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上為黑夜。
    墻內(nèi)是不染纖塵的宮殿，墻壁外是掩埋白骨的黃沙。
    陳牧未從見過如此奇特的景象。
    黑與白的交織、頹廢與希望的分割、圣潔與罪惡的糾纏，古典與現(xiàn)代相融……
    這一幕極富沖擊力，宛若魔鬼與天使的共同創(chuàng)作的壁畫。
    “看到了什么？”
    在陳牧看的入神時，身后響起太后好奇的詢問聲。
    陳牧收回目光，示意對方湊前查看。
    夏姑娘視線不及陳牧明亮，只是看了個大概輪廓，卻也感受到了一種怪異違和感。
    “這地方好奇怪。”太后蹙眉。
    陳牧在一旁思索著。
    這宮殿是人為的還是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幻境？如果是人為的，為何要建造的如此奇特。
    里面那女人又是誰？
    還是說只是一尊看起來栩栩如生的雕像？
    陳牧又沿著堅硬的墻壁在周圍仔細(xì)探查了一圈，找不到任何入口后也便了死心。
    “先走吧。”
    陳牧說道。“以后有機(jī)會再調(diào)查。”
    “嗯。”
    夏姑娘點了點蛾螓，見男人蹲下身子，笑道。“不用了，我已經(jīng)休息夠了，陪你走一會兒吧。”
    陳牧也沒勉強(qiáng)，主動將孩子抱在懷里。
    沿著古殿右側(cè)的小路前行，約莫半個小時后，兩人來到了一處頗為荒涼的地界。
    眼前是一片被燒過的大地。
    被燒過的野草橫布在平坦的大地上，東一片西一塊，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焦味。
    當(dāng)兩人踩在這片區(qū)域上，切身感受到溫度高了一些。
    好似地下埋著一個剛剛熄火的銅爐。
    偶爾風(fēng)吹過時，可以看到零碎的黑灰夾雜在其中，遠(yuǎn)處幾片稀疏的樹木也被灼燒成焦木。
    “小心一些。”
    陳牧牽起夏姑娘的玉手，謹(jǐn)慎的踩著燒黑的大地一步步前行。
    夏姑娘倒是神情平靜。
    反正有陳牧在身邊，任何危險她都不會懼怕。
    感受著男人手心傳來的溫度，女人更是心安。下意識的，也握住了男人的手掌。
    這一刻，真如情侶似的。
    夏姑娘忽然想起兩人第一次牽手的情形。
    那時候的她毫無心理準(zhǔn)備，被陳牧摸手之后更多是惱怒，感覺太后的威儀受到了冒犯。
    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陳牧掌心的溫暖。
    也習(xí)慣了陳牧的擁抱。
    甚至……也在慢慢習(xí)慣男人偶爾親吻額頭的舉動。
    雖然是一點點的親近，但夏姑娘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這只是朋友間的友好親近而已。
    她相信自己能守住底線。
    畢竟她可是看了無數(shù)本情感書的愛情專家，經(jīng)驗豐富。
    白給？
    不存在的！
    行走了一段路程后，溫度越來越高，仿佛天空中有一輪火熱的太陽烘烤著大地。
    夏姑娘不時用手帕擦著脖頸里的熱汗，體力也在急速下降。
    “來，我背你。”
    陳牧看到身邊有些跟不上腳步的女人，便主動蹲下身子示意對方趴上來。
    夏姑娘芳心甜蜜蜜的，很自然的摟住男人的脖頸。
    被男人背起后，看到對方額頭上蒙著些許細(xì)汗，于是拿起手帕很貼心的幫忙擦拭。
    陳牧低頭看了眼胸前熟睡的嬰兒，繼續(xù)邁步前行。
    溫度似乎在以跳躍式的形勢一點點將度數(shù)增加，又趕了一段路程后，就連陳牧都有些吃不消。
    倒不是說溫度很灼人，而是烘烤之下體力大幅度下滑。
    隱隱間，他感覺自己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絲體內(nèi)靈力被吸入了地底下。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看到遠(yuǎn)處有一片綠洲，可走了這么久，距離似乎并沒有拉近多少。
    “陳牧，如果累的話你放我下來吧。”
    看到男人罕見的有些氣喘，夏姑娘一邊幫男人擦著汗，一邊柔聲關(guān)切說道。
    陳牧笑著搖了搖頭：“沒事，要是放你下來估計真走不出去了。要不你就唱會兒歌吧，當(dāng)做是給我提供些能量。”
    “我才不！”
    夏姑娘一口回絕。
    雖然這幾天聽著陳牧唱歌，偶爾也會默默哼唱幾句，但讓她主動唱出來，還是覺得很羞恥。
    好歹自己也是大炎的太后，怎么能隨隨便便唱歌呢。
    這成何體統(tǒng)！
    陳牧也沒勉強(qiáng)，正要說幾個笑話段子解悶，忽然視線被前方的一道人影給吸引住了。
    這地方竟然有人？
    不過看著對方一動不動，似乎只是石像。
    生出警惕性的陳牧手臂悄悄滑出短刃上前走去，隨著距離越近，發(fā)現(xiàn)對方是一具尸體。
    陳牧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望。
    他走到跟前仔細(xì)打量。
    眼前是一具穿著金色盔甲的男性尸體，三十不到。
    盔甲內(nèi)是一具似乎被火焰烘烤過的干尸，不過從盔甲來看，生前也是頗為魁梧。
    男人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劍，半跪在地上。
    劍刺于腳下。
    他低垂著頭將頭盔一角抵在劍柄上，握劍的右手彎曲，而左手卻指向前方。
    所指方向，正是陳牧看到卻難以到達(dá)的那片綠洲。
    “莫非這人是誤闖進(jìn)這個空間世界的？”
    陳牧進(jìn)行猜測。
    估計這位將軍一直在這片焦土前行，結(jié)果最終體力枯竭，倒在了這里。
    “這盔甲的款式……”
    夏姑娘美眸仔細(xì)打量著干尸身上的盔甲，覺得有些熟悉，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是雙魚國御林衛(wèi)！”
    雙魚國？
    陳牧愣住了。
    怎么在這個夜妖空間世界里，出現(xiàn)了雙魚國御林軍的人。
    這可是皇家禁衛(wèi)軍啊。
    陳牧在尸體上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一枚金色的身份令牌，上面寫著官職和名字。
    “御林衛(wèi)大將軍，南錚！”
    陳牧吸了口氣。“好家伙，這竟然個大將軍。”
    “南錚……”
    夏姑娘臉色也變了，朱唇輕啟。“我知道他，他是南赫山的兒子。據(jù)傳聞，九年前因病死亡，沒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南赫山？
    陳牧皺了皺眉，感覺隱隱聽過這個名字。
    見男人疑惑，夏姑娘主動解釋：“南赫山是雙魚國的異姓靠山王，曾為雙魚國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他有一個姐姐，你應(yīng)該熟悉，就是南乾國護(hù)國大將軍的義女南雪。”
    南雪……
    陳牧愣了幾秒，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精彩起來。
    他想起來了。
    南雪，貴妃許彤兒的母親！
    當(dāng)年南乾國與大炎進(jìn)行了一場政治聯(lián)姻，南乾國護(hù)國大將軍的義女南雪嫁給了大炎首輔許芝麟。
    而他們生下的女兒，便是后來貍貓?zhí)拥闹鹘恰S彤兒！
    夏姑娘伸手掠了掠發(fā)鬢，淡淡道：“南乾國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動亂，南赫山和南雪兄妹兩在逃難時不慎分散。
    南赫山逃到了雙魚國，一步步成為雙魚國的靠山王。而南雪在機(jī)緣巧合下被南乾國的護(hù)國大將軍收養(yǎng)，成為義女。
    雖然是兄妹，但兩人后來的交集并不是很多。
    不過后來許彤兒嫁入皇宮前，曾去過雙魚國一趟，當(dāng)時接待她的便是她的舅舅南赫山。”
    聽完夏姑娘講述，陳牧心情復(fù)雜。
    果然上層人之間的關(guān)系很錯綜復(fù)雜，似乎家族優(yōu)秀的基因刻在了骨子里。
    這么看來，南家血脈很強(qiáng)大啊。
    在大炎、南乾國和雙魚國這三個國家都有延續(xù)。當(dāng)然，前提是許貴妃的兒子沒死。
    陳牧怔怔望著眼前的盔甲干尸人。
    按照輩分，這個叫南錚的年輕大將軍應(yīng)該是許貴妃的表弟。
    不過表姐慘死，表弟又離奇死于這里……
    冥冥中似有詛咒。
    可憐啊。
    “雙魚國御林衛(wèi)的大將軍死在這里很是蹊蹺，看來背后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出于職業(yè)的敏銳，陳牧拿出小本子將這些信息記錄下來。
    不出意外，他還得去雙魚國一趟。
    或許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會給他或者雙魚國帶來不可預(yù)知的結(jié)果。
    又搜查了一番，沒找到其他線索后，陳牧便繼續(xù)背著夏姑娘前行，方向依舊是那片綠洲。
    可走了一段時間后，陳牧愈發(fā)感覺自己的雙腿開始疲乏。
    明明在精神上還處于飽滿狀態(tài)，可體內(nèi)卻下降的越來越快，充斥于丹田內(nèi)的靈力流逝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他嘗試釋放出天外之物，但作用并不是很明顯。
    “要不先歇歇吧。”夏姑娘看著心疼。
    陳牧猶豫了一下，看著前方茫茫大地，便將女人放下來，從儲物空間取出一壺水遞給對方：“那就歇會兒，你先喝點水。”
    女人擰開瓶口，遞到了男人唇邊：“你先喝。”
    男人笑了笑也沒推遲，喝了幾口后遞給對方。
    后者也沒嬌氣的去擦拭著壺口，直接對嘴抿了兩口，似乎不介意與陳牧進(jìn)行了‘間接接吻’。
    前兩日她其實是有些在意的，但后來慢慢也就不在乎了。
    有些事情，習(xí)慣之后也就自然了。
    就像現(xiàn)在她很自然的依偎在陳牧身邊，將螓首放在男人肩膀上稍作休息。
    “你覺得我們能不能出去。”
    陳牧望著遠(yuǎn)處的綠洲，內(nèi)心第一次有了些急躁。
    夏姑娘甜甜一笑：“有你在，肯定能出去。”
    看到女人這么依賴信任他，陳牧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大小姐當(dāng)習(xí)慣了，無論如何都要學(xué)會自力啊。畢竟這地方我還沒研究透徹，不知道前方還有什么兇險等著我們。”
    夏姑娘眨了眨彎翹的睫毛：“你不會想丟下我吧。”
    “說不準(zhǔn)，畢竟有時候多個拖油瓶確實不是好事。”陳牧故意逗弄對方。
    “我才不是拖油瓶。”
    男人的調(diào)侃之語讓夏姑娘有些悶悶不樂。
    但仔細(xì)回想一下，好像自己在男人身邊真的像個拖油瓶，一時心情有些低落。
    就在這時，夏姑娘忽然感覺到自己纖柔的腰側(cè)有只手摟過來。
    她俏臉一紅，惱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別碰我！”
    “什么？”
    暗自分析著形勢的陳牧一愣，莫名其妙：“我碰你什么了，你可別想栽贓我。”
    “還狡辯？”
    夏姑娘一把抓住腰間的手腕舉起來。“這是豬蹄嗎？”
    可這一轉(zhuǎn)身，卻看到男人的兩只手全都在視線里，她頓時愣住了。
    “這……”
    一股涼颼颼的冷氣爬上女人脊背，剛剛還炎熱的天氣此時卻恍若降臨寒冬。
    夏姑娘艱難的扭過俏臉。
    只見自己手里，竟抓著一個血淋淋、看起來是女人的纖細(xì)斷臂！
    那只手竟然還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