳沁音一字一句專注道:“那我就會一直在你面前晃,晃到你有勇氣靠近我。”
她說,她會故意在她面前晃
樂清怡沒再繼續(xù)說話。
肘部撐在膝蓋上,兩手捂著臉,逐漸有吸鼻調整呼吸的哽咽聲。
不曾暗戀過的人,不懂這種感受。
曾經(jīng)付出一切,恨不得拿出所有去愛的人,很多年后,她告訴你,當下雖沒有動心,但是不知不覺也有在留意你。
也有因為你。
而一瞬間改變過她的決定。
樂清怡仍舊捂著臉,不斷哽咽:“我一直以為我們那幾年是單向情感很多人都說我舔你,包括惢惢,我心里其實很難受,可我從來不說,因為怕失去。”
“結果,你現(xiàn)在才告訴我——”
情緒難以自己,樂清怡抿唇停頓,發(fā)紅的眼睛直直看向柳沁音,情緒復雜。
柳沁音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慌,忐忑的心情越發(fā)強烈:“我也是很久后才想通的,將我的異常和你聯(lián)系在一起。而且我也不想說,怕你知道后對我的好奇感就沒那么多了。”
“樂樂,對不起”
柳沁音壓著泛紅的眼角。
她知道她沒資格哭,因為她的膽怯和不愿意承認,害的樂清怡忍受了很多莫名委屈。
“你就是個壞女人。”樂清怡猛地抱住柳沁音,紅腫的眼睛貼在她的頸窩,語速很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早點說這些,或許我會變的自信很多。”
偏愛給人十足安全感。
可惜,屬于她的安全感來的太遲。
柳沁音微微仰頭,竭力控制著隨樂清怡悲傷的情緒:“之前是我太貪心,太懦弱,以后生活的重心就都是樂醫(yī)生。”
樂清怡咬了下她。
不輕,柳沁音疼的倒吸口氣。
“把蝴蝶放飛,能回來才是我的。”
樂清怡的話語剛落,柳沁音的唇就主動貼過來,熱吻,恨不得融入對方的身體。
兩人雙雙倒落在沙發(fā)上。
好在沙發(fā)夠寬夠大,這也是樂清怡當時想要這種沙發(fā)的原因,因為無時無刻想躺著與柳沁音接吻。
柳沁音輕壓在樂清怡身上。
吻的眼神迷離,臉頰泛紅,左手也不知不覺去解對方胸口的紐扣。
很渴望,想要去擁有她。
“你確定要在這里做嗎?”
樂清怡左手枕在腦后,唇邊溢著點笑,她不似以往那般遲鈍,像這種,少不了打趣柳沁音。
柳沁音愣住。
其實只是想接吻而已
再說兩人在這方面都不是那種開放型,做了這么多次,每次都在床上,還蓋著被子,不似別人時不時還玩點情侶間的小情趣。
柳沁音嘴硬:“沒有,就接吻。”
“那你的手?”
樂清怡眉梢微微輕挑起。
柳沁音這才移眸去看,自己衣衫整齊,而樂清怡的上衣被她脫的不像樣,立馬臉紅。
天啊,她要掉人設了。
樂清怡沒忍住笑出聲,被柳沁音可愛到了,她反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這種放火般擾理智的行為。
“回臥室,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在這么大的客廳做這種事情。”
想想就尷尬。
柳沁音手上使著勁,又掉進醋壇子:“那你意思小客廳你就習慣了,你和誰?”
談戀愛的人想象力總是豐富些。
“你你你,以后有機會就在我那客廳玩玩,看是什么感覺。”樂清怡唇角不自覺上翹。
“誰要和你玩這種事情。”
柳沁音不輕不重的拍了下樂清怡的腦袋。
樂清怡忽地轉身,看著身后人笑了笑,笑意柔和:“當然是柳沁音和我玩呀——”
“不要臉。”
柳沁音甩開她的手。
走在前,逆著走廊的光,露在外的柳枝腰輕扭,連帶著蜜桃臀,還蠻性感的。
不要臉就不要臉唄。
樂清怡望過去的眸子很輕的眨了下,隨后會心一笑,去追趕的同時,左手輕打了下柳沁音的屁股。
“我真是好福氣,肯定有很多小可愛都羨慕我。”
轉頭,四目相對。
柳沁音兩手不再高冷環(huán)胸,指關節(jié)在樂清怡額頭上輕輕一敲:“那當然,也有很多人羨慕我,羨慕我能在樂醫(yī)生情竇初開時,就早一步把你搶過來。”
“夸張了哦。”樂清怡被逗笑。
“才沒有。”
柳沁音收斂笑意,多了些認真:“我才是真的幸運,能早一步認識你,如果晚一步,我知道你的心就不屬于我了。”
大概會是別人的嗎?
她也不知道。
“而沒有你,我肯定也不會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不知道你懂那種感覺嗎,分手的這六年,我的生活沒有你,可又感覺處處都有你的影子。”
柳沁音無奈似的嘆了口氣,開始回憶起之前的事情:“跟著蔓姐時,她是護我,但是也分人,面對泰山級金主時她會松口,說只要一晚上,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如果——”
她開始蹙起眉頭,連語氣都變的卑微:“沒有遇見你,可能我會聽蘇蔓的話。”
她是籠中鳥。
不會飛,也沒想著飛。
可遇見樂清怡后,她開始不甘心待在精致的金絲雀籠中,初戀帶給她的溫柔,是真的不動聲色影響了她很多年。
意識到柳沁音眼睫下的陰影,樂清怡拉著她繼續(xù)往電梯那走:“可是你遇見我了,那些事就注定不會發(fā)生的。”
“所以,你說——”
“人生每個人的出場是不是早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
柳沁音說完又搖了搖頭,前后矛盾:“可是我又不相信緣分這些,覺得這樣的話就像街邊的騙術。”
“我相信這些,覺得這些都是命中注定。”樂清怡輕松的語氣中帶著寵溺:“反正我挺開心,看來這次我沒白回來,聽到了某人一段大篇幅的真心話。”
她以后應該是幸福的。
“就知道傻樂呵。”柳沁音彎了彎唇角,兩人走入電梯:“主臥在三樓,為了照顧你,特意安的電梯。”
這眼神,是在說她懶?
樂清怡接話:“你意思我很懶,連樓梯都不想來回跑?”
柳沁音很客觀的給出答案:“我不覺得我說錯了。”
電梯門打開,樂清怡跟在柳沁音身后頑強辯解:“那好不容易休息幾天,我當然要睡個懶覺。”
她知道柳沁音說的什么。
無非就是在瑞士,每天睡到大中午,對方想下床活動活動,死活不愿意,非得柳沁音陪著她繼續(xù)睡覺,一睡睡一整天。
本就是逗她,柳沁音也沒準備接話,突然想起些什么,忽地停住步伐。
她提醒:“外賣還沒吃,你換個睡衣下樓吃飯,吃完飯再上來洗澡睡覺。”
“我不。”樂清怡幾乎是下意識反駁:“都這個點了我怎么還去吃飯。”
潛臺詞:
都這個點了,干的事情怎么能是吃飯?
柳沁音又不是不懂情趣的笨蛋,當然知道這話是何意,眼睫一掃:“前一個小時,有人還說我買的太多,浪費糧食,合著現(xiàn)在自己又一口不吃了?”
樂清怡不理會她的提問,聲音壓的很低軟:“洗澡,我困了,想躺著休息。”
“現(xiàn)如今倒是一點都不傻。”
柳沁音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推門,她走到衣柜旁,給樂清怡找合適的睡衣,倒不是沒有,而是她買了太多。
而這個空,樂清怡站在那面墻壁前,是她的巨型拼圖,一時看的有些動情。
“這個”
欲言又止。
她用手觸摸著女孩的臉。
那個年紀的她,眉眼間全是獨屬于青春的內斂純真,柳沁音背地里做的這些,總是會讓她的情緒忽高忽低。
給心里帶來的觸動是深刻的。
柳沁音轉身,手肘上搭著兩套不同配色是睡衣,是情侶款,也是樂清怡喜歡的顏色。
“我都說了”
“分開這幾年雖然沒有刻意去想你,但也從沒有忘記過你。”
一聲淺到無奈的嘆息聲,柳沁音默默走過去,站在樂清怡肩側,同她一起看著拼圖上的女孩。
臥室內的拼圖。
客廳的櫻花樹。
又怎么能說分手后,互不聯(lián)系的這六年,她們心里是真的做到了不再繼續(xù)在乎彼此,所謂面上的云淡風輕,其實只是假的罷了。
占據(jù)過青春那么多年的人,怎么能說忘就忘?
兩人,一個比一個心狠。
“你這人,幸虧遇見的是我。”樂清怡輕聲感慨一句:“只有我才會傻站在原地等你,要是換成別人,你做的這些對方永遠都不會知道。”
柳沁音點頭:“對,我很幸運。”
她落寞又不怎么開心的樣子,讓人看的心生憐憫,樂清怡抱著她,鄭聲道:“你說過的,愛要學會溝通,以后不要這么委屈自己。”
她是真看不得柳沁音委屈。
換句話,寧愿為柳沁音掉眼淚,也不希望柳沁音為她掉眼淚,這些都不是她的初衷。
“好,聽你的。”
靜靜的擁抱了很久。
柳沁音將衣服遞出去,指了指一旁的浴室,薄唇輕啟:“那你先去洗澡,脫下來的衣服遞給我,我順便一洗。”
“不一起嗎?”
樂清怡抬手拉上柳沁音的肩帶,她絲絨裙的肩帶總是往下滑落。
“不了。”柳沁音嘟了嘟唇,又是下意識給眼前人撒嬌:“這邊好久沒來住了,我要換一下被罩這些,不然睡著會癢癢。”
“那我?guī)湍恪!?br/>
樂清怡說罷就轉頭看,看被罩枕頭那些都在哪里。
“一個人就行的。”柳沁音將她往浴室門口推:“你快去洗澡,別兩個人一起杵在這耽擱時間了,你不是想早點躺著休息嗎?”
眼瞧著柳沁音不松手,再加上柳沁音的后半句,樂清怡這才松了口:“行吧,那我就快去快回,半小時搞定。”
柳沁音比了個「ok」手勢。
找來找去都覺得柜子里的被罩也不夠干凈,一步步添置時,也還沒到買防塵罩這一步。
給方詩笙發(fā)了個消息,讓她送。
隔音很好,浴室內的水聲聽不到任何,柳沁音也換了睡衣坐在沙發(fā)上,閑來沒事就看了眼手機,這才發(fā)現(xiàn)多了好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
是李嫻娟的。
【柳沁音你是不是跑去找樂清怡了?你是想把我和你爸氣死是嗎?】
【看到回消息。】
隔著屏幕都窒息。
他們怎么會知道她跑去哪里?
柳沁音眉頭輕蹙,跑到另一間房間給方詩笙打電話:“你是不是給我爸媽說什么了,他們怎么知道這段時間我不在?”
“柳姐我正要給你打電話!”
方詩笙那邊風聲呼呼的,言語間也是靜不下的慌亂:“你快點換大門的密碼,要么就是帶樂清怡走,你爸媽現(xiàn)在開車過去了。”
“什么!”
柳沁音深呼吸,涼風從未完全閉合的窗戶吹進,吹的心底涼意又顫栗。
“你那會不是讓我回家拿被罩,我剛打開門,就看到你爸媽在你家,桌上還擺著飯,兩人一看就是在你家等了你好幾天。”
方詩笙回想那一刻的畫面。
柳沁音父母對她的質問,現(xiàn)在回想都害怕。
“柳姐,對不起”
“算了,我爸媽聰明的很,一看你今天的打扮就知道我們沒行程,不管你怎么說,都是瞞不住的。”
柳沁音嘆了口氣。
平日工作時,方詩笙是她的經(jīng)紀人也是公司的代理人,自然會化妝,而著裝更是得體又合適。
但沒工作時,要多舒適有多舒適。
“那怎么辦?估計還有半個都小時他們就到了。”方詩笙很是著急,也開著車往過趕:“你爸媽不少媒體人也認識,我怕他們無形間把狗仔給帶過去。”
“我來說,你不用管了。”
柳沁音異常冷靜。
這件事,遲早得掰開揉碎,倒不如就現(xiàn)在吧,省的她還得回趟家,又少了陪樂清怡的時間。
“樂樂?”
柳沁音將浴室的門微微推了下。
“怎么了?”樂清怡關掉了花灑,拉開了玻璃門,去聽門外人的聲音:“我馬上就好了,你再稍等一下下就行。”
“不是。”柳沁音解釋道:“工作上突然有點事,你洗完澡就先看會電腦,我在樓下等等小詩。”
樂清怡問她:“要我陪你一起嗎?我現(xiàn)在就差不多了,穿個衣服就行。”
“不用。”
柳沁音下意識反駁,想了會如何作答:“工作上的事情談的要久一些,可能還要開個遠程會議。”
這么正式的嗎?
樂清怡當下也沒覺得奇怪,就應了她:“行吧,那你先下樓等小詩,我在樓上等你忙完。”
“出來把浴袍披上,冷。”
柳沁音不放心叮囑一句,順手把空調的溫度在升高一些。
就在柳沁音準備出去時,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晃出一個細白胳膊,對著她擺了擺手:“拜拜,你要快點上樓。”
柳沁音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知道了,這下你也不著急了,可以泡一會熱水澡呢,把里面的電視打開看會。”
“嗯呢。”
樂清怡再將門推開一些,手捂在胸口上,把臉頰側了過來,揚的老高:“那你不親一下在下樓嗎?”
“又不是沒看過,還特意裹個浴巾。”柳沁音看著眼前人,說歸說,還是在對方臉頰落上輕輕一吻:“乖,再去泡會澡。”
“ok。”
樂清怡心滿意足的回去。
浴室門的瞬間,柳沁音明媚的表情立馬就黯淡了不少,她隨意拿了件風衣,好在別墅前的院子夠大,她坐在花園內的走廊里,靜靜等著大門被推開的那一瞬。
抬頭看,烏黑的云層翻滾著。
看樣子一會又有場暴雨了,不過沒關系,冷是冷,但樂清怡在她身后的房子,只要她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二十分鐘后。
門外有車行駛靠近的聲音。
柳沁音搶先一步推開大門,果然是他們家那輛轎車,越來越靠近時,她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
車門被推開。
李嫻娟一下來,目光就很是嚴厲的望向柳沁音,不理解又不悅的問她:“大半夜你一個人站在門口是干什么?”
柳沁音沒與她對視,小聲回一句:“等你和我爸。”
“進去再說吧,你身份特殊。”
柳業(yè)特意將車暫停遠處,別家車位上,他走過去準備輸電子密碼,卻被柳沁音用手擋住了,她屏著呼吸:“要不就在這說吧,里面——”
李嫻娟生氣問她:“里面什么?”
“沒什么。”
柳沁音害怕到無意識咬唇,緊張。
“回答我。”李嫻娟與柳業(yè)默默對視一眼:“我跟你爸在家里等你了很久,你這段時間也沒工作,跑去哪里了,也不在家里待著休息。”
柳沁音僵滯在原地:“不想說,我都三十幾了,你和我爸連我每天去哪干什么都還要管嗎?”
說這樣的話,心里也是不好受。
“柳沁音!”
柳業(yè)難得生氣,語氣嚴肅很多:“你怎么跟你媽說話的!平時我們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嗎?你是我們生的,問問你不可以嗎?”
“先開門進去,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身份嗎?我跟你媽過來要是后面跟著狗仔,你有想過后果嗎,腦子怎么越來越不清醒。”
柳業(yè)聲音不大,但五十歲中年男性的聲音總是低沉一些,再加上情緒不太好,聽起來似低吼一般。
柳沁音顫了顫,下意識后退幾步。
“你這孩子真是一點不讓人省心。”
李嫻娟上前兩步,像小時候最初帶她去舞房一樣,強硬拽下她的手。
雨點這會也落下來了,越下越大。
三人都沒傘。
柳業(yè)看著柳沁音身上那件薄外套,把自己的外套給披在女兒肩膀上。
比起李嫻娟的不愿意面對,他說的很是直白:“你在這里為那女孩淋雨,為她擋我們,她躲在里面,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你少說幾句。”
李嫻娟情緒不暢,是真的聽不得她的寶貝女兒和一個女人有瓜葛。
“如果我讓她出來,她肯定會和我一起面對,對于你們的質問和指責,她會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甚至還會考慮要不要和我分手。”
柳沁音控制著距離。
雖然進了院子,但她始終擋在前面,不愿意讓父母進去,一家三口站在院內的涼棚下爭論這件事。
“能考慮分手,就證明你們還是不夠堅定。”柳業(yè)跟在后面理性補充。
柳沁音立馬搖頭否認:“不是,她能考慮分手,是不想因為她,而影響到我和你們的關系,她很在乎這些。”
他們也知道樂清怡的身世。
反對歸反對,李嫻娟和柳業(yè)都是知識分子,文化素養(yǎng)有,所以對于這一點,他們能理解,也就沒有再用這個話題繼續(xù)深究下去。
“我再提醒你一遍,對于你這樣的性取向我不同意,媽媽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下未來的人生規(guī)劃到底是什么。”
李嫻娟背過身。
長長呼了一口氣,心寒。
柳沁音被說的眼眶泛紅,她也背過身,母女兩誰不看誰,同樣倔強的不行,鐵了心誰也不讓步。
柳沁音聲音低了兩個度,問她:“你這樣說我,是不是因為我讓你在那些同事阿姨眼中丟人了,親戚也覺得我心理扭曲。”
“媽,就連你也覺得我惡心是嗎?”
眼淚在眼眶搖搖欲墜,柳沁音竭力控住:“我就想不明白了,我現(xiàn)在經(jīng)濟自由,有房有車,我怎么就不能做主我自己的愛情,我是靠誰了嗎,憑什么要為了別人的眼光去活。”
“我就非得找個男人結婚,為了你跟我爸的面子,把我一輩子都搭進去?”
“你們是舒服了,那有考慮過我嗎?”
“從小到大你們總是這樣,捫心自問,我學的那些有幾個是我真正喜歡的,無非就是你們把自己的遺憾和期望全加在了我身上。”
同樣的話,再說一遍。
一遍比一遍無力。
“你這孩子現(xiàn)在強詞奪——”
李嫻娟的話還沒說,柳沁音又情緒崩潰似的一字一字去問:
“你們真的了解我嗎?”
李嫻娟沒說話,柳沁音轉過身就這樣看著李嫻娟的背影,一段時間沒見,她母親總是挺直的脊背不覺佝僂了很多。
轉頭再看眼同樣沉默不語的柳業(yè),鬢角如墨般的黑發(fā)也變白了。
父母的年紀大了
大半夜還要為她操心,下著雨開車過來,過來后連屋子都進不去,還要吹著冷風站在門外被她說。
想到這,一直忍的淚忽地就落下。
“傳統(tǒng)觀念是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媽和你爸怕你堵上一切后,最后什么都沒有了,我和你爸老了,很多事情幫不到你了。”
李嫻娟依舊背著身,不去看柳沁音,可能心里也短暫的惆悵,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女兒剛才那番話。
柳沁音很篤定:“我相信她。”
柳業(yè)終歸是更加理性些,理性占據(jù)的太多,說的話就很殘忍:“我還是那句話,如果還未成名,你就和那孩子在一起,我和你媽倒是能少點顧慮,但是——”
欲言欲止
柳沁音明白后面想說的是什么。
柳業(yè)攬了攬李嫻娟的肩:“我和你媽會反思之前對你的嚴厲和苛刻,但我們現(xiàn)在的沉默,不代表我們兩能接受這樣的情感,也不代表我們兩認為你和那孩子會幸福。”
“為什么要讓你和我媽覺得會不會幸福我愛她,我覺得我是幸福的就夠了”
柳沁音抹了下眼淚。
聽明白了,還是不同意。
“執(zhí)迷不悟,對牛彈琴。”
這次,柳業(yè)不滿的情緒更多一些。
憤怒說完這八字,就拉著李嫻娟往出走,柳沁音就跟在身后默默送著,剛出門口,柳業(yè)就看她一眼。
“還跟著我們干什么,回家去,別一會被拍了,兩個眼睛紅成什么樣了。”
李嫻娟也說一句,將柳沁音往回推了推:“趕緊回去,別杵在這惹你爸。”
柳沁音沒敢吭聲。
步伐很老實的停了下來。
李嫻娟繼續(xù)推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將她推回院內:“回去泡個熱水澡吧,你身子愛受涼,別感冒了,讓——”
“那孩子照顧下你。”
說剛說完,李嫻娟就把門閉上了。
雷鳴聲越來越大,柳沁音冒雨往屋內跑,她越跑越快,剛到一半,才發(fā)覺柳業(yè)的外套還在自己肩膀上,車鑰匙也在里面。
立馬慌了,外面還下著雨。
她打過去電話:“媽,我爸的外套在我這里,車鑰匙也在這,你們怎么回去的啊?走到哪里了,我去送。”
“不用了。”
雷鳴轟隆,李嫻娟的聲音也有些不清楚:“車里面有兩床干凈的被子,里面還有幾個保溫飯盒,你喜歡的飯菜,讓那孩子幫著你一起拿,你一個人拿不動。”
柳沁音傻楞在原地。
這樣的話讓她唇角發(fā)澀下彎,眼淚當場就落了下來,根本控制不住,心中自責又愧疚。
“哭什么哭,告訴你多少遍了,不管是什么事,就算是在我和你爸面前也要堅強些,別輕易掉眼淚。”
李嫻娟說完就掛斷,明明自己也哽咽了。
柳沁音的心快裂開了,她咬緊牙,腳下卻是一步都邁不出去,無奈極了的笑出來,矛盾又悲哀。
“朵朵!”
一度以為出現(xiàn)幻聽
大概柳沁音最脆弱的時候,心中最想依賴的是樂清怡吧。
所以才會出現(xiàn)她的聲音。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夾雜著慌張的步伐聲,下一秒,柳沁音就被圈入一柔軟懷中,真的是樂清怡出來了。
“不是談工作嗎?怎么就這樣淋著雨傻站在這啊,別一會發(fā)高燒了。”
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擔心,樂清怡著急忙活的把手里的外套給柳沁音穿,這才注意到她身上披的衣服,男士西裝外套。
心似被重很重的磕了下。
摧心剖肝般的疼。
“回去吧。”
樂清怡聲音輕顫,即使心中猜想不斷,但她仍沒準備多問的想法。
西裝外套已經(jīng)濕了
她怕柳沁音著涼,想讓她換成自己手中這件干凈的,可是手指都搭上去了,卻沒有勇氣脫下來。
“抱抱”
柳沁音這時自然垂落的兩手,才逐漸輕環(huán)在樂清怡腰上,陰雨天的泥土香伴隨她身上的梔子花香味,充斥在鼻尖。
懷抱,香又溫軟又有安全感。
“好。”樂清怡順了她,將她在懷中抱的更緊些:“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你還好嗎?”
“爸媽剛來了,給送被子還有熱乎的飯菜,但是——”
柳沁音故作輕松的聳下肩。
說著說著就有什么東西滑落在臉頰上,分不清是飄進來的雨,還是眼淚。
她斷斷續(xù)續(xù):“我就胡亂說話,什么難聽我說什么,我就不是個好女兒他們還把車鑰匙留我這里,也沒傘,就那樣淋著雨出去了。”
柳沁音逐漸哽咽到難以自已,就像個小孩一樣不斷啜泣。
很難過又很難說出口。
樂清怡不斷安慰她,也跟著心疼不已:“叔叔阿姨現(xiàn)在走到哪里,你打個電話再問問。”
“你是好女兒,也是他們的驕傲,既然知道這次態(tài)度沒控制好,那下次想要生氣的時候就要學會控制,明天回去一趟陪陪他們。”
樂清怡把手機遞出來,示意柳沁音打過去,柳沁音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我送你過去,我不下車。”
樂清怡不笨一點都不笨。
父母來一趟,卻沒有進屋里,柳沁音此時又是這種狀態(tài),隨便想想都知道他們之間到底什么情況。
柳沁音說的對,樂清怡比她還在乎她和家里人的關系,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往外面走。
“算了吧,估計他們這會也打上車在回去的路上了,一會再打個電話給他們。”
柳沁音不想去,怕父母看到樂清怡,會對樂清怡說些不怎么好聽的話。
“都這個點了,要是來回開車折騰,他們和我們都休息不好。”柳沁音思來想去,還是不追上去更好一些。
樂清怡不好再多說:“好吧”
畢竟這是柳沁音的家事,她硬逼著柳沁音回去也不好,而且也不了解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兩人就這樣靜靜擁抱。
“那你陪我去拿被子吧。”柳沁音的唇輕蹭在樂清怡脖頸,輕柔又委屈:“我媽讓你幫我,說我一個人抱不動。”
樂清怡把柳沁音身上的外套緊了緊,不確定的問一句:“阿姨讓我?guī)湍阋黄穑俊?br/>
這算接受還是不接受
柳沁音點了點頭:“對,你沒聽錯,不但讓你幫我拿,還讓你晚上好好照顧我,怕我受涼發(fā)燒。”
說完,她又不知秉著什么復雜情緒,凝視著眼前人,一字一字的鄭重問樂清怡:“以后,我們會很幸福,你也會一直一直好好對我的,是嗎?”
可能是想到剛和父母的對話吧。
一直一直
四目相對,樂清怡先一步挪開了視線,她的閃躲和迷惘讓柳沁音寒了心,身體越發(fā)無力,所以她的父母真的說對了嗎?
還是只顧現(xiàn)在
不曾想過和她的以后?
柳沁音趴在樂清怡左肩,哭的心碎,怎么辦,都這種情況了,她還是沒辦法收回給出去的愛。
良久,樂清怡終于吭聲了。
“別哭了,當然會一直一直對你好,我發(fā)誓,如果我食言的話,我——”
輕到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并不想說謊
可這樣回復也不算說謊吧,確實會一輩子去照顧柳沁音的,而這一輩子,指的是她的一輩子。
照顧到她生命終止的那一刻。
“你什么?”
這樣的回答就是一針安心劑,柳沁音紅著眼睛問她停下的后半句。
樂清怡極輕的笑了笑:“下輩子當不了人,就只能當一只貓。”
柳沁音哭著哭著就被逗笑,抹去眼淚回一句:“你發(fā)誓承諾時,不是總喜歡用狗作比喻,這次怎么還用貓了。”
“因為你喜歡貓呀。”
樂清怡眸中淚光閃閃。
眼中不止有淚,還有烏云散去后的明月。
如果那一天真的會不幸來臨,她一定要投胎變成一只貓,變成柳沁音最喜歡的那一只貓,等著被她再次領回家。
用這樣的方法,繼續(xù)陪她后半段。
——當然
如果柳沁音身邊又有別人了,她不會很生氣。但還會小小懲罰她一下,用爪子撓她一下就行了。
一切兩清。
無論如何,還是希望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