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貝克街街角。
雨水順著勞拉的帽檐流下,滑過勞拉的臉龐,最后鉆入蕾絲邊的縫隙里。
空氣里是19世紀倫敦綿雨特有的黏濕氣味,霎時充斥著勞拉的整個鼻腔。
此時的勞拉正在心疼自己唯一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這還是勞拉家境殷實的時候自己攢下來的一套衣服——這本來是為了在一些舞會上結(jié)識青年才俊的時候穿的。
只可惜維多利亞時代的清風并沒有撫過美麗的德文郡,休倫斯家族的榮光已然一去不復(fù)返。
雨勢越來越大了。
勞拉·休倫斯隨機敲開了一扇黑漆小窄門,在勞拉深呼吸三次后,門開了。
映入勞拉眼簾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夫人,她滿眼詫異地看著勞拉。黑棕色的眼睛里寫滿了疑惑和不解。那紫色的寬邊蝴蝶袖上繡著蕾絲邊。
讓勞拉不由得感慨,真是好一個陛下的夫人——優(yōu)雅,端莊,天真。
縱使歲月給了她皺紋,可她依舊永遠年輕。
反觀勞拉,白到可以說是pale的臉上有兩圈不健康的紅暈,兩縷頭發(fā)濕淋淋地貼在臉上,衣服也濺上了泥點。但我們的休倫斯小姐的后背仍然挺得很直,讓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被削斜的山壁一樣。
“下午好,夫人,請問我可以避避雨嗎?等雨小一點就走。”
勞拉對著夫人扯開了個她認為很是善意的微笑,那神情像極了剛出生時候的無辜小羊羔。
夫人勉強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陣子后示意勞拉可以在過道里小站一會兒。
在恍惚間,勞拉忽然感覺“221b”四個燙金的文字變成了怪獸,與關(guān)門時的巨響一起,將自己拉進了無盡的地獄深淵。
“撲通”。
勞拉倒在了貝克街221b過道的地板上。
這就是這個故事的開始——老套且俗氣,但我們來自德文郡的勞拉·休倫斯女士,在/日后的幾年甚至幾十年里,書寫了一段傳奇。
Part1
勞拉再醒過來時,是在一張扶手椅上,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些液體。
勞拉用手背將液體抹干凈,空氣中殘留著白蘭地的味道,難聞得讓勞拉不由得蹙眉。
那夫人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HENNESSY的酒瓶,神色頗為不悅。
任憑什么人莫名其妙敲了自己家的門后暈了過去,都不會對那個闖入者有什么好的臉色的。
不過很不幸,勞拉就成為了這位夫人眼中的闖入者,還浪費了夫人家的白蘭地酒。
“抱歉,哈德森太太。”除了這句話,勞拉實在沒有辦法說些什么了,她試圖在自己的手提包中找到幾枚先令,但不出勞拉所料,她身無分文。
哈德森太太有些怔了,她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她與這個陌生人打交道的過程中的細節(jié),然后確信自己沒有泄露出一點關(guān)于自己身份的事情。
“壁爐,夫人。”
對哈德森太太來說,那個闖入后暈倒的陌生人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個單詞,然后險些又要昏過去。讓她只好把剩下的那半瓶白蘭地也給陌生人灌了下去。
“壁爐上面的畫像,在畫框角落里有哈德森先生的字眼,而且還有年份……嗯,年份是一六六一年,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畫了。再看看您的打扮,我有理由相信這是您丈夫的畫。”
勞拉的嗓子里還蔓延著難聞的酒味,這讓勞拉有點惡心。
“以及……現(xiàn)在雨停了,我得出去了。謝謝您的扶手椅和白蘭地。酒的話嘛……我會在一個月內(nèi)把一瓶HENNESSY的錢送到您的手上。”
“我叫勞拉·休倫斯,這是我母親的遺物,現(xiàn)在我將其抵押在這里,截止到一個月后,也就是一八八一年一月一日下午四時二十三分五十五秒時,我沒有將酒錢送還給您,居住在貝克街221b的房東哈德森太太手上,那么您可以任意處置我的項鏈,我想它能值5英鎊左右,這是德文郡價格,可能比倫敦物價低些。”
勞拉從脖子上扯下項鏈,放在了哈德森太太的小茶幾上,然后轉(zhuǎn)身推開了房門。
勞拉低頭看向自己的懷表,分針剛剛指向二十四。
“時間還早,”勞拉喃喃自語道,“還可以去登門拜訪一下斯坦弗舅舅,他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沒有去圣巴羅米醫(yī)院。”
part2
“斯坦弗·S·克魯尼,剛剛從巴茨地區(qū)回來的軍醫(yī)助手,目前在圣巴羅米醫(yī)院謀事。喜歡喝酒,最常去的酒吧是克萊梯利安。和他相熟的人一般叫他小斯坦弗,以便于和他的父親老斯坦弗分別。”
勞拉仔細檢查著她筆記上所有關(guān)于這位舅親的資料,畢竟在未來一到兩年的時間內(nèi),這位小斯坦弗可能是她在倫敦最大的倚靠了。
萬一要是哪個地方?jīng)]妥帖,觸了人家的霉頭就不妙了。勞拉這般想著。
這場雨來的突然,打濕了勞拉的衣服,也打濕了勞拉的債務(wù)狀態(tài),還欠了一位居住在貝克街的老夫人一瓶酒。
天知道勞拉只是想用這身衣服表達出她的正式以及她良好的氣度,讓小斯坦弗認識到這位落魄的女士真的是他好幾年沒見的侄女。
如今只能扮可憐了。
勞拉將筆記本收進隨身攜帶的手包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摸了摸筆記本的封皮——這筆記本的每一寸她都熟悉——每一寸紋路,每一寸褶皺,她都熟悉。
德文郡也是,每一聲蟬鳴,每一縷陽光,她都熟悉得很。
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未知的世界,是一個魚龍混雜的都市。
而勞拉——則是一位漂亮且貧窮的女性,她的理智讓她很清楚這樣的美貌和社會地位在這個地方代表著什么。
勞拉·休倫斯,我們美麗的小姐,吐出了一口濁氣。
“滑鐵盧路15號,戶主斯坦·S·K。”勞拉踏上三級臺階,又深呼吸了幾次,最終是下定決心的樣子叩響了門鈴。
如她所料,門開了。
開門的人有點發(fā)福,實際發(fā)際線比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后移了多少厘米,從微胖的面孔中勞拉依稀能夠看出母親那一家的長相。
“well……勞拉·休倫斯……”勞拉對著斯坦弗行了一個標準的屈膝禮,“我想您應(yīng)該是我的舅舅斯坦弗·S·克魯尼。”
斯坦弗把他那雙眼睛瞇成了縫,似乎想要辨別這位“勞拉·休倫斯”是否真的是十多年前那個可愛的、還沒有他膝蓋高的勞拉。
勞拉聳了聳肩,“如果您還是不相信的話,我這里有母親的一封信。”
母親的信?當然是勞拉自己寫的。
她可是從母親和情人們的書信中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描出來的。
絕對和恩佩·休倫斯的字跡一模一樣。
信寫的很誠懇。大致意思就是休倫斯家族的企業(yè)因為經(jīng)營不善破產(chǎn)了,其他親戚都要么死光了要么不理咱們家了,想了想還是把勞拉送到您這里來了。
末了還和這個斯坦弗舅舅以恩佩的口吻訴了苦抒了情。寫的勞拉都惡寒。
小斯坦弗看完信眼神都變了——從剛開門時候的打量和懷疑變成了憐憫和心疼,這讓勞拉非常懷疑自己的臉孔是不是真的和恩佩·休倫斯很有區(qū)別,才讓小斯坦弗寧愿相信一封偽造信件也不愿相信她的臉。
“噢!我的小勞拉,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不早些來找我呢。”
“下雨,先生。”勞拉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我對倫敦的地形不是很熟,就走岔了。”
小斯坦弗這才把目光轉(zhuǎn)移到勞拉濕漉漉的衣服和皮箱上,嘆息了一聲,就幫勞拉去拿箱子。
“你就住在客房里面吧。我平時也不在家,要是去找我就到圣巴羅米醫(yī)院或者克萊梯利安酒店吧。”
勞拉點了點頭。
“那您能先借我5英鎊嗎?”勞拉擺出了一個她自認為最溫柔的笑容,但面部肌肉似乎不常得到這樣的鍛煉,肌肉微不可察的顫動了兩下。
小斯坦弗正忙著把客房書架上一層層的灰擦掉,聽到勞拉要錢立馬下了樓,從口袋里掏出一大堆零錢,然后給了勞拉5英鎊。
“這筆錢我將用于償還躲雨時在貝克街欠下的一筆債務(wù),十分感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