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剛點(diǎn)進(jìn)信息查看,  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南喬的來電，電話剛接通聽筒里就傳來了對方質(zhì)問的話：“你不是說馬上來嗎？我已經(jīng)等你一個半小時了。”
    隱隱約約的還有些委屈。
    云知瞧了眼時間，不偏不倚還真一個半小時整,  她揉了揉眉心,  道：“抱歉啊喬喬，臨時有點(diǎn)事兒耽誤了,  你還在餐廳嗎？”
    “什么事？”南喬追問道。
    云知無奈,  只好將事情說了：“朋友突然胃疼，我照顧了一下她。”
    “誰？”南喬還在追問。
    云知剛想說名字，突然又覺得沒必要。
    她想起很久之前南喬說過的話。那時候她心大,  雖然被拒絕，但南喬身邊沒出現(xiàn)過其他人，她也沒在意過。
    直到后來南喬不再事事都同她說,  認(rèn)識的人也不再同她分享。有一天更是直接地告訴她，就算是朋友也該有私人空間。
    那時她想拿祝清夢和江愿安反駁她，才猛然想起兩人早已經(jīng)不是朋友關(guān)系。
    那是云知第一次清楚認(rèn)識到南喬在很認(rèn)真地將她擁有的權(quán)利劃在朋友的范圍內(nèi)。
    她們之間其實(shí)一直不對等。
    “你還在餐廳嗎？”云知選擇不回答，收拾了一下手包，而后出了辦公室。
    “嗯。”
    “我馬上……”云知話還沒說完，腳步頓住了。
    聽筒里傳來忙音——
    “嘟嘟嘟——”
    南喬將電話掛斷了。
    下行電梯路過十三樓,  卻因?yàn)樵浦陌l(fā)呆而未有停留。
    直到云知回過神,  電梯已經(jīng)到了十樓。
    云知抵達(dá)餐廳時已經(jīng)是十分鐘后。
    10號桌上鋪滿了已經(jīng)冷掉的食物,  南喬面前的餐盤干凈，桌上的食物她一口沒動。
    南喬看向她卻沒說話，似乎還在生氣。
    云知想了想這事確實(shí)是她不對，便又道歉：“抱歉來晚了。”
    南喬抿著唇,  臉上神色復(fù)雜,  更多更明顯的是生氣。沒有回答她的話。
    云知瞧了一眼她,  而后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以前她為了拍圖，經(jīng)常奔走各地，有時候一待就是幾個月，回來時南喬也會這樣生氣，她也會哄她。
    “別生氣了，真不是故意的。”
    沒聽到回答，云知又叫了聲服務(wù)員讓她換桌菜。
    “前幾天祝清夢說看見你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一起，有說有笑的，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服務(wù)員走后，南喬突然出聲。
    祝清夢告訴她的？這段時間她似乎沒有和祝清夢單獨(dú)相處過。
    是安安說的嗎？好像也不對，安安既然說保密就一定不會告訴別人。
    想不到原因，云知便不想了。
    不過南喬既然說話了，這會應(yīng)該不生氣了。
    “嗯，怎么了？”
    “你不是不會和喜歡你的人曖昧嗎？”南喬盯著她，置在餐桌下的手指攥緊，力度大到指甲快要嵌入掌心。
    云知愣，不明白她在說什么，隨意道：“她不喜歡我啊，她有喜歡的人。”
    菜還沒重新上，桌上杯中滿著橙汁，云知咬著吸管喝了一口。
    “真的嗎？”南喬不信，她不認(rèn)為祝清夢會無緣無故地騙她。
    云知垂眸，沒有回答她這句話。
    心里隱隱有了煩躁。
    這樣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從大學(xué)開始，南喬就會提醒她誰誰喜歡她，云知一向不喜歡和別人曖昧，便常常在察覺到對方情意時切斷。
    之前她還因?yàn)檫@種事兒被報復(fù)著散播過謠言。
    不過細(xì)想，也不算謠言。
    她可不就是愛而不得么。
    “你在用什么樣的身份質(zhì)問我啊，南喬？”云知笑，“朋友？女朋友？”
    南喬被她這個問題堵得說不出來話。
    但她知道云知能對她說出女朋友這樣的字樣，就說明現(xiàn)在還是喜歡她的。
    南喬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原本有些餓意的云知這會兒卻已經(jīng)不再想進(jìn)食了。有時候她有些討厭自己的敏感，也討厭自己對南喬的了解。
    她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她都能夠猜出南喬的心情。
    “我等了你一個半小時，給你打了好多好多電話你都沒接，也不回我消息，你現(xiàn)在就這樣對我嗎？”
    一如既往地，南喬岔開了話題。
    但云知知道，即便不岔開，南喬也會回答朋友二字。
    也許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南喬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語氣里帶著撒嬌，不再是方才的質(zhì)問。
    但云知并不滿意，甚至越發(fā)煩躁。
    “104分鐘很久嗎？”進(jìn)餐廳前云知看了腕表，正好遲到104分鐘。
    她確實(shí)沒想到今天南喬會等她這么久，平時和她發(fā)完消息后最多十分鐘就離開了。
    更沒想到會接連給她打那么多電話。
    “不久嗎？”
    “那你算過以前我等你多久嗎？”
    云知的話音一落，南喬愣住了。
    這些年云知從來沒有翻過舊賬，現(xiàn)在她明顯感覺到云知變了。
    南喬回神，小聲：“抱歉。”
    云知并不想聽她道歉，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情緒波動會這么大。
    也許是從南喬說喻明夏喜歡她的那一刻開始的。
    和她說這樣的話是為什么？
    不過是為了確認(rèn)自己還喜不喜歡她。
    云知不理解她的心思，也懶得去猜，更不想將南喬想得太壞。認(rèn)識十三年，她希望眼前的南喬還是當(dāng)初那個會拿著糖靠近她讓她別哭了的小女孩。
    也希望她是曾經(jīng)那個在自己因?yàn)楸环穸ū淮驌粝胍艞墪r向她遞來相機(jī)，讓她重新再開始的陽光少女。
    她不想用惡意去揣測南喬。
    兩人陷入沉默。服務(wù)員將加熱過的菜重新上桌。
    “吃飯吧。”
    這次是云知岔開了話題。
    南喬張了張唇，卻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只好應(yīng)了聲而后用干凈筷子為她夾了塊肉。
    “一周沒見了，是工作太忙了嗎？你瘦了好多。”
    “不算太忙，昨天量了體重，沒長肉。”
    ……
    離開餐廳時，云知婉拒了南喬同程回家的請求，借口自己還要回公司一趟，自己打了輛車。
    她和南喬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這讓她很茫然。
    她會縱容會包容南喬，但卻也有自己的脾氣和原則。
    她喜歡南喬但卻不會時時刻刻想著糾纏她，誰鬧出來的矛盾誰求和是她的一貫原則。
    所以有時候她和南喬幾個月不單獨(dú)聯(lián)系也是正常的。
    她不是沒想過去喜歡別人。但是她有很多熱愛的事情，她的生活不是只有愛情，有時候被拒絕會短暫難過，但那也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
    其實(shí)兩年前南喬剛戀愛那會她就該放棄了。
    她不是沒有踐行過，只是那時候南喬突然受傷，她心軟回了國，在陪南喬痊愈的那段時間里瞧見她的脆弱，那時候她想，那就先喜歡著吧。
    喜歡一個人就很累了，重新再去喜歡別人也許會更累。
    一眨眼又是兩年。
    這兩年間南喬沒有再戀愛，但她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發(fā)展。
    出租車?yán)铮浦聪虼巴猓粩嗟雇说木拔镘囕v，心思飄遠(yuǎn)。
    突然，她想起剛剛南喬的話，猶豫幾秒后在聯(lián)系人列表找到了祝清夢的名字，撥了個電話過去。
    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
    “怎么了？”
    云知怔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每次她打給祝清夢都是有事找她，所以電話剛接通就問一句怎么了也沒錯。
    “我有事想問你，方便嗎？”
    祝清夢：“你說。”
    “你什么時候看見我和一個漂亮女人一起了？”
    云知沒有直接問祝清夢為什么會說喻明夏會喜歡她，而是先問她了這句話。
    情感上或許她應(yīng)該相信南喬，但理智上她遲疑了。她不覺得祝清夢會胡說八道。
    祝清夢正在醫(yī)院護(hù)士站為江愿安熱粥。
    定時到了，微波爐叮了一聲。
    祝清夢有了猜測，垂眸將粥從里面拿了出來，回答她：“我什么時候看見你和一個漂亮女人一起了。”
    “嗯？”
    “我在回答你的話。”
    云知皺眉，難道南喬在騙她？
    祝清夢：“誰和你說了什么嗎？”
    云知：“啊沒。”
    既然她否認(rèn)了，云知便沒再繼續(xù)往下說。祝清夢并非會撒謊的人。
    “哦，”祝清夢又道，“有時間來看看安安，她想你又怕打擾你，才讓你不用來。”
    云知：“好，我明天下班了就過去，今天還有事情沒完成。”
    “看見南喬了嗎？快半個月沒見到她了。”祝清夢又問。
    “啊？你們快半個月沒見了嗎？”這么算起來，那她們上次見面豈不是還是在她家的時候？
    “嗯。”
    云知心底有了思量，既然兩人半個月沒見面了。那祝清夢就不可能和南喬說過那些話。
    祝清夢并沒有撒謊的必要。
    或許她這通電話就不該打，是質(zhì)疑南喬也是在質(zhì)疑祝清夢。
    “抱歉，打擾了。”云知向祝清夢道歉。
    “沒事，記得明天來看安安的時候多帶點(diǎn)零食給她。”祝清夢交代著。
    “好。”
    云知掛斷電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卻又想不明白是哪里。
    正好這時司機(jī)將車靠邊停穩(wěn)，說：“文樂小區(qū)到了。”
    打斷了她的思緒。
    -
    江愿安發(fā)現(xiàn)祝清夢從護(hù)士站回來后好像有心事，沉默著喂她一口又一口的粥。
    這兩天清湯寡水，她常常覺得人生沒有希望了。
    “夢夢，我想吃肉想吃辣。”
    江愿安抱怨著，卻沒聽到回答。她又叫了一聲：“夢夢？”
    祝清夢回神，看著江愿安，然后將手里喝得差不多的粥碗放下。
    “安安。”祝清夢嘆氣，看上去心情不好。
    “干嘛啊，去了一趟護(hù)士站心就不在我這兒了么？”江愿安嘟著嘴，抱怨。
    “別胡說，”祝清夢揉了揉她的頭，小聲道，“我剛剛?cè)鲋e了。”
    “啊？”難怪回來后一直沉默，江愿安想了想安慰道，“我相信你撒謊肯定是有理由的，不要自責(zé)。”
    江愿安脾氣雖然作了點(diǎn)，但是在大事上一向清醒。當(dāng)然，祝清夢因?yàn)閯e人情緒不好對她來說也算是一件大事。
    “不過你不是對我撒謊吧？”江愿安后知后覺。
    “不是，別亂想。”祝清夢道。
    “安安。”祝清夢像是下定了決心，叫她時神色認(rèn)真。
    “嗯？”
    “幫我個忙。”
    -
    晚上九點(diǎn)。
    云知剛洗漱完坐在沙發(fā)上，準(zhǔn)備看會電視后休息。
    她剛將遙控器放在茶幾上，手邊的手機(jī)振動了一下。
    是江愿安的消息。
    【滴滴滴安安請求呼叫知知。】
    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云知輕笑，回復(fù)她：【滴滴滴知知收到，安安請講。】
    【上次的事兒怎么樣了啊，你和喻明夏道歉了嗎？她接受了嗎？】
    云知：【嗯，她說都過去了。】
    江愿安：【哇，看來喻明夏真是人美心善呢！】
    云知：【？】
    江愿安：【哎呀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八卦，我太閑了。】
    【對了，你高中的時候不是很喜歡拍學(xué)校的女生嗎？喻明夏既然和我們是同校同學(xué)，而且還長得這么好看，你說不定拍過她呢。】
    云知正在喝水，瞧見這段話頓住了。
    好像有道理。
    她挺好奇高中時候的喻明夏是什么樣子的。
    云知：【我找找。】
    回復(fù)完消息云知就起身回了書房，從書架上拿了兩本相冊集，翻找著。
    高中時候她喜歡拍照，尤其喜歡拍女孩，所以經(jīng)常會找學(xué)校里的人約拍。
    拍完圖她會和對方溝通然后保留一份，作為珍藏，所以眼前的兩本厚厚的相冊就是她高中三年的成績。
    雖然很少再回頭翻看那時候的東西，但她始終保存著。走過很多地方，拍過很多照，但她最喜歡的還是高中時期拍過的這些。
    在她眼里，所有的女孩都好看。
    十分鐘過去，兩本相冊都被她翻看完了。
    沒有喻明夏的身影。
    她拍完照會有名字記錄的習(xí)慣。這上面并沒有出現(xiàn)過喻明夏的名字。
    別說喻明夏，就連喻初雪都沒有。
    云知：【沒拍過她。】
    江愿安：【哇她高中說不定比現(xiàn)在還好看，你為什么會沒有拍她啊！】
    云知：【……】
    云知：【這種事不是你們在負(fù)責(zé)嗎？】
    高中時候，南喬和江愿安說是她的工作室成員也不為過。
    她喜歡拍照，兩人就幫她約人，還分工明確。
    江愿安：【什么啊！同級同學(xué)都是南喬在負(fù)責(zé)，你該問問她才對。】
    看見這句話，云知怔愣幾秒。
    她想起來那時候確實(shí)是南喬在幫她約同年級的同學(xué)。
    除了學(xué)業(yè)最為繁忙的高三那年，云知停止拍圖投身學(xué)習(xí)外，高一高二幾乎每隔幾天就會給人拍照，也都是南喬和江愿安在幫她約人，她只負(fù)責(zé)拍就好。
    江愿安：【我也想問呢，南喬為什么不約喻明夏，那時候的喻明夏肯定也很漂亮。為什么？？？】
    云知沉默，又見她說：【南喬是不是和喻明夏有仇，故意不讓你拍她，也不讓你和她說話！】
    原本還在沉思的云知，瞧見這話笑了聲，這腦洞也太大了。
    南喬有什么理由這樣做。
    【那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明夏那時候不想被拍呢？】
    畢竟當(dāng)然拒絕她們的人也不少，有的是害羞有的則是單純的不想被拍。
    而高中時候的喻明夏應(yīng)該符合害羞這點(diǎn)。
    江愿安：【哇你這心偏得也太嚴(yán)重了！哼哼】
    【反正肯定是南喬故意的，要是你讓我約同級同學(xué)，我肯定早把喻明夏送你眼前來了，說不定你現(xiàn)在喜歡的就是喻明夏了。】
    云知：【……】
    【重申一下，我和喻明夏是朋友。】
    江愿安：【等著，你早晚會喜歡上她的！】
    【既然早晚會，勸你趁早點(diǎn)好！】
    云知：【……】
    見她越說越偏，云知無奈嘆氣，只有省略號能表達(dá)她的心情。
    不明白怎么在江愿安這里，她交個朋友跟戀愛預(yù)備役似的。
    不過就像之前和喻明夏說的一樣，只要她們彼此不會誤會就好了。
    江愿安的消息還在頁面上不斷增加著。
    云知將相冊合上，打算放回書架。
    也許是相冊太陳舊，有相片從里面掉了出來，飄飄揚(yáng)揚(yáng)地落在了地上。
    云知又將相冊放下，蹲下身將相片撿了起來。
    相片上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背對著鏡頭，靜靜地坐在櫻花樹下，架著畫板正在畫畫，落櫻時節(jié)，櫻花瓣落在女孩的肩頭發(fā)梢。
    畫面太過寧靜美好，她隨手拍了下來。
    那時候她剛上高一，當(dāng)時那女孩走得急，她也沒來得及上前搭話，之后才找到人道歉并申請留了相片。
    算起來，這還是她上高中后拍的第一個女孩。
    也是這一拍，她淺淺心動了一下，確定了自己的取向。
    “裴文娜。”云知默默念著上面的名字，將相片放回到相冊的第一頁。
    只是可惜，也許是當(dāng)時氛圍渲染。
    見到裴文娜時，她并沒有當(dāng)時的心動，之后裴文娜轉(zhuǎn)學(xué)，這件事漸漸被她淡忘。
    云知將相冊重新放回書架，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