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宛霜選了心儀的花樣子，又在海棠閣用了午膳才走。
    白雪送走了她，回屋換件家常的褙子，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翻看紫檀木盒子里剩下的花樣子……都是前世畫的了。她拿起一張并蒂蓮花的，筆力還有些稚氣，顏色卻很鮮艷。紅色荷花配翠綠色荷葉，花蕊是淡黃.色的，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也象征著少女的活力和對(duì)未知將來的希冀。
    經(jīng)歷過暗淡無光的歲月，再看見這樣的花樣子，總感到不真實(shí)。
    白雪長(zhǎng)吁一口氣。
    “小姐，您畫的蓮花真好看。”
    秋菊站在她的旁邊，“荷葉的紋路都很清晰。”
    白雪笑了笑：“那是上了顏色才勾勒的，所以清晰些。”
    秋菊不大明白主子話里的意思。
    半夏卻從外間走了進(jìn)來，她也看到了白雪手里的花樣子，小手一指：“小姐，奴婢可以對(duì)照著繡個(gè)手帕嗎？”
    “給你。”
    白雪隨手遞給她。
    “謝謝小姐。”
    半夏驚喜不已，珍重的雙手接過。
    “謝謝就不必了。”
    白雪把手里的紫檀木盒子合上，遞給秋芙讓她放回原處，和半夏說道：“等你的手帕繡好了，也給我繡一方便好。”
    半夏笑著應(yīng)“是”。
    主仆幾人正在說話，外面卻傳來了小丫頭的通稟：“花房的孟婆子過來給小姐送新培育的墨蘭。”
    “墨蘭？”
    白雪怔了怔：“進(jìn)來吧。”
    不消片刻，臃胖的孟婆子領(lǐng)著兩個(gè)八、九歲的小丫頭一并到了西次間，先屈身行禮：“給三小姐請(qǐng)安。”又說：“兩盆銀邊墨蘭是剛盛開的，各房里都有，您看個(gè)新鮮。”
    白雪看著豆綠的花莖直立，高出了葉面，也覺得稀奇。招呼兩個(gè)捧著花盆的小丫頭上前。
    一離得近，墨蘭的幽香更甚了。
    “挺好聞的。”ＷwＷ.ΧＬwＥй.coΜ
    白雪捏了捏花瓣的葉子，讓秋菊收下，又讓秋芙各抓一把銀裸子給她們：“天冷路滑的，勞碌你們跑了一趟……一點(diǎn)小玩意，留著玩吧。”
    “三小姐言重了，是奴婢們的分內(nèi)之事，應(yīng)該做的。”
    孟婆子又屈身行禮，千恩萬謝的。
    兩個(gè)小丫頭也是一臉的喜色，誰和錢有仇呢。
    三人出了海棠閣的院子，穿淺棕色夾襖的小丫頭和孟婆子說話：“嚒嚒，三小姐好大方。”
    孟婆子笑道：“咱們?nèi)〗闶情L(zhǎng)房嫡出的，身份地位不一樣，對(duì)仆從們也體恤……你們呀年紀(jì)小，不知道主子們的為人處事。”
    穿靛藍(lán)色夾襖的小丫頭滿眼都是好奇：“嚒嚒快說。”
    “地位越高的主子越能替別人著想，還會(huì)提供些幫助……和傳說中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差不多的意思……”
    三人有說有笑地轉(zhuǎn)過海棠閣前面的一片桃林，猛不防被擋住了去路。
    “站住。”
    孟婆子一愣，待抬頭看清是誰，立即屈身行禮：“五小姐，八小姐好。”
    陳宛柔冷哼一聲：“你們?nèi)ツ睦锪耍俊彼粤宋缟艤?zhǔn)備去留春館給祖母請(qǐng)安，半路卻碰上了陳宛蘭。
    “奴婢們?nèi)ズＬ拈w送墨蘭。”
    孟婆子見陳宛柔的神色帶著怒氣，小心翼翼地：“五小姐，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嗎？”
    “當(dāng)然。”
    陳宛柔厲聲道：“你們議論的主子奴才……我都聽到了。亂嚼舌根的東西，仔細(xì)發(fā)賣了。”她平生最恨嫡出庶出這一說，白雪雖然沒有入陳家的族譜，又不是陳家的血脈，和她不能比……但記在了父親的名下，母親又是王氏，就有了嫡出的身份。實(shí)在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奴婢們不敢。”
    孟婆子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求五小姐饒恕。”兩個(gè)小丫頭也跟著跪下了，眼圈憋的通紅。侯府里吃的飽穿的暖，她們也熟悉了，不想被賣去陌生的地方。
    “五姐姐。”
    陳宛蘭拉了拉陳宛柔的衣衫。
    “別打擾我。”
    陳宛柔生氣道：“你們跪在這里，跪足了一個(gè)時(shí)辰，好好地治治嘴。”
    “是，奴婢們遵命。”
    孟婆子連連認(rèn)錯(cuò)：“定然記住此次的教訓(xùn)，再不犯了。”她的老臉都漲紅了，剛說嘴，轉(zhuǎn)眼就被打嘴了。
    陳宛柔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陳宛蘭小跑去追她，問道：“五姐姐，她們做錯(cuò)事情了嗎？”
    “你不知道？”
    陳宛蘭回頭看她：“嫡出、地位……她們低賤至此，也配提及？”
    “她們說的也對(duì)啊。”
    陳宛蘭眨了眨眼睛，懵懂不解：“祖母她老人家是咱們侯府里地位最高的，從不責(zé)罵丫頭，還時(shí)不時(shí)地讓人去街上布施粥廠。”
    “蠢……”
    陳宛柔銀牙緊咬，生生地咽下了“貨”字。她懶得搭理陳宛蘭，腳步更快了。
    北風(fēng)呼呼地刮著，混雜著零星的幾點(diǎn)雨滴，又冷又潮。
    樹上的葉子大部分都落了，光禿禿的，無比蕭瑟。
    景廡苑里，李大夫正給陳容與扎針。
    內(nèi)室的炭火燒的很旺，吳華在一旁伺候著，后背出了汗。
    守門的小廝挑簾子進(jìn)了屋，卻止步于內(nèi)室的厚布簾前，“世子爺，老夫人派人傳了，說是三姑奶奶回來了。讓您過去留春館一趟。”世子爺怕冷，屋里不能進(jìn)一絲涼氣。
    “姑母？”
    陳容與丹鳳眼微瞇，說道：“……我扎了針便去。”他的姑母陳瀾嫁給了當(dāng)朝次輔的嫡長(zhǎng)子苗彥昌，母親生前和她相處和睦。
    小廝答應(yīng)一聲，退了出去。
    陳容與到的時(shí)候，姑母陳瀾正拉著陳老夫人的手說話，母親，柳姨娘、二嬸母趙氏、五嬸母周氏坐在周圍相陪。陳家孫系一輩的也都在。還有兩個(gè)眼生的女孩，十多歲的樣子。
    陳容與一眼便看到了白雪，她坐在母親的身邊發(fā)愣，眼神有些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老夫人招陳容與到她身邊，笑道：“與哥兒，快來見見你姑母。”陳瀾是她親生的女兒，手把手養(yǎng)大的，親熱的很。
    陳瀾身穿絳色牡丹花緞褙，梳牡丹髻，戴了一對(duì)兒赤金鑲琉璃珠顫枝步搖，看向陳容與：“與哥兒長(zhǎng)大了，氣色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