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陳峰走到哪兒都離不開享樂。
飯后拉了陸彬楊按摩放松個夠,又去打臺球,幾下被打的稀里嘩啦徹底敗北,就去游泳;到了泳池看見美人魚般的幾個美女和同行的男士玩的熱鬧曖昧,終于想起自己隨行也有女伴,就要叫齊曈下來一起玩。
陸彬楊從水中一躍而出,瀉掉一身水,坐到躺椅上披好浴巾:“你叫不來她。”
“那可不一定,咱倆打個賭。”陳峰忽然一拍腦門:“哎呦,我和她今天的賭算誰贏啊,對了,你倆在車里怎么杠起來的?她怎么你了?還‘謀殺’什么的?”
陸彬楊不答反問:“你們賭什么?”
“一千塊,說起來,上回唱歌我還欠她一千。”
陸彬楊一曬:“和女人打賭勝之不武,有本事和我賭,你要是能讓她穿泳裝下泳池,我輸你三倍。”
陳峰一樂,笑出兩粒酒窩:“那我可得試試。”
不料幾個電話打過去,都是無人接聽,陳峰又問了一遍總臺她的房間電話,確認沒錯,再打。
陸彬楊聽著陳峰打電話,齊曈開車時的情境又在腦海里晃蕩,那股毫不猶豫沖向死亡的癲狂勁兒清晰的像在眼前,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好險送命”幾個字。
電話還在打,依舊沒人接,陸彬楊忽然有些緊張和擔憂。
陳峰失掉了耐心,掛斷手機納悶:“忙什么不接電話,泡澡泡得睡著了還是自己玩兒去了?”
陸彬楊放下水杯起身:“我回房間,你接著玩兒。”
“一個人還玩什么?咱倆這賭算不算了?”陳峰對著陸彬楊的背影抗議。
“算我輸。”陸彬楊扔了一句話拐進了更衣間,匆匆披了酒店的睡衣上了電梯。
陳峰興致大減,回頭恰好瞄見一位單身美女要下水,玉腿修長纖腰一握,于是又興沖沖的起身,幾步跳進水池,拍起一片壯觀快樂的水花,游了過去。
齊曈沒有睡著,也沒雅興玩,更沒像陸彬楊擔心的那樣做了想不開的傻事,陳峰執(zhí)著的打電話時,她在執(zhí)著的敲陸彬楊的房門。
快步趕回來的陸彬楊在看到被走廊迷蒙的燈光照的發(fā)虛的纖細人影時,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發(fā)喘,幾乎一路小跑,真像是在趕著救人。
齊曈看到回來的陸彬楊,尷尬的笑笑:“出去了?我來還你衣服,順便拿回鑰匙。”
陸彬楊有些惱火:她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肯定還泛著潮沒干透,背著包,胳膊上搭著他那件外套,那樣子拿了鑰匙拔腿就能走。
“你怎么走?雨停了一起走。我們把你帶出來的,也得把你平安送回去。”
“不用不用,多謝關心,我會找酒店聯(lián)系出租車。”齊曈把外套遞給陸彬楊。
陸彬楊也不接,自顧自開了房門:“進來說。”
齊曈跟著進了房間,解釋著:“從這里回醫(yī)院最多半小時路程……”
陸彬楊打斷:“正常情況半小時,這種天氣起碼一小時。”
“就算一小時,回去才十點……”
“你剛才說要回醫(yī)院?”
“啊?是……”
“你考慮過安全沒有?交通安全,人身安全,哦,對了,我忘了,你其實巴不得出事的,對不?”陸彬楊盯著齊曈看,他故意說最后這句近乎無禮的話的,想看看她的反應。
“你誤會了。”齊曈大而化之的回答慢了半拍,這半拍沒逃過陸彬楊的眼睛,卻讓他心里的猜測落到了實處。
“我當時是害怕了,彎道很驚險,車又不熟……”
“為什么一定要冒雨趕回去?”陸彬楊又打斷她,不再聽她粉飾太平。
這樣的對話齊曈感覺很被動。陸彬楊不是在同她交談交流,只是順著他自己的思路在說、在問,控制著談話的走向、占據(jù)主導地位;她呢,就像在唱獨角戲。如此下去,自己被問個底兒朝天不說,她對陸彬楊什么都不會了解,完全被他牽著走。
齊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理睬他的提問,著急的看看手機上的時間:“請把鑰匙還我,我趕時間。”
“不還。”陸彬楊雙臂環(huán)胸靠在身后的窗沿上,那姿勢就是在說:看你怎么辦。身上松松垮垮的搭著睡衣,胸口長長的裂開一線露出胸膛,很是悠哉。無賴起來的架派比陳峰更甚。
齊曈急了:“陸先生,我很急,有很重要的事情,請把鑰匙還我。”
“告訴我原因,如果合理我親自開車送你回。”
“這是我的私事,您不覺得您管的太多了?”
“我得保證我?guī)С鰜淼娜税踩!?br/>
“我不需要你的保證,還我鑰匙。”齊曈已經很不客氣了,她不敢確定這樣下去會不會和陸彬楊爆吵起來。
陸彬楊卻好奇了:“你好像確實有事兒。”
“是。”齊曈以為他開始通情達理了,連連點頭。
“我想不出來什么事能讓一個女孩子冒著被雷劈的危險往回趕,明天一起走!”
齊曈火了:“你消遣我?我……”
“你怎么樣?”
齊曈又氣又急,陸彬楊不溫不火。
“能怎么樣?大不了鑰匙我不要了!”齊曈火冒三丈,把她的房卡摔在桌上轉身就走,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狠狠的甩上門,預料中解氣的“哐當”一聲巨響卻很沉悶,被鋪著地毯貼著壁紙的走廊消化掉。齊曈急待舒張的滿腔怒氣也被悶住,憋在胸口難受的不上不下。
大步奔走在走廊里,恰恰手機響起,是媽媽的電話,齊曈走到隱蔽的拐角,一接通就小聲道歉:“對不起,媽媽,我這會兒被雨截住了,馬上就回去……”
媽媽的聲音卻是淡淡的,問她到底在哪兒,齊曈說謊是在瑾兒家,母親就放心了:“天氣不好,你住瑾兒家吧,我來醫(yī)院看你爸爸,也被雨截住回不去了,今晚我陪你爸爸。”
齊曈急了:“媽你身體不好,我一會兒打車送你回去,晚上我在醫(yī)院……”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糖尿病?還瞞著我,你好好睡一覺,我這幾天休息好了,也想陪陪你爸,就這么定了。”媽媽的聲音很溫和,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齊曈聽著“嘟嘟”的盲音,良久才喃喃的說出一句:“對不起,媽……”
這一天她都在做什么?
脫崗、遲到、早退,不管自己的工作和責任躲在密林里一個人傷風悲秋;
拿著打賭掙錢當借口,和陳峰那樣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跑出來賽車、玩樂,最后她撈著什么了?镚子兒皆無,被截在雨地里回不去,和好心關照她的人吵架,讓需要靜養(yǎng)、生病的媽媽給住院的爸爸陪床……
慚愧、內疚、后悔、失落、自責,這些感情澎湃在一起,擁堵在喉間,齊曈艱難的想壓制,還是止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掉了出來。
陸彬楊看著靠在墻角陰影里的齊曈:垂著頭,一動不動,呼吸勻靜,彷佛在打瞌睡,眼淚卻掉了線般的落下,墜落時一線晶瑩。懷里攥著包,孤零零的有些可憐。
他就這樣看著她,直到齊曈深呼吸幾下,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陸彬楊才走過去,故意讓手中的鑰匙串隨著步伐響起細碎清脆聲音。
齊曈陡的抬頭,見是他,眼睛睜得大大的。
陸彬楊玩著手中的鑰匙扣,沒有遞給她的意思:“看來不用還你了,你似乎不著急回去了。”
盡管知道他手里拿著她鑰匙追出來的原因,齊曈還是憤怒了,她無法容忍自己的電話被人聽到,更無法原諒用這種漫不經心的態(tài)度調侃著她認為至關重要的事。
昏暗燈光下齊曈憤怒的臉有著勃勃生機,陸彬楊笑了:“這么認真?既然不急著回去,在這里放松休息一下不行嗎?還是你喜歡和自己過不去?何必呢?”
這些話不算溫和,卻掐到齊曈最緊繃的地方,她似乎真的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齊曈的氣焰萎了下來,確實,何必呢……
陸彬楊把鑰匙放進她未拉嚴拉鏈的包里:“想不想去游泳,你‘男朋友’陳峰在下面等你。”
“我想休息了。”不用趕著回去的心勁兒一卸,齊曈瞬間萎靡,拖著腳步回房間,她運轉不靈的大腦和疲憊的軀體都在告訴自己:靈魂寄宿的這個地方需要休息。
到房門前她站住了:剛才鐵了心要走,把房卡扔在陸彬楊房間了,現(xiàn)在她有門難進。
齊曈站在門口進退不得,陸彬楊想起方才她的兇悍,暗笑一下:“跟我來。”
齊曈第二次進了陸彬楊的房間,向桌邊走去。
陸彬楊看著她微微彎腰探手去房卡,因為俯身,后背的衣服貼在身上,顯出女人好看的曲線弧度。
鬼使神差的,他說:“你曾經有過很奢侈的生活。”
齊曈手一頓,極快的拿起房卡,轉身看他,目光戒備凌厲。
陸彬楊依舊披著睡衣,因為剛才追齊曈,腰帶松了,衣襟幾乎是敞開著的,露出只穿一條泳褲的結實身材。齊曈臉一紅,別過頭不看他,向外走。
陸彬楊自顧自接著說:“可是你看上去又很缺錢。”
齊曈下意識的站住了,在距離陸彬楊很近的地方。她感覺到,這個陌生人在以扒開她層層的偽裝為樂趣,而且犀利、精準,像是拿著她的履歷表。
陸彬楊看著齊曈,沒有波瀾的聲音在繼續(xù),就像他拿著證據(jù)材料,與談判對手攤派亮底線時一般的篤定和傲慢:
“你的駕齡起碼有十年,而且你學過賽車,很專業(yè)的那種;”
“你很需要錢;”——和陳峰打賭,除了賭金,陳峰子實在沒什么能吸引得了她的。
“揮金如土的生活你應該很習慣;”——齊曈的金屬鑰匙扣是做成玫瑰和枝葉盤曲的“QT”兩個字母,工藝精湛,名家手筆,定制的價格應該在四位數(shù);她對這家星級酒店的服務完全熟悉,店大欺客的環(huán)境下既不陌生更不露怯,應該是習慣出入的級別和場所,而她不過是醫(yī)院的小藥師,不是經常出門住店的職業(yè),更不是聯(lián)系酒店的公司行政助理。
“你想死,其實很容易,為什么沒有呢?有舍不得放不下的人和事,對不對?”
陸彬楊回想那晚K歌時的場景:“你會唱歌,卻裝著不會唱,《甜蜜蜜》那首歌對你有特殊的意義吧?齊小姐,你是落難公主還是曾經被包過?我對你真的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