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說是吃飯,其實是赴宴,請客的人是熟人:陳峰。他還清了肖振、韓鐵,都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還有唯一的美女林安雅——這是個固定的小圈子。
林安雅今天沒帶未婚夫,他不屬于這個圈子,來了別扭,還要被陳峰心懷歹意、陰陽怪氣的損。
陳峰沒有牽扯林安雅,他所有心思都在琢磨這頓飯。請客的名目很多,中心主旨若隱若現(xiàn):求陸彬楊辦事——其實是有求于彬楊的老爹,拜托陸彬楊從中搭橋牽線,出面說幾句好話。
彬楊小時候他老爹很多事上虧欠了兒子,這么多年來他都隨奶奶姓、跟著奶奶過,很少進父親家門,父子倆擰的跟仇人似的。世上的老子從來都硬不過兒子,知情人都知道:老爺子面前沒有陸彬楊辦不成的事情。所以,有事求老爺子,不如求陸彬楊,哪怕是賠錢的買賣,只要他一句話,老爺子再不情愿遲早也是答應(yīng)。一物降一物嘛。
陳峰使得就是這招,陸彬楊答應(yīng)最好,不情愿就拉倒。可是主角遲遲不到,陳峰心焦,暗罵他狡猾:不想幫忙也不想撕破臉,干脆不出現(xiàn)——躲了!
肖振等的不耐煩:“峰子,打個電話問問,不來咱先吃。”
陳峰看看表:“路奶奶又住院了,可能正忙著,再等五分鐘,來不來咱都上菜。”
肖振提醒陳峰:“峰子,非得讓彬楊出面?上次他自己險些破產(chǎn)都沒跟老爺子低頭,你這不是為難他嘛。”
韓鐵附和:“就是,替你辦事他自己不情愿,不辦你又不樂意,多年的兄弟為了錢的事鬧不痛快多不好。”
林安雅揶揄峰子:“我勸你算了,一點小財你看得這么重,至于嗎?”
陳峰沒心思和她斗嘴,可好容易下定的決心又動搖了。
別說他陳峰,當年陸彬楊和林安雅戀愛談得貌似如火如荼時,有一單生意,安雅想讓他跟老爺子說交給林家做,換誰這都是最自然的事情:給誰做不是做?何況照顧了未來老婆家,又哄佳人開心,何樂不為。可陸彬楊反而惱了,半個多月不理安雅,真有和她一刀兩斷的意思。林安雅又氣又委屈又沒面子,只得先低頭賠不是,從此陸彬楊家的事她再也不敢碰。
陳峰撓頭:“真是頭疼,老大一塊肥肉我看著饞死了,要是能拿下這個項目,我那小破公司立刻氣大腰粗。叫你們來就是幫我助陣,我一個人不敢跟他說。到時看情況,他不高興我就不提,想別的辦法。”
腕表的秒針正好走完走后一秒,陳峰恨恨的手一揮:“不給面子!上菜!”
偏偏這時門被推開,陸彬楊就進來了,邊走邊說:“上菜了?我來晚了。”
陳峰看著他直樂,這小子肯來,他的事成了一半:“來的正好,正好吃飯。快快快,上座上座。”
林安雅眼睛剛一亮,笑容未展就消散了:陸彬楊往里走,身后被他擋個結(jié)實的女孩就露了出來。
是個像貓一樣的女孩。這種九條命的動物形容女人時其實是在贊揚那種撩人的媚骨和帶著小野性風(fēng)情,林安雅向來吝嗇于用貓來形容看到女人。齊曈不媚不野,可給她的第一眼感覺就是貓:看上去溫順可欺,實則不馴,且爪子鋒利。
而且還是只病貓:細細若若臉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姿色堪堪中上,唯獨黑黑的瞳仁大而黑。這樣的眼睛是會說話的眼睛,也是林安雅最喜歡的類型,可以很媚也可以很純,極具殺傷力。可惜眼睛的主人很沒興趣的掃眼在座的人便把眼簾垂下,精光內(nèi)斂,只是跟著陸彬楊,似乎除了他,這里的所有人與她無關(guān)。
安雅轉(zhuǎn)而打量她的衣著,“樸素”過氣,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一百大鈔就夠了。安雅竟是松了口氣:陸彬楊是不會容忍身邊的女人如此寒磣的——無異于寒磣他自己。她審視的目光便少了苛刻,轉(zhuǎn)而多了好奇。
肖振、韓鐵兩人看人的眼睛比林安雅更毒,看著和這一桌人格格不入的齊曈,又覺得她面善,疑惑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在她和陸彬楊之間打轉(zhuǎn)。
陳峰也沒料到陸彬楊會帶齊曈來,怔了一下,忙吩咐加椅子,笑:“齊曈啊,歡迎歡迎,最近忙不?”
齊曈沒理他,也不說話,坐在陸彬楊身邊。
“齊曈”這個名字被陳峰加深過印象,肖振、韓鐵恍然想起:不就是那晚陳峰“相親”認識的“女友”?怎么是和陸彬楊一起來?
陳峰親自起身給齊曈填茶,齊曈眼皮不抬、“謝”字不說,好像沒看見。
林安雅見她譜大無禮,心里猜她的來歷:鬧別扭的親戚家的小妹?
女人間的交流很微妙,是用第六感和超聲波“感知”對方,視覺聽覺用起來太笨拙,多余且不可靠。齊曈感覺到了席間唯一大美女對她的關(guān)注,聽人叫她“安雅”,覺得耳熟,陸彬楊這個圈子里她聽說過的女人只有一個——他的前女友——那晚陳峰請唱歌不就是為了給被人甩了的陸彬楊解悶散心?
原來是這樣的女子:典型的寫字樓里的高級白領(lǐng),端莊明麗,既大方又矜持,任何場合面對任何人都能很得體。
齊曈再看陸彬楊,他一眼都不瞭林安雅,是故意的吧?舊情難忘,藕斷絲連,選擇逃避?還是用逃避來示威?
無聊的數(shù)著面前餐碟上描金的紫色花瓣,齊曈笑得不著痕跡:那陸彬楊今天帶她來就很有意思了,可這男人同時也就沒意思了。
結(jié)婚的不領(lǐng)老公,未婚的帶個“女伴”。
陸彬楊說她“矯情”,難道他就不“矯情”?
同樣的情況,她和項臨就不會這樣坐在一起吃飯,她從不掩藏對項臨的恨意,是“敵人”就用敵人的方式相處,沒什么值得虛偽遮掩的。
陸彬楊知道齊曈來的不情愿,看她用沉默做抗議,覺得好笑,也不點破,由著她把冷板凳做穿,省去了介紹她的步驟,徑自和眾人說笑。
熱鬧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壁花”齊曈在冷板凳上自得其樂。漸漸的,她聽出陳峰的話語里句句機鋒,不離不棄的在說一個爭取中的項目:對他多么多么的重要,競爭對手只有一個,且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似乎想求陸彬楊,又不干脆的“求”出口。陸彬楊呢,高深的但笑不語。
“你說呢?”陸彬楊忽然轉(zhuǎn)頭問齊曈,黑亮的眼里滿是笑意,像是看穿了她在看熱鬧。
齊曈被看的猝不及防,一慌,防衛(wèi)性的反問:“什么?”
陸彬楊笑的不懷好意:“你不知道?峰子說的事,你說我?guī)筒粠停俊?br/>
齊曈放下手中的筷子,坐正,很認真:“我不懂,不好說。”
“這樣吧,峰子,”陸彬楊懶得傷神的懶散樣:“你說的事,我聽齊曈的,她說行就行。”
誰敢相信陸彬楊也能干出這樣的事,像不成器的草包帝王,玉璽扔在一旁,遇到難事只問美人:“為之奈何?”
何況這美人連名份都沒有,曾經(jīng)的“準皇后”都沒這待遇。
肖振、韓鐵都是一愣,相視一眼,看看陸彬楊,看看林安雅、最后看向齊曈。
林安雅臉色有些青,不說話,只是咬著嘴唇,越咬越緊。
陳峰瞪大眼:怎么可能?陸彬楊竟會如此兒戲?可他又不像在開玩笑。看看其他人,再看看齊曈,他心里惴惴的:難道當真?
可女人都記仇,何況齊曈這類硬骨頭;女人都小心眼小眼界,只知道賣藥的齊曈怎么能理解這單生意對他的重要性!天哪——他的生意啊!陸彬楊你小子又滑頭又狠:之前你們肯定商量好了的!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唄,還拿齊曈這種不懂生意的女人做擋箭牌!
齊曈知道自己的分量,談生意的酒場她經(jīng)的多了,這樣的也不是沒見過。她明白陸彬楊的心思,于是話說得周全,把金都貼在陸彬楊臉上,卻不諂不媚:“陳峰,他這就是要答應(yīng)你了,又不愿意你太承他的情,開玩笑讓我替他答應(yīng)下來,可你還是要感謝他的。”
齊曈如此“懂事”,陸彬楊頗覺意外,不由得很認真的看她一眼。齊曈不理他,已然恢復(fù)了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穩(wěn)穩(wěn)的拿筷子去夾眼前的海參。
陳峰樂開了花,白嫩的臉上涌著紅潮,桃花眼水亮水亮的,語無倫次:“謝謝謝謝,彬楊,這情意兄弟記著,兄弟知道你不愿意和家里張口,能破這個例我……”
陸彬楊打斷陳峰:“廢話就免了吧。”
此時的陳峰子被大好錢景和陸彬楊的義氣沸騰著,根本免不了廢話,激動的又起身過去感謝齊曈,過度的熱情把齊曈嚇得直往后仰的想躲。
肖振看著這情形奇怪,借著笑話陳峰想搞清三人的關(guān)系:“峰子你回去私下里謝吧,自家女朋友怎么謝都不為過。”
林安雅目光閃爍的看向齊曈和陳峰,卻不敢看兩人身邊的陸彬楊。
陳峰子大大搖頭,正要說話,陸彬楊開口了:“是我不對,到現(xiàn)在都沒介紹,這是齊曈,我女朋友。”
一時屋里靜悄悄的。齊曈更是錯愕,扭頭看他。
陸彬楊伸手去握她放在桌邊的手,那么的自然而然,齊曈猝不及防,手就被他握住了。齊曈費力的想抽出來,可是陸彬楊的手加了力道,不讓她得逞。礙于眾人的眼睛,她不想過分掙扎,看著被大手握住的自己的手,有種被調(diào)戲的屈辱,她暗中使勁用指甲去摳陸彬楊的掌心。
這情景在其他人看來卻是甜蜜恩愛:雙手緊扣,四目凝視。
陸彬楊被摳疼了,卻依舊不放,心情很好的對大家說:“改天我和齊曈請客,多叫些人,熱鬧熱鬧。齊曈,肖振、韓鐵和峰子都是我的磕頭兄弟,一家人不用見外;對了,還有安雅——我們最小的妹妹,過幾天你就能吃到她的喜酒了。”
齊曈看到林安雅的眼里有亮晶晶的東西掉進餐碟里看不見,再抬起頭時滿臉笑容自然而友善,同其他人一起端酒要和她這個“陸彬楊的女朋友”碰杯。
陸彬楊滿意的看著這“融洽”的場面笑。
齊曈借端酒的機會脫離陸彬楊的魔掌,心里罵他“沒心”。
陳峰子離齊曈近,瞥見齊曈垂下的手被陸彬楊“握“的通紅,她把手很快的藏在身后。
陳峰打哈哈的笑:“你們都和齊曈喝,我去找‘林妹妹’。”端著酒杯奔林安雅去了:“喂,妹子,我送你那胸花你怎么沒拿啊,好貴的……”
陸彬楊答應(yīng)了替陳峰出面找關(guān)系,這頓飯吃的人心大快。飯后陳峰不盡興,要去K歌。齊曈堅決要走,陸彬楊也不想被鎖在暗室里,說:“你們?nèi)グ桑液妄R曈有事。”
林安雅忽然說:“峰子就是要請你,你不去大家不就散了?”
陸彬楊笑笑:“你去也一樣,他就喜歡錢和美女。”
肖振、韓軍和陳峰故意走開些,到一旁去聊天;齊曈站在陸彬楊的另一側(cè),假裝被酒店門前的木化石吸引,過去研究。依稀能聽見林安雅的聲音空落落的,她于是又走遠些。
“峰子說奶奶又住院了,我應(yīng)該去看看。”林安雅關(guān)切的問。
“不用麻煩了,小感冒。”
似乎已經(jīng)無話可說,林安雅看著遠處的齊曈,說:“她挺好的。”
陸彬楊想了想,點頭:“就是脾氣不好。”
這話里透著容忍和嬌縱,林安雅飛快的眨眨眼睛讓淚腺功能降低,看著他,問:“那我呢?”
“安雅,何必呢?”
“我呢?”安雅不死心,繼續(xù)問。
陳峰子沒心沒肺的低笑聲傳來,他在和韓鐵說葷段子。
陸彬楊嘆氣:“你很好,以前沒遇對人。”
林安雅笑了,脫離艱澀,似乎變得輕松:“敷衍我?原來和我說話讓你這么累,不說了不說了,記住,下個月六號我結(jié)婚,你必須來——峰子,去哪兒唱歌?”
“林大小姐說去哪兒就去哪兒……”陳峰子踩著舞步去提車。
目送要HAPPY的人離去,陸彬楊走到齊曈身后:“還在看,這化石上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