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過去的她。
是個逃避者。
她受夠待在到處都存在柳沁音身影的大環(huán)境,買瓶飲品,柳沁音代言的,買包喜歡的山芋片,柳沁音代言的,連回去的那趟公交車,屏幕上依舊是柳沁音的代言。
每天被被逼的壓抑。
尤其是前幾年,柳沁音還不像如今這般獨立。
廣告上明媚的她。
總是與他人以cp形象出現(xiàn)。
樂清怡每天就這樣被迫看著,看著柳沁音那張斬男又?jǐn)嘏睦涿哪樅湍行酝嬅妫豢淳褪菬o數(shù)個日夜,思念又怨恨。
愛她,同樣恨她。
樂清怡知道柳沁音并沒有做錯什么,不管是什么青梅竹馬的金彥,還是什么高中數(shù)年男閨蜜,又或是不知哪冒出來的男模特友人。
與誰交好。
是柳沁音的自由。
錯的是樂清怡,她不應(yīng)該心里期待柳沁音對她,同她對柳沁音那般唯一,兩人短暫交集在一起過,并不代表這輪柔美的明月,會永遠在黑暗中為她照亮前方的漫漫長路。
說到底。
是她過于貪心。
關(guān)于理性的條條道理,她想的很通透。
她以為想開了,可該為柳沁音難過傷心的時候,樂清怡從沒有本事避開和逃離過。可以說,她的內(nèi)心每天都在被凌遲,尤其是當(dāng)柳沁音發(fā)展的越來越好時。
她就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心理。
一向告誡自己要善良,要保持真摯之心的樂清怡,竟也滋生出邪惡的想法,她希望柳沁音不要過的那么好,不要爬的那么高。
她不想和她漸漸遠行。
很舍不得。
明明以前是親密的枕邊人。
怎么就遙遠,陌生到這般地步了
柳沁音用曾看過她的嬌美眼神,含情脈脈的看向別人,晚會上,她挽著男藝人的胳膊,鏡頭內(nèi)的是對視一笑,怎會那般溫順動人。
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辦法。
樂清怡做不到去躲開這些糟糕到要死人的情緒,只能被迫偽出平靜樣,夜里無數(shù)次的輾轉(zhuǎn)反側(cè),默默去接受這一切心理折磨。
直到那次偶然的事件。
為柳沁音,也為她自己,她找到合適借口可以遠離這里,自愿放棄為之奮斗努力很久的外科工作,想要一切從頭開始,從沒有遇見柳沁音的那一刻開始。
她跨專業(yè)考博。
考到離柳沁音很遠的地方。
真好,那段時間雖然受良心的譴責(zé),但她終于不用被迫看著柳沁音,不用活在過去的陰影下,可是很快,柳沁音再次爆火。
她又在專業(yè)的細化上,選擇病毒細胞學(xué)。
除了實驗室就是實驗室,就算是出外勤,也是去那種人煙稀少,地廣人稀的地方,雖然有點苦,但是她活的很充實。
起碼眼不見,心不煩。
——期間。
她們分開的這六年。
柳沁音在娛樂圈內(nèi),不知滿足的肆意輸出,謾罵也好,詆毀也罷,她的心逐漸就像鐵做的般堅韌,為達目的更是不擇手段。
意料之中。
她站的越來越高。
最開始是一己私欲,后面就逐漸變成等樂清怡來找她,一等再等,等了很久,等到幾乎差不多要放棄了。
而樂清怡這幾年,工作到處輾轉(zhuǎn),看起來做的事情很多,可其實都是圍繞一件事。
就是慢慢學(xué)會和自身和解。
兩人的心態(tài)都變了。
柳沁音逐漸清晰的認識到,她的生活不是只有事業(yè),而樂清怡逐漸認識到,或許她的生活不該只有柳沁音。
可笑吧
滑稽般的錯過
“為什么不想待在國內(nèi)?”
鹿月恬這些年只是陪在樂清怡身邊,安靜的扮演好朋友的角色,所以她并不懂對方,也是少見的追問:“還是和她有關(guān)系嗎?”
樂清怡輕笑:“鹿學(xué)姐,這些都已經(jīng)過去了,就像你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告訴我的那樣,一切事情都有本該的自然法規(guī)。”
“順其自然就好”
鹿月恬默默接下后半句。
不管如何,她心里始終都是祝福樂清怡的,抬眸與對方視線接觸到時,鹿月恬笑了笑,笑容很溫和,聲音卻難得低緩:“樂樂,這次你一定會如愿的。”
她該退場了。
這場馬拉松跑完了。
“那就借鹿學(xué)姐吉言。”
樂清怡聽不出來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就像這么久的相處,她一點都看不清身邊人對她的心意是如何。
時間也不早了。
樂清怡眼神示意身后的商務(wù)車:“那我就先坐車去機場了,麻煩鹿學(xué)姐替我跑一趟了。”
“放心吧,你的柳沁音丟不了。”鹿月恬頷首,眸光幽涼。
“謝了。”
樂清怡隔著不遠的距離,對著馬路邊的商務(wù)車揮了揮,剛揮完手,車窗的玻璃立馬半放下來小縫隙,一瑩白細嫩的胳膊對著她這邊,也揮了下手。
同時,手機屏幕亮了下。
是柳沁音發(fā)來的語音:<今天的事情先不跟你算賬,等一會上了飛機好好休息會,你這一天都沒怎么闔眼。>
“知道了,你也是,不管是休息還是工作時,身上的傷你注意點,尤其是額頭上的。”
樂清怡長舒一口氣。
她邊走邊與柳沁音發(fā)消息。
距離逐漸走的遠了些,樂清怡不舍的回頭,想要再看幾眼,結(jié)果剛一轉(zhuǎn)身,就看到鹿月恬還是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
似是看了她很久。
樂清怡伸手,對鹿月恬比出個再見的手勢,一個邁步就上了車,上車后,她就戴上耳機和柳沁音開始語音電話,鹿月恬在車內(nèi)聽的清楚。
不過這樣也好。
柳沁音暫時不會追問了。
“那我會有新的小猴子手電嗎?”
“我可不信他的廚藝,我更想吃你做的。”
“不疼,一點都不疼。”
“誰說的?我工作時可是專注的很,你可別聽小詩亂給你傳遞錯誤信息。”
不知樂清怡在聽筒那邊說什么,說的是長句,還是短句?柳沁音這邊倒是應(yīng)的很好,起碼,只是聽都覺得兩人心意相通。
鹿月恬默默將音樂放大些。
“鹿部——”
沒過多久,柳沁音就停止通話,應(yīng)該是樂清怡坐上飛機了,她涼媚的鳳眸抬起,聲音又輕又細:“我有些事想問你,是關(guān)于她的手。”
樂清怡猜的很準(zhǔn)。
她果然問了。
“樂樂那些年出國比賽,優(yōu)秀的拔尖,成為眼中釘很正常。”鹿月恬自然回復(fù),連多一秒的猶豫都沒有:“被不小心傷了右手。”
細嫩的指尖,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動著手機,柳沁音放松的倚在靠背上,闔眼問道:“是她剛在那邊緊急給你補課,教你這樣說給我聽的嗎?”
她們還真是互相了解。
鹿月恬笑了。
當(dāng)下沒有再接話。
“她手表下,掩蓋著一條很深很長的疤痕。”過了會,柳沁音又嘗試在鹿月恬口中問出些什么:“她的右手,是因為那道疤痕嗎?”
“算是,也算不是。”
鹿月恬一臉坦然的回答道。
“那道疤痕是她自己傷的嗎?”
柳沁音望著車窗外,慢吞吞的問了一句害怕聽到答案的問題,她不是沒猜測過,只是害怕那個答案和她自己有關(guān)聯(lián)。
手腕上的那條疤痕。
她趁樂清怡睡著看過多次。
疤痕留下的角度與深度,看樣子都不是會被他人有意誤傷的,倒像是樂清怡自己左手握著利刃,深深劃下的一條口子。
——最終
在鹿月恬的沉默下,她紅了眼。
“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柳沁音吸了下鼻子,她面龐冷靜的在包內(nèi)摸索,可疲憊又布滿歉意的心底,再次被壓下一座巨山。
她的心被積壓的血肉模糊。
鹿月恬默默將車窗放下小縫隙:“不介意。”
“她是哪一年受的傷?”
柳沁音深呼出口氣。
煙草不止沒有緩解情緒,反而還逼出了她的淚,或許是太久沒抽煙了。
忍回的淚意,又被嗆了出來。
“2019年。”
鹿月恬回答的干脆。
“2019年”
柳沁音垂著眸,意味深長地默默跟著重復(fù)一句,她想起來了,將時間與那本相冊上的時間對上。
2019年。
左之惢沒了。
可為什么,鹿月恬又在剛才無聲承認了,承認這件事也是與她有關(guān)的。那一年,她和樂清怡明明是沒有任何人生交集的。
“鹿部,我沒有聽明白你的意思,可以說的再清楚些嗎?”柳沁音不解的追問。
“那一年我和樂樂明明還沒有遇見的,怎么會和我有關(guān)系2019年,我還在——”
2019年
2019年她在干什么?
說到數(shù)字,再去回憶當(dāng)年,柳沁音突然啞語,心魂一蕩,夾著指尖的女士香煙忽地掉了,她逐漸淚眼模糊。
后知后覺,心抽抽的疼。
2019年是她在娛樂圈內(nèi)高高在上,好不風(fēng)光的一年,也是她與金彥炒作公布婚訊的一年,是以假亂真到最逼真的一年。
真到所有人都信了。
而在那一年。
樂清怡被這兩件壓垮了。
一是左之惢的離世,二是柳沁音的婚訊。
“柳沁音”
鹿月恬臉色變了,她帶著不宜被察覺到的一絲哽咽,似卑微的感慨道:“我這些年,一直繞著她轉(zhuǎn),她等了你多久,我就等了她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想站在她身邊嗎?”
第一次將心意不加掩飾的表明。
她竟然是對著柳沁音。
對著讓她心底最厭惡的女人。
其實,樂清怡被柳沁音傷害后的幾年,自私一點去講,是鹿月恬最滿足,最美好的幾年。
——因為
她可以和樂清怡近距離交流,兩人穿著睡衣,清晨面對面坐在同張餐桌上吃著早點,夜晚窩在沙發(fā)上,探討著實驗室的內(nèi)容。
除了情感話題。
她們幾乎什么都能交流。
“那你怎么不告訴?”
柳沁音征楞在原地,落寞的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低問一句。
鹿月恬的如實回答,絲毫不顧及柳沁音聽到后的感受:“因為我知道不可能,我不想和樂樂漸漸疏遠,用這樣的方法陪在她身邊,或許更好一些。”
不出所料。
柳沁音聽到瞬間。
心中占有欲立馬浮出。
“鹿月恬,你當(dāng)著樂清怡的女朋友面講這些?”柳沁音挑眉,泛紅的眼睛深深凝視后視鏡中的清秀眉眼,冷冷的靜心反問道:“你覺得我以后還會讓她和你接觸嗎?”
鹿月恬略帶釋懷的輕笑。
她能說就不怕,柳沁音若是能真的狠厲到讓她被迫斷了和樂清怡的聯(lián)系,那倒也好,也算是一件好事,解脫她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你之間,是我早一步遇見她,這些年她是不是也就好過一些。”
剛好是紅綠燈。
鹿月恬一點都不退讓,直直的看向后視鏡,與后排的柳沁音四目相對。
明明是個柔和的人,此時氣場一點都不弱:“說實話,我并不覺得我比你差在哪,又或者我和樂樂不適合在哪,錯就錯在,我比你晚一步認識她。”
對,就是晚一步,因為晚一步。
所以步步晚一步。
越晚步數(shù)越多,多到直到追趕不上。
“那又如何?”
一向平心靜氣,總是挑事般的惹惱別人的柳沁音,這次明顯按捺不住心中的醋意和恐慌:“你說的頭頭是道,但和樂樂從年少走到現(xiàn)在的人,是我,跟你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整個人不由繃直身體。
柳沁音默默抿了下水嫩嫩的紅唇,車內(nèi)的稀薄空氣,密布著令人緊張的壓迫感。
像是料到對方的回答。
鹿月恬一點都沒有被影響。
“是你沒錯\”鹿月恬意味深長道:“但不代表你是最合適的那個。”
“其實,我好羨慕你。”
柳沁音帶著火藥味般,宣誓主權(quán)的言語還未說出口,就被鹿月恬這句由衷真誠,又帶有略微哽咽的言語阻斷。
這句話的情感和發(fā)音都很奇怪。
好像,她直接否認柳沁音身上所有的閃光點,將所有的一切,都歸于兩人相遇的早,是柳沁音用那張臉吸引到樂清怡。
可事實不就如此
一見鐘情鐘的不就是她那張臉嗎
柳沁音也有些遲疑。
可是很快她就反應(yīng)過來,鐘的是她那張臉就很可笑嗎?
很正常吧。
樂清怡雖然出身不好,但也是個心里陽光的孩子。而她就更不用說,被捧著長大,心性早都傲到天上去了。
兩個人都身心健康。
根本不存在什么小說里,電視劇中的情節(jié),一方身心有問題,靠著另一方的救贖而變的越來越好,她和樂清怡本身就是優(yōu)秀的個體,根本不需要這些。
兩個人看對眼。
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
一件鐘情鐘的是彼此那張臉,而長久相處下來被打動的是彼此心意。
所以她真的很厭惡有人說這些。
柳沁音的情緒不是很平靜,口吻涼薄:“我不知道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么,如果在我和樂樂分手的期間,你們在一起或者是別的什么,我會遺憾,但我會真心祝福樂樂的。”
“可是——”
柳沁音的語氣不由加重,認真的幽暗視線緩緩落在手機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樂清怡不再是以前的舊照。
而是前幾天在廚房。
垂眸做三明治的樂清怡。
柳沁音撫著屏幕上的女人,說的篤定:“你在我缺席她人生的這段時間內(nèi),并沒有走入她的心里,現(xiàn)在我回來了,除非她不要我,否則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鹿月恬溫緩的呼口氣:“你能這么堅定就再好不過了。”
柳沁音沒再說話。
她不喜歡這種沒意義。
還把她氣到半死的對話內(nèi)容。
車到后,多余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她直接下車,而方詩笙等候已久,四目相對時,方詩笙看著一身傷的柳沁音,詫異道:“柳姐,你這是怎么了?臉上怎么也受傷了!”
“沒事。”
柳沁音將包甩在方詩笙懷中,冷著臉,一聲不吭的就回住處。
最后,方詩笙開車將鹿月恬送回去。
避開傷口,柳沁音簡單的洗漱了下,給樂清怡發(fā)了一條信息:<想你了。>
練了會瑜伽,將鬧鐘調(diào)到四小時,飛機落地的時間后,柳沁音就疲憊的睡著了。
她做了噩夢。
夢到樂清怡躺在床上,手腕上的傷痕重新裂開了,將灰色的床單染成暗紅色,整個人更是虛弱到面如白紙。
她被嚇醒了。
看眼床邊的手機。
半小時后樂清怡就到瑞士。
因為那個夢,柳沁音開始變的心神不安,她也睡不著了,開始拿出行李箱收拾隨身衣物,過了會,手機就震了震。
樂清怡發(fā)的視頻通話。
她提前到了。
瑞士那邊天剛微亮,天緣邊的未完全顯身的太陽,既像夕陽余暉,又像金烏日出,她忍不住想要分享給柳沁音看。
視頻接通。
“我——”
樂清怡短暫愣住。
視頻那邊握著手機的柳沁音,沒了冷媚,也沒了溫柔,滿眼的委屈與可憐,紅潤的眼眶內(nèi),依稀還有些淺淡濕潤。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