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27
王氏母女倆直送到影壁,又親眼注視著馬車遠(yuǎn)去了,才往回走。
“母親,外祖母的行為感覺怪怪的?”
白雪問道。
“我的兒。”
王氏想到母親讓王晨濡和女兒告別,笑起來,拉著她的手:“當(dāng)然是有緣故的……晚膳的時候你過來上林苑,母親再好好和你說。”
“母親?”
這樣一說,白雪更好奇了,母親一向是穩(wěn)重的,怎地也學(xué)會賣關(guān)子了。
“好了。”
王氏看著自己女兒明媚如遠(yuǎn)山芙蓉的面容,輕聲道:“我兒長得真好看……你別問了,總之是一件好事。母親希望你過得一輩子衣食無憂。”
“……女兒知道的。”
白雪心里一暖,要說世上誰對她最好,除了母親也不會再有別的人了。無論是什么事情,就像是母親說的,一定是為了她著想的。
微風(fēng)吹過,干枯的樹葉飄然下墜。溫度一天冷似一天了。
行至內(nèi)院,白雪又和母親告別,回了海棠閣。王氏卻去了回事處見各位管事,吩咐他們按規(guī)矩做事。她是個要強的人,陳老夫人辦壽誕所用的一應(yīng)陳設(shè)之物,大到玉器擺件,小到鍋碗瓢盆,都要一一的親自過目,然后再收拾規(guī)整起來。以防和庫房里出來的單子核對不上。
柳姨娘的另一位大丫頭翠紅去回事處取洞庭碧螺春,柳姨娘最愛喝這個茶。臨走時,卻碰到了王氏從屋里出來。
“夫人安好。”
翠紅屈身行禮。
王氏“嗯”了一聲,看到她手里捧著的東西,停下了腳步,問道:“……是柳姨娘要的?”
翠紅應(yīng)“是”。
王氏想了想,和回事處的管事說話:“……今年春上的金銀花茶挑一罐給我。”
管事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西偏房,速度很快地取了王氏囑咐的,又遞給她。
“不錯,是上好的。”
她打開密封的蓋子,聞了聞,和翠紅說道:“你一起拿著,金銀花茶回去了給五小姐,就說是我的意思,天干物燥的,讓她時常的泡水喝,省的火氣大了,起了口瘡再嚷嚷著疼。那時候就晚了。”
“奴婢遵夫人命。”
翠紅屈了屈身,騰出手接過。又等王氏并丫頭,婆子,管事一群人出了回事處,才抬腳往前走。夫人真是威風(fēng)啊,行動都有十?dāng)?shù)人伺候著……曾經(jīng)她們姨娘管理著中匱時,那威風(fēng)、架勢和這也差不了多少。
翠紅一路回了云霞堂,呈上兩罐茶葉。
柳姨娘一愣,她拿起金銀花茶看了看,說道:“我沒有要它。”
“奴婢去回事處時,碰上了夫人,金銀花茶是夫人送給五小姐喝的……”
“嗯?”
柳姨娘更愣了。
翠紅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轉(zhuǎn)敘了王氏的話。
“好一個王氏,分明是嘲諷我們?nèi)峤銉海€特地繞了一大圈子。”
柳姨娘氣道:“大冬天的又濕又冷,哪來的天干物燥?”
翠紅見柳姨娘發(fā)火,便小心翼翼地:“主子,金銀花茶還給五小姐嗎?”
“為什么不給?”
柳姨娘“哼”了一聲,冷笑道:“不僅要給,你還要重復(fù)一下剛才所說的話。讓她心里更了解王氏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平生最討厭別人指桑罵槐了,王氏的一句——起了口瘡再嚷嚷著疼,不就是暗指柔姐兒丟帕子又被懲罰的事情嗎?柔姐兒是做的不對,但罰也罰了,罪也受了,她還想怎么樣?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
翠紅答應(yīng)著退了出去。
陳宛柔氣的摔了個青花白玉盞,便跑來了柳姨娘的院子里,一進(jìn)門就嗚嗚地哭。
“娘親。”
她抽泣不止:“……金銀花茶擺在眼前,簡直像扇我的臉一樣。嫡母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借此機會打擊我。”
“好孩子,別哭了。”
柳姨娘攬了女兒入懷,循循善誘:“王氏表面上看著善良溫和,都是騙人的。內(nèi)里是個厲害的,俗稱的扮豬吃老虎。”
“那我們怎么辦?”陳宛柔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女兒總覺得,嫡母的心里瞧不上我了。”
“管她做甚。”
柳姨娘拍拍女兒的后背:“你父親不是要你抄寫二十遍女則與女訓(xùn)嗎?抓緊些。等你抄完了,我們就去找你父親,然后再去找你祖母……”她話說了一半,又哄道:“到時候,你就會被放出來了。且忍忍這一時,只當(dāng)吃了個暗虧。”
“娘親所言當(dāng)真?”
“傻孩子,娘親的本事你還不知道?”柳姨娘笑著揉了揉女兒的發(fā)絲:“只要你父親和你祖母免去了懲罰……王氏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無可奈何了。”
陳宛柔破涕為笑:“還是娘親好,一心一意的為我籌謀。”
“傻孩子……”
柳姨娘攬緊了她:“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為你籌謀為誰籌謀。”
“娘親,柔姐兒寫字寫的手腕好累。”
陳宛柔笑了一會,委屈道:“吃飯都拿不動筷子了,是不是腫了?”
“快讓娘親看看。”
柳姨娘心疼的緊。
比著云霞堂一哭一憐忙慌慌的“母慈女孝”,海棠閣的白雪就悠閑自在多了,她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繡冬襪,一針一線的,十分認(rèn)真。
秋菊、秋芙二人閑著無事,也守著白雪,坐在小杌子上做針線活。主仆三人還偶爾聊上兩句。
西次間的推窗撐了起來,陽光灑進(jìn)屋里,柔和又溫暖。
幾個小丫頭手持竹枝扎成的條帚掃院落,嘻嘻哈哈地笑著,熱鬧的很。
這個一句,“你踩著我的鞋子了……”
那個說:“是你先掃到了我的褲腳。”
“都安生些吧。”
半夏懷抱著一把粉色的重瓣木槿花從外面進(jìn)了院子,笑著呵斥她們:“小心吵到了小姐。”
“半夏姐姐,我們記住了。”
小丫頭們的聲音很清脆,還帶著稚氣。
半夏踏進(jìn)了屋子,和白雪問了聲好,伸手去拿高幾上的白玉纏枝竹紋瓶。
“你去哪里剪的木槿?”
白雪由著她去插瓶。
“后花園。”
半夏先抽出半枯萎的大紅月季花,又使喚小丫頭去井池邊打水。
秋芙說道:“木槿花也不香,你剪它回來做什么?”
“好看呀。”
半夏笑瞇瞇地:“你們不覺得木槿花很好看嗎?瞧瞧,光花瓣兒都有好幾層呢。”
白雪嘴角微翹,她探頭打量了一會,贊了一句:“確實好看,深粉色也濃郁,難得的喜慶。”
“是吧……”
半夏得意洋洋的,“小姐都夸我的眼光好呢。”
“小姐夸你了嗎?”
秋菊打趣她:“我看是你的臉皮厚。”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來,半夏也不惱,依舊開口道:“不管怎樣,小姐是喜歡的。”
“這倒是真的。”
秋芙笑她:“……你也算是個實在人了。”
小丫頭打來了水,半夏又找來修剪花枝的剪刀,好一會勞碌才把木槿花插進(jìn)了白玉纏枝竹紋瓶。
她覺得滿意了,轉(zhuǎn)身看向白雪:“小姐,我剛才回來時,在路上碰到了世子爺,他好像是出門了。”
“出門?”
白雪抬頭:“什么意思?”
“就是……世子爺去了前院的方向,但是身后又跟了好幾個穿著程子衣的護(hù)衛(wèi),感覺像是出門的。”
“哦。”
白雪伸手去笸籮里取青色的絲線,不再問了。陳容與出去,應(yīng)該是有事情要做的。
關(guān)于陳容與,除了前世臨死時,知道了他喜歡自己,別的都不太了解。xしēωēй.coΜ
就像他沒有在朝廷做過官,卻深得圣上依仗……甚少和為官做宰的人往來,卻讓滿朝的文武都感到震懾……
不過,他對她好,她卻是知道的。就算彼此之間都沒有提起過,但那種不動聲色的好,也很難被忽略。
“小姐?”
半夏見她久久的不出聲,臉色也不好,便問道:“您沒事吧?”
“無礙的。”
白雪搖搖頭,看向外面湛藍(lán)的天空。白云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很飽滿。
“冬天有這樣的好天氣,很可貴了。”
“是啊。”
秋菊附和了一句,放下手里的活計,起身給白雪倒了一盞熱茶:“小姐,您歇一會吧。”
白雪接過來,抿了一口,隨手又放在了一旁的炕桌上。
水霧迷蒙,升騰的熱氣裊裊,僅僅瞧著,都讓人覺得輕松。
陳容與坐在輪椅上,由吳華推著走出了西寧侯府的大門,早有一輛特制的寬敞馬車等著了。里面布置的很舒適,鋪著靛藍(lán)色繡竹葉紋的錦緞,掛了茶色細(xì)布簾子。還有一個小小的火爐,可以供取暖和燒熱水用。
一到近前,立即有小廝挑起茶色細(xì)布簾子。又有小廝搬來類似于梯凳的木墩,表面是光滑的陡坡。一個身材魁梧穿程子衣的護(hù)衛(wèi)上前一步,和吳華一起,徑直推輪椅經(jīng)過木墩,上了馬車。
吳華服侍著陳容與坐穩(wěn)當(dāng)了,便和護(hù)衛(wèi)一起,又下了馬車。
馬蹄高揚,“嘚嘚嘚”地跑出了帽兒胡同,往大興的方向駛?cè)ァ?br/>
大興是天子腳下,繁華富裕,官道修的平整寬廣。兩旁林立著各種做衣衫的成衣鋪子,茶館,酒樓,供人歇息的客棧。正值太.平盛.世,街市上的人很多,挑籃子做小本買賣的,喝茶看戲的,大人領(lǐng)著孩子來買現(xiàn)成衣衫的……熙來攘往,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