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9
她不等陳容與拒絕,又問吳濤:“你們的小廚房在哪里?”
吳濤看了眼陳容與,見他表情淡然,即沒有反對也不說同意,心里便有了底,回答道:“……奴才領(lǐng)您過去。”
秋菊卻嚇的不輕,她們小姐竟然要洗手作羹湯了?夫人一向是嬌寵小姐的……什么時候讓她學(xué)過這些活計?自己怎么一點(diǎn)都不知曉。
“奴婢給您打下手。”秋菊想歸想,還是扶著白雪的手往外走。
夜色漸濃。
景廡苑的小廝踩著竹梯去點(diǎn)亮屋檐下掛的紗燈。
陳容與右手一使力,推窗就開了一條縫隙……白雪上了轉(zhuǎn)角游廊,窈窕的身影漸漸有些模糊。
他看了好一會兒,眸光灼灼。
吳濤先去小廚房交待了一通,留下幾個身手利索的婆子、丫頭幫忙燒火洗菜,其余的都令其退下了。
白雪舀了半碗面粉,打入三個雞蛋,兌了水,一起攪成面糊,然后又放鹽拌均勻。
“小姐,這是做什么?”
秋菊問道。
“攤雞蛋餅。”
小姐的手法還挺熟練的?仿佛做慣了一樣。秋菊心里突然就一突……
“別發(fā)呆。”
白雪吩咐她,“給我切些小蔥,再拿兩個雞蛋打散放碗里備用。”
秋菊應(yīng)“是”,手腳麻利地抓了一把洗好的小細(xì)蔥。
熱鍋里加油,倒入雞蛋面糊攤開成圓餅,又倒入打散的雞蛋液,灑一些蔥花。一面煎熟了翻另一面。然后切好裝盤。
“小姐,您的雞蛋餅做得真好……”秋菊稱贊:“金黃金黃的。”
白雪看了她一眼,“你做得更好。”前世在吳家過的潦倒,一應(yīng)的吃食都是身邊人親手做的。秋菊的老家是開封府人氏,擅長面食,什么烙餅,蒸饅頭、花卷、手搟面、包子、餃子、小籠包等,她都是得心應(yīng)手,味道也很好。
久而久之的,白雪也受了影響,又加上時日漫長且無聊,也開始學(xué)著做面食。
“嗯?”
秋菊一怔。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她被賣進(jìn)王家直到現(xiàn)在,是沒有在廚房里做過事情的。
“……去洗些香菇和牛肉,剁成肉餡。”白雪和秋菊說道:“咱們蒸些小籠包。”
秋菊應(yīng)聲去忙活,小廚房的一個丫頭過來幫她。
白雪一邊揉面,一邊和燒火的婆子說話:“鍋里添水,大火燒,再準(zhǔn)備幾個竹蒸籠。”
“是,老奴遵命。”
裊裊炊煙飄蕩在小廚房的上空,在黑夜的籠罩下并不明顯。
白雪蒸好了小籠包,又用小碟子調(diào)制姜醋汁。快火炒了青椒雞.丁,魚香茄子。煮了一蠱山藥排骨湯。
秋菊看得瞠目結(jié)舌……小姐太能干了吧。
一道又一道的飯菜由丫頭端著送到西次間,熱氣騰騰,色.香.味堪稱俱全,陳容與也是吃驚不小。
吳華重新布置了紫檀木嵌螺鈿炕桌,給陳容與擺了碗碟。
“大哥,你嘗一嘗合不合口味?”
白雪笑著說:“要是覺得好吃,我以后還給你做……”可能小廚房里比較熱,也可能是忙的,她臉頰微紅,如涂了胭脂。很顯眼的美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煙味,卻讓人感到親近。
她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著自己,有些討好,更多的卻是關(guān)切。陳容與心里一熱,極力忍住想揉揉她頭發(fā)的沖動,微微點(diǎn)頭:“好。”
“大哥,你先吃片這個。”
白雪親自夾起雞蛋餅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好消化的。”
陳容與咬了一口,咸淡正好,口感潤滑,他由衷的開口:“的確是不錯。”
白雪抿嘴笑了:“……大哥多吃一點(diǎn)。”她挪過山藥排骨湯:“也喝一點(diǎn)這個。”xしēωēй.coΜ
秋菊和吳華、吳濤他們站在羅漢床的兩側(cè),看著三小姐親力親為地服侍世子爺,周全細(xì)致……只覺得怪異。
三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服侍別人的主?但偏偏又正在服侍別人。
陳容與也疑惑不已,他仔細(xì)去端詳白雪,她卻溫和地勸道:“小籠包子要趁熱吃,蘸著姜醋汁,利口。”語罷,又給他夾了一塊雞.丁肉。
白雪大約能猜到他們想的是什么,卻不在意。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不想和上輩子一樣,彼此錯過。
想要的,勇敢一點(diǎn),去爭取去追求。或許結(jié)局就會不一樣了。
陳容與吃東西很文雅,不緊不慢的,冷漠的側(cè)臉都柔和了不少。
看他這樣,應(yīng)該是喜歡吃吧……白雪想了一會兒,懸著的心放到了肚子里,轉(zhuǎn)頭和吳華說道:“面食養(yǎng)人,大哥的飯菜……”她頓了頓:“就以面食為主吧。”
自家主子吃的津津有味,吳華便笑著回話:“三小姐放心,奴才記下了。”
陳容與拿筷子的右手晃了下,卻沒有打斷他們的對話。白雪到底為什么對他如此上心呢?明明之前倆人的關(guān)系很疏遠(yuǎn)的,難道就因為救她出了荷池……看著也不太像。
……實(shí)在是想不通。
就不想了。
黑底黛面繡竹葉紋護(hù)膝,寶石藍(lán)綢面大氅,洗手作羹湯……母親一死,再沒有人對他這么用心了。祖母對他好,不過是遣了許多仆從過來伺候。仆從們盡心,也只是按規(guī)矩做事。
父親繁忙,繼母又客氣。
他只是個凡人,不是神,這樣的用心如何不貪戀?至于將來要怎樣,如今是預(yù)料不到的。
一頓飯吃的差不多了,白雪才起身告辭。
“夜深露重,三妹妹要當(dāng)心些。”
陳容與抬頭去看白雪,“我讓吳華送你一程。”
“不必了。”
白雪擺擺手:“府里的路,我都走慣了。”
陳容與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又道:“我讓人給你找個燈籠……照明。”
白雪看了眼外邊的天色,笑著答應(yīng)了。
吳濤送走了白雪,回來見主子難得在愣神,給他倒了一盞熱茶,說道:“三小姐變了,奴才覺……”
“住嘴。”
吳華呵斥自己的親弟弟:“三小姐也是你能說的。”
陳容與也轉(zhuǎn)頭看他,臉色陰沉:“再胡說八道,就滾去外院打更。”
“奴才不敢了。”
吳濤去擦額頭上的汗水,世子爺?shù)钠夤殴郑幌蛴质钦f到做到的。外院打更是辛苦,風(fēng)吹日曬的,他才不要去呢。
北風(fēng)凜冽,順著人的衣領(lǐng)子往里鉆,冷的人打寒顫。
白雪回到海棠閣時,秋芙還沒有回來。秋菊服侍著她梳洗過,摸了香脂,又打了半銅盆的熱水讓她泡腳。
“小姐,秋芙姐姐不是和您在一起的嗎?怎么您回來了,她卻沒有回來。”
半夏拿了茶青色細(xì)棉布手巾蹲在地上打算給白雪擦腳。
“是啊,去的時間夠久了……”
白雪看了眼秋菊:“你去門口瞅一眼去。”她讓秋芙去留春館打聽,莫不是出了別的岔子?
秋菊屈身應(yīng)“是”,才走兩步,海棠閣正房的布簾子一挑,秋芙走進(jìn)屋里。
“你可回來了。”
秋菊笑道:“小姐正擔(dān)心你呢。”
秋芙也笑,倆人一起往西次間去。
半夏給白雪擦了腳,有小丫頭端了銅盆出去。
“小姐……”
秋芙屈身行了禮,卻看了眼屋里站著伺候的其他丫頭。
白雪會意,擺手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夜也晚了,我這里有秋芙她們?nèi)怂藕蚓托辛恕!?br/>
眾丫頭屈身應(yīng)“是”,次第的退下了。
秋芙開口道:“小姐,留春館圍的鐵桶似的,奴婢不敢進(jìn)去,只在外邊躲著……五小姐的貼身丫頭杏香打了半死被兩個婆子從院子里抬了出來。四小姐的丫頭更是可憐,直接暈死過去了。”她歇了一口氣,又說:“后來,奴婢看到二夫人和柳姨娘,四小姐、五小姐等人也出了留春館……柳姨娘還趕著給二夫人道歉,二夫人卻狠狠地罵了她。”
“罵人?”
白雪反問道:“你確定是二夫人?”
“是。”
秋芙咽了咽口水:“罵得特別難聽,什么不知廉恥,小娘養(yǎng)的,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柳姨娘竟然生生地忍著,倒是五小姐一直哭的厲害。四小姐只是低著頭,并沒有回應(yīng)。”
“有看到母親嗎?”
“沒有。”
秋芙認(rèn)真的想了想:“……確實(shí)沒有看到夫人。”
白雪“嗯”了一聲,思考秋芙話里的意思。陳宛柔的丫頭和陳宛霜的丫頭挨了打……仆從們挨打,要么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要么就是替主子受的。二嬸母是個聰明人,她和柳姨娘的關(guān)系談不上很好,卻也不差……有陳老夫人在,她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罵柳姨娘。
除非是陳宛霜吃了不得了的虧,而且是陳宛柔造成的。
究竟是何事呢?
“小姐,小姐?”
秋芙問道:“咱們要做點(diǎn)什么嗎?”
“不……”
白雪起身去拿梳妝臺上的小葉紫檀木梳子:“咱們靜觀其變即可。”她明天一大早就去母親那里,一是擔(dān)心,二也是要問一下情況。
“這件事不要往外說。”
白雪看著秋芙她們:“留春館守衛(wèi)森嚴(yán),估計也是不想消息外漏……二嬸母怕是氣急了……”
“奴婢遵命。”
秋芙她們應(yīng)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