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74
天氣到了五月,正是春末夏初,不冷不熱的好時候。
白雪一早起床,吃了早膳后,換了輕便的素緞褙子。發(fā)髻簡單的一挽,戴了朵紫羅蘭嵌珍珠絹花。妝扮的簡單又大方。
半夏從外邊進來,手里捧著雪白的梔子花。花蕊是鵝黃.色的。
“哪里來的?”
白雪在秋菊的服侍下穿上撒花蝴蝶鞋,準(zhǔn)備去上林苑給母親請安。
“……小花園摘的。”
半夏笑瞇瞇的。她個頭長高了些,怕冷的毛病也慢慢的好轉(zhuǎn),氣色非常好。
“奴婢瞧著盛開的很好,想著拿回來給小姐插瓶用。您瞧瞧,多好看。”
白雪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和秋菊一起出了門。天空沉靜,草木欣榮。等走到半路,卻看見周嫦曦站在不遠處的廊架邊看風(fēng)景。她身穿藍色緙絲斜襟纏枝寶相花褙子,秋香色馬面裙。梳著婦人的發(fā)髻,戴著并蒂蓮華勝。端莊又溫婉。一旁跟著伺候的,是貼身的大丫頭蘭花。
廊架的四周竹子環(huán)繞,還有攀著廊架盛開的薔薇花。一朵朵深粉色的小花,怒放如朝霞。斜前方有一個小池塘,里面養(yǎng)著睡蓮,圓圓的荷葉漂浮在水面,里面有手指寬的金魚在游動。挨著小池塘堆的是假山,形態(tài)各異,藤蘿遍布。
“宅子又大,處處都修繕的很精致。”蘭花低聲和主子說著話:“真是好看。”
周嫦曦笑了笑,沒有言語。西寧侯府是燕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自然是什么都好。
白雪記得前世時,自己和周嫦曦的關(guān)系相處的就不錯。她是個很溫柔的人,知禮儀懂世故,典型的大家閨秀。
“二嫂嫂。”
還遠呢,白雪便笑著行了禮。
周嫦曦回頭,笑著開口:“三妹妹,你這里往哪里去?”
“去給我母親請安。”
“二哥沒有在家嗎?怎地你一個人就出來了?”白雪并不是有意開玩笑。自從二哥成親以來,和二嫂嫂一直是同進同出的。倆人的感情很好,如膠似漆的。
她就是好奇問一下。
周嫦曦臉一紅,想起昨晚上倆人的恩愛纏綿,有些不好意思:“他去衙門了。”
白雪“哦”了一聲,又說了幾句閑話,和周嫦曦告辭。
到了上林苑,母親還在吃早膳。以安梅為首的幾個姨娘站在一側(cè)伺候,看白雪進來了,紛紛屈身行禮。
王氏吃了早膳,揮手讓各位姨娘都下去。拉著白雪的手,不住的打量她:“你今年都十五歲了,馬上要及笄的人了,合該好好的打扮起來。怎么越發(fā)的素凈起來?”還不如她屋里的丫頭衣著喜慶。
適齡的女孩子一般都是十二歲——十四歲要定下親事的,只等十五歲那年及笄后嫁過去。她原來想著讓女兒嫁給大侄子的,所以一概上門提親的都推了……現(xiàn)在看,倒是耽誤了。
“母親,無妨的。”
白雪笑道:“女兒再怎樣打扮不還是您的女兒,難不成還能變身九天仙女嗎?”
“你這孩子,倒是一點也不發(fā)愁。”
王氏搖搖頭,“你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偏偏還沒有著落。母親著急的很。”她過年回門的時候,特意問過母親,雪姐兒和濡哥兒的事情……連母親都搖頭。她就知道這門親事真的成不了。既然如此,就要趕緊做打算了。
大房的孩子里,陳容與的親事是侯爺親自管的。她也問過幾次,但是侯爺支支吾吾的,好像不好說。便作罷了。她一個繼母,對于繼子的親事,又是侯府的世子爺,能做的實在有限。侯爺是他的親生父親,定然不會委屈了他。
而陳宛柔養(yǎng)在了老夫人身邊,親事自然有老夫人操心。她管不著也懶得管。陳容旭,陳容澤、陳宛蘭三人的年紀還不到。
唯有雪姐兒而已。
“母親。”
白雪抿了抿紅唇,眼神閃躲:“該來的總會來的,女兒不慌。”她和陳容與的事情……瞞著母親,心里總覺得愧疚。但是這時候又不能直說。
陳容與說他會處理好一切的。
她等著。
“話說的是沒有錯。”
王氏嘆了一口氣:“母親卻想為你找一戶好人家,一生都過的衣食無憂。”她不盼著女兒嫁入高門,夫妻和睦才是最要緊的。
“我知道。”
白雪的眼圈忍不住一紅。母親吃夠了歲月蹉跎的苦難,所以格外祈望著她過的順?biāo)臁?br/>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通稟,說是李瑞李大夫來給王氏把平安脈了。
“請進來。”
王氏端正了身體。
經(jīng)過柳姨娘一事后,李瑞做事更加的謹慎。凡是主子們需要的藥,都是親自去藥房配的。配齊了再讓小徒弟送過去。
靈兒搬了杌子過來,李瑞坐下,給王氏把脈,“脈象強勁,有力。是好兆頭。夫人的藥還可以繼續(xù)用著。”夫人從別處拿了藥,一直吃著挺好的。方子他也看過,是個高手開的。尤其擅長婦人的病癥。
王氏“嗯”了一聲,讓丫頭給李瑞上茶,又問起陳容與的身體狀況。
“世子爺?shù)碾p腿已經(jīng)大有好轉(zhuǎn),昨天由兩個小廝扶著,在院子里還走了半圈呢。”提起陳容與,李瑞笑了笑:“世子爺是個有毅力的人,十?dāng)?shù)年如一日的針灸,治療、堅持……成效卓著。”他和陳容與接觸的最久,與其說他有毅力,不如是心狠。
是對他自己的心狠。
“你說,大哥……他能走路了?”
白雪激動的雙手都在顫抖。陳容與看著是不介意自己的雙腿,但哪有真正不介意的?能站起來走路多好啊。
要是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背后被人指指點點的。她想一想都覺得難受。
“能走了,假以時日,還能奔跑呢。”
“那就好。”
王氏奇怪的看了女兒一眼,插嘴道:“好好伺候著,有什么事情及時告訴我。”女兒的反應(yīng)感覺大了一些,她好像對陳容與還挺在乎的。不過轉(zhuǎn)頭就忘了,他們兄妹之間是一起長大的,有些感情也正常。
李瑞應(yīng)了“是”,由云兒領(lǐng)著出去了。
王氏讓靈兒去小廚房拿幾樣新做的點心包起來,和白雪說道:“咱們?nèi)ゾ皬T苑一趟吧?看看你大哥。”與哥兒的命也挺苦的,母親早逝,他的雙腿又殘疾了十多年。即便有嫡親的祖母和父親在,但沒有母親,還是差了很多。
白雪當(dāng)然是同意的。
母女倆到了景廡苑,在丫頭的帶領(lǐng)下走入第三進院落。陳容與扶著廊柱站立。他身穿月牙白廣陵錦袍,頭發(fā)往上梳,在頭頂形成抓髻,用了墨玉小冠固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容與第一次站起來的原因,王氏覺得他特別的高大。陳汝的個頭在男人里面算是高的,陳容與好像比他還要高一些。逆著光,他又不笑。氣定神閑地看著廡廊下悠然散步的一只雪白的信鴿。側(cè)臉清麗又冷淡,有種說不出的氣度,讓人忽視不了。xしēωēй.coΜ
吳華推著輪椅就站在陳容與的身邊。他先看到了王氏和白雪,急忙行禮:“夫人安好,三小姐安好。”
陳容與這才抬起頭,也拱手給王氏行禮:“母親。”
王氏抬腳上了臺階,走到他面前:“與哥兒,你真的好了!我剛才還問了李大夫你的身體情況……”親眼目睹的沖擊力和從別人的口中得知真是兩回事。
“母親費心了。”說著話,陳容與又去看白雪:“三妹妹。”
他看起來還是淡淡的,白雪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笑意。她的臉忍不住一紅。
“夫人、三小姐里面請。”
吳華右手一伸,又服侍著主子坐上輪椅,“世子爺?shù)碾p腿還是不能長久的站立。”
他解釋了一句,王氏表示贊同:“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慢慢來,不可急躁。”
陳容與恭順地應(yīng)“是”。
一行人進了正廳,各自坐下。靈兒奉上手里的點心,有小丫頭倒上茶水,夏蓮端著切好的瓜果進來了。
“……母親吩咐下去,請能工巧匠給你打一幅雙拐。”王氏端起盞碗喝了一口熱茶:“你自己行動也方便些。”
“已經(jīng)有了。”
陳容與的語氣溫和。雙拐上個月便送了過來,他一直沒用而已。
關(guān)心的話,幾句便說完了。王氏是陳容與的繼母不假,卻算不上親密。這時候就難免覺得尷尬。她轉(zhuǎn)頭去看一旁吃蘋果的女兒。
一塊接一塊的吃,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顧似的。
她看的失笑:“要來看你大哥的時候,不是興沖沖的,怎地到了地方卻如此安靜?”
“嗯?”
白雪去看母親。她表現(xiàn)的興沖沖了?余光里瞥見陳容與直盯著她,臉騰的一下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