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陳峰子的聲音震動了整個門診廳,情形更像吵架,要知道,在醫(yī)院里和穿白大褂的人吵架是件多么引人注目的事,頓時,大廳里的病人、別的科室的同事,都看熱鬧般的瞧了過來,連保衛(wèi)科的人都觀察著、隨時準備上來維持秩序。
齊曈忍了一天的火就被點著了:沒招你沒惹你的,折騰著人還沒完了?
她出了藥房,站在陳峰子面前,陰著臉:“跟我走,找地方說話。”
這回齊曈次現(xiàn)身如此之快,陳峰發(fā)現(xiàn)了:她怕被投訴、怕在單位里影響不好。便掐住她的死穴不放,堅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私事:“我不走,我就在這兒說。”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還在用各種猜測的目光看著他們,齊曈受不了這陣仗,只想速戰(zhàn)速決:“什么事,直說。”
陳峰大贊:“爽快!好!你賠我醫(yī)藥費,那天你把我摔倒了,掛急診、拍片、開藥,一百多呢,還我錢,還有誤工費、精神損失費。”
齊曈哭笑不得:“我沒時間陪你玩,你找錯人了。”
“我沒找你玩,我找你索賠。”陳峰認認真真的說著無賴話。
“我碰都沒碰你,用哪只手摔你了?你自己不小心,和你一起的那個人怎么沒摔啊?”
“我喝醉了,不然也不會被你當猴耍,你陪我錢。”
齊曈真想提他打賭欠她一千塊錢的事,可是敵人無恥她不能無恥,強忍了火氣,已經(jīng)在咬著牙說話了:“少爺,我今天很忙,請你改日再來,好不好?”
“不行,逮住你不容易,你給我錢,我就走。”
齊曈心情本就糟糕至極,此時耐性磨光:“錢我沒有,有我也不給你,你要樂呵找別人去,再纏著我小心我找保安。”
陳峰原是來找樂的,想和白衣天使打情罵俏曖昧的調(diào)調(diào)情、聊會兒天就走,沒想到從找人開始就不順,齊曈還這么硬,把他當無賴,著實氣惱,也拗起來了,堅決不放過她:“你也小心我告你上法庭。”
齊曈知道,和他這樣揪扯下去說不清,還隨了他的興兒,便狠狠的瞪著他不說話。
陳峰也覺得無趣了,腦筋一轉(zhuǎn),笑了:“這樣,咱倆打個賭,只要你贏,這事一風吹,你要是輸了,就陪我錢。”
“賭什么?”齊曈問。
“喝酒!”
“不玩,贏不了。”
“打網(wǎng)球?”
“打不過。”
陳峰被齊曈的直率逗樂了,出了個更難的:“賽車?”
齊曈想了想,頭一昂,很干脆:“行,別說什么醫(yī)藥費,就賭一千塊,過現(xiàn)錢,然后咱們見面不相識。”
陳峰子壓根兒瞧不起齊曈,頭一甩:“成,還是賭一千。等我叫幾個人來當證人。”
結(jié)果一圈電話打下來,陳峰一個證人也沒叫來,生氣的摔上電話:“狐朋狗友,沒一個能靠得住的。”
然后和齊曈商量:“叫幾個你們醫(yī)院的小護士當裁判成不?”
齊曈面無表情:“不行。”
“為什么?”
“你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人。”
陳峰被罵,反而笑了,用手機指指齊曈:“你真幽默。”然后給最后的希望打電話:
“彬楊,在醫(yī)院不?……太好了,來來來,給我當裁判,順便借下你的車……不來?那我怎么辦?我現(xiàn)在只能找到你,幫幫忙嘛……不是瞎玩瞎鬧,和齊曈——就是那個摔我一跤的天使飆車……好!夠意思!我們在醫(yī)院門口等你——記住,開上你的車。”
怎么叫來的是陸彬楊,齊曈看著陳峰直犯嘀咕。想起兩天前在瑾兒辦公室門口他和項臨在一起的情形,還有相識那晚他冷森的氣勢,不禁有些怯場,后悔和陳峰子糾纏不清了。
陳峰得意的合上手機,歪著頭打量齊曈:“天使,你穿這衣服出去呢還是換身便裝?”
“在門口等我五分鐘。”齊曈轉(zhuǎn)身就回更衣室,把陳峰晾在門外。那扇門上貼著大紅字:藥房重地,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nèi)。
陳峰歪著頭歪著嘴歪著眼看著那一行紅顏色很郁悶: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妞兒,你憑什么這么拽?
五分鐘齊曈安排了很多事:請假早退;打電話訂餐,讓送到父親病房;請病房的夜班護士幫忙多關(guān)照一會兒父親;把媽媽的藥準備好,裝在隨身的包里;給爸媽分別打電話,說有事,晚些過去;然后,更衣出門。
門口停著陳峰的保時捷和一輛黑色轎車,站著白嫩嫩的陳峰和依舊是一身黑衣的陸彬楊。齊曈想了想這回可能到手的一千塊錢,大步走過去。
陳峰卡著腕表數(shù)時間:“準時!太準時了!”
陸彬楊歪靠著黑色轎車,想從齊曈身上找到飆車女的氣質(zhì)。可惜,除了骨感的身材和冷冰的表情有些硬度外,蒼白的臉色、最多一尺九的腰圍、九十來斤的體重,平淡無奇的休閑裝,陸彬楊遺憾的搖搖頭。
齊曈很反感陸彬楊不禮貌的注視,開門見山問陳峰:“怎么比?”
陳峰大大拉開兩輛車的車門:“兩輛車,你挑,先開到目的地,順便熟悉一下車,公平吧?”
齊曈看了看,沖著陸彬楊靠著的黑色轎車一揚下巴:“那輛。”
陳峰不說話,陸彬楊笑了,起身往黑車副駕駛方向走,有些幸災樂禍:峰子眼饞他的車好久了,等齊曈的時間里就摩拳擦掌的問他這輛車的性能,好像篤定齊曈會選那輛保時捷似的。
陳峰子無限留戀的看著那輛黑車,對齊曈也加了三分小心:他那輛保時捷是越野車型,底盤高,看著都運動,比陸彬楊中規(guī)中矩的轎車高出一大截,樣子也威風,按理說齊曈應該選這輛,他還擔心女人開車、傷了他的愛車。不想齊曈居然懂點兒:陸彬楊的車雖是轎車型,卻是六個檔位,排量也比他的大,真要比到動力性,他那保時捷自矮三分。
“去哪兒?”齊曈問。
“你跟著我開。”
“行。”齊曈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身邊的陸彬楊把車鑰匙丟給她,提醒一句:“這車離合不高。”
齊曈接過鑰匙,看看車況,調(diào)整下后視鏡和左右反光鏡,看著前方,插鑰匙、啟動、落手剎、掛檔,一連串動作女孩子做起來利落漂亮,一氣呵成,十足玩車老手的派頭。
陸彬楊一怔:這個單薄細弱的女孩兒瞬間換了個人,舉手投足間煞氣陡升。
此時陸彬楊的注視比方才的更加放肆,齊曈也更加厭煩,一腳油門踩下,車猛地向前一沖,把沒防備的陸彬楊閃的額頭險些磕在車前面的儀表臺上。
陸彬楊知道她是故意的,從后視鏡里捕捉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笑意漣漪,也不點破,大度的坐好,拽過安全帶系牢。
車感就像敲慣鍵盤的手重新拿起筆,又是十足的好車,順暢自如的駕馭感很快回歸,齊曈越開越穩(wěn),不緊不慢的跟著陳峰。
陸彬楊太了解陳峰子粗糙耍酷的車技,唇邊勾起憐憫的笑:峰子,你又輸了。
目的地是廣袤的戈壁邊緣,即便是夏初也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青石黃沙接天連野,很是蕭瑟。
天色本就向晚,不知何時又聚起了彤云,昏黃的天空中陰云翻滾,風卷起沙塵,夾著細小的石粒,頗有行云布雨之勢。
荒涼的曠野荒漠,三個人、兩輛車,孤零零的站在天地之間,渺小的可憐。
陳峰經(jīng)常陪美女來這里練車是:一段準備加寬改造暫停使用的國道,路面早已成了凹凸的搓板,不遠不近凌亂的堆著沙石料和禁止通行的路障路標。近期不知什么原因工程暫停,沒人沒車,最理想的飆車路。
陳峰給裁判和對手介紹路況:“從這兒出發(fā),一路向東,有幾個大石料堆,注意連續(xù)轉(zhuǎn)彎;順路左轉(zhuǎn)是彎道,小心路的右側(cè)是一片海子,沖進去直接淹死;繼續(xù)開就是被挖斷的路面了,打個折返原路開回到起點,先回來的算贏。這個路線怎么樣,沒欺負你吧?”
齊曈掂量一下,點頭:“可以。”
陸彬楊看看東邊壓來的黑云,提醒兩人:“像是有陣雨,你們倆適可而止,早點回市里。”
齊曈觀察好路面,向車走去。
陳峰不滿的看著她的背影:“這妞兒也太傲了,我就想挫挫她的傲氣。你坐哪輛車?”
陸彬楊跟齊曈走:“看好我的車,別被你‘女朋友’毀了。”
陳峰走向自己的車:“你見過哪個男人有這么沒情趣的女朋友?五百年后的唐僧似的,一句長話都沒有。”
陸彬楊想起項臨的話:“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陳峰緊張的偏頭看著齊曈車里陸彬楊半抬高的手,只等他手一揮,就沖出去。圓團團的娃娃臉認真起來,瞪著眼、皺著眉、卯足勁兒的咬著牙,有些稚嫩的憨態(tài)。齊曈忽然就想起了瑾兒五歲淘氣的兒子,生了做作弄他的心思,眉一挑,腳下一串小動作,車子轟鳴聲起,像是咳嗽一樣向前俯沖一下又戛然收住。
陳峰果然上當,生怕落后,“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陸彬楊系著安全帶,這回沒被齊曈閃著,他手還舉著,側(cè)身看著齊曈,一臉的不認同。
齊曈心虛避開陸彬楊,看到前方正在倒車的保時捷車屁股,忍著笑,誠懇的說:“我太緊張了,動作有些變形,剛才差點兒沖出去。”
發(fā)現(xiàn)上當?shù)年惙搴藓薜牡管嚮卦唬糁懕驐钕螨R曈晃晃威脅的拳頭。
不料陸彬楊一直抬高的手卻忽然利落的落下。
齊曈根本無視陳峰的耀武揚威,油門一踩到底,手腳并用:換擋、加速,換擋、加速……也就幾十米的距離,車子已經(jīng)上了六檔,風馳電掣的顛簸在搓板路面上,車尾揚起滾滾沙塵,看在陳峰眼里全是囂張。
陳峰氣的就要炸了,他發(fā)誓剛才飛逝而去的陸彬楊嘴角確實有絲壞笑,忙手忙腳亂狠命的追:“這也算?!合著兩個人一起耍我!等著!”
陳峰失了先機,可他對場地熟悉,在連續(xù)轉(zhuǎn)彎處漸漸逼近了齊曈,尋找機會超越。
齊曈不敢輕敵,一邊觀察著復雜的路況,一邊從鏡子里盯緊著后面的陳峰,手里的方向盤大幅度的左右打著,控制著車速和方向,封堵陳峰的路線。
疾速的車在大坑、石料堆、路標牌之間穿梭避讓,陸彬楊即便系著安全帶、抓著門上的把手,還是被不停的拋起跌落,左搖右擺顛來蕩去。同樣顛簸的齊曈全然不理會這些,兩只手游刃有余的滿把打著方向,目光很是兇悍。
陸彬楊只覺得這一刻眼前的女人氣勢強大逼人,活脫脫紅了眼的瘋狂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