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仲康在許靖軒與蘇茜茜那場驚險的婚禮后的一個星期,就離開了香港。蘇茜茜之后也沒有再接到過他任何的電話和郵件,他好像退出了蘇茜茜和許靖軒能看到的世界,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除了小寶會在很多時候提起二叔,何家大宅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蘇茜茜每次經(jīng)過他的房間,總是偶爾忍不住進去看一下,里面空蕩蕩的,奢華至極,可是就是沒有主人生活的氣息,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個寄宿者一樣。
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面寫道,幸運的女孩一生會遇到兩個真心愛她的男人,一個在身邊,一個在遠方。。。。
蘇茜茜一直覺得自己與幸運這個詞無關(guān),小說里‘倒霉女’用來形容她實在是太貼切不過。好在她一直對自己說,人的一生太短暫,所以沒有可以用來自暴自棄浪費的時間;同時人的一生又太漫長,不到步入暮年,誰也不能定論成功與失敗,幸福與悲哀。
可是當她終于嘗到了幸福的滋味,才深刻的明白為何所有的教義中,都讓人要在幸福的時候?qū)W會感恩。因為為了成全你的幸福,必定要對有些人心存虧欠。也許是你的父母,也許是你的子女,也許是一個像仲康這樣的男子。。。。。
經(jīng)過二樓的書房,蘇茜茜看到微敞開的門里,許靖軒長身玉立在窗前,白色的紗簾,隨著秋風微微而動,他專注的看著窗外那一片玫瑰的花海,晚霞在他的身上映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影。蘇茜茜的心頓時安寧下來,走上二樓去尋寶寶。
半個小時后,緊閉的書房里,何寶昌和許靖軒父子兩人對坐在寬大的花梨木書桌前。
“靖軒,你真的決定了?你該知道你爺爺一直以來的心愿!”
“爺爺?shù)男脑甘且珦P能傳成下去,發(fā)揚光大,仲康這幾年的努力你也都看在眼里,就算他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勝任,只要你和母親多多幫助他,鼎力的指點他,我相信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他完全可以挑起耀揚的重擔。”何寶昌看著這個從小就和自己極不親近的兒子,剛毅的表情和印象中盛年的父親很相像,平淡的表情,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不同意!你是嫡長子,耀揚必須你來繼承,你的母親也不會同意。”
許靖軒微微一笑,看著這個總在自己面前發(fā)怒,卻沒有任何威嚴的父親,身教勝于言教,他想自己在小寶面前,將來一定不要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場。他自認為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可是對自己的父親,除了義務(wù)與責任,確實‘崇拜’不起來。。。。
“父親,你如果有這樣的想法就不該生下仲康,你這樣說不僅侮辱的是你自己兩個兒子,更是你年過半百的結(jié)發(fā)妻子。我已經(jīng)決定了,沒人能改變我的想法。耀揚的股改也全部結(jié)束,我的責任已盡。。。。”
許靖軒看著窗外,想起杭州的別墅前那一片郁郁蔥蔥的草坪,想著一家四口坐在其間的情形。
“又是為了那個女人?”何寶昌從來搞不清楚自己兩個兒子都是發(fā)了什么瘋,女人于他們兩個這樣的男人,怎么還能有這么大的魅力?一個不要命,一個放棄億萬家產(chǎn)的繼承。
“只是原因之一”許靖軒收回目光,認真的看著父親,“茜茜不適應這里的生活,而我覺得,對一個男人來說,繼承祖業(yè)從來不是我的心愿,我更希望建立屬于自己真正的商業(yè)帝國。而我的孩子,也不需要繼承我的任何東西,他們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我相信他們可以活得比我們更加精彩。”
“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就是子承父業(yè),孫承祖業(yè),你這是什么謬論?”
。。。。。。。。。。《弄假成婚》。。。。。。。。。。。
許靖軒帶著蘇茜茜去看望姑姑,走到那扇厚重的大門前。她突然有些卻步,她清晰的記得上一次要離開的時候,許姑姑略顯渾濁的目光里閃出一絲亮色,幾乎是懇求的問她,“你會離開我的孩子嗎?”
當時她回答說,“我可以為了愛情放棄一切,但不喪失尊嚴是我的底線。”許姑姑的眼睛里最后一絲的光彩一瞬間熄滅了,她說她不會為難自己從小疼愛的孩子,可是她也不想從此再看到蘇茜茜。許姑姑說到做到,無論許靖軒幾次三番的懇求她,她也沒有參加他們的婚禮,甚至好幾年過去了,她也沒有再見過小寶。甚至從那以后再也沒有進出過何家的大宅。蘇茜茜知道,許姑姑表面有多么冷漠,內(nèi)心就有多么痛苦。
只因當初愛的太深,所以傷的太重,以至于成了一輩子無法治好的傷痛。
敲門很久之后才聽到腳步聲,許靖軒抱著小寶,孩子看到這里寂靜的氛圍,扭動著身體想要回家。
門開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連許靖軒也不認識。進到屋子里才知道,姑姑生病了,她厭惡醫(yī)院的氣味,相信中醫(yī),每天里就由剛才開門的崔姐,給她熬中藥,可是喝了半個月,身上卻是一天比一天懶。最近連床都懶得下了。明明只比蘇茜茜的母親大幾歲而已,看上去卻像個老婦人,頭發(fā)白了一半,滿臉倦容。
屋子里掛著窗簾,光線昏暗。一屋子藥味,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病人,小寶很快就哭鬧起來。
許姑姑原本是昏睡的,聽見孩子的聲音,一抬頭,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姑姑!”許靖軒抱著小寶走上前去,小寶扭來扭去不肯陪著,伸著手往蘇茜茜的身上撲。看著許姑姑失落的眼神,蘇茜茜接過孩子,在寶寶的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小孩子頓時安靜下來,乖巧的倚在媽媽的懷里,怯生生的看著床上。
“喊姑奶奶!”
“姑奶奶是什么?”孩子脆聲的問。
“也是你的奶奶,她很愛很愛你的爸爸,也很愛很愛寶寶!”蘇茜茜溫柔的哄著孩子說。
“姑奶奶!”一聲童音,打破了冰凍的空氣,許姑姑笑了,“都長這么大了?”連忙吩咐崔姐把自己的首飾盒箱來,被許靖軒制止住。
“姑姑,跟我們一起回家去,然后回大陸。”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沒有福氣生得得男半女,活該晚年孤寂,你們走吧。。。。。”許姑姑緊摳著收拾箱,一邊無視我和許靖軒的存在,一邊急切顫抖的從首飾箱里拿翻出一塊用金鏈子穿著的玉來。何家的人都喜歡玉,無論是過世的爺爺還是何夫人,送的都是。
蘇茜茜替寶寶接了過來,許姑姑手指觸到她的的手背時,像碰到瘟疫一樣,快速的閃開了。蘇茜茜毫不在意,把孩子交給許靖軒,吩咐崔姐去打清水來。
“靖軒,你們出去一下!我給姑姑擦擦臉!”
“不用你,你走開!”許姑姑厭惡的瞪了蘇茜茜一眼,許靖軒左右為難,他無法用對自己父母的態(tài)度對待姑姑,可是又不放心蘇茜茜。孩子還在哭鬧,連他也一時沒了主意。
“姑姑,我肚子里還有一個寶寶,你別亂動。。。。我只是想給你擦擦臉。。。。”蘇茜茜甜甜的說。
許姑姑馬上不動了,抬起頭看向許靖軒從他的臉上尋求證實。許靖軒點點頭,懇求的口氣對她說,“茜茜懷孕三個多月了!她說沒有你的認可,我們的婚姻不會圓滿,從我們婚禮后說了很多次。。。。”他無奈的嘆息著,這里他不知來過多少次,可是就是無法讓姑姑接受茜茜。婚禮后第二次過來,姑姑竟然病了。
“姑姑,你身體太虛了,應該下床多散散步見見陽光!”許靖軒抱著孩子出去了。蘇茜茜細心的替許姑姑擦臉擦手,拿崔姐放在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替她穿上。許姑姑一邊抗拒著,一邊又擔心的看著蘇茜茜的肚子。
蘇茜茜知道她心里真正疼愛許靖軒的,對他的孩子自然也愛如珍寶。蘇茜茜不奢望別人為她改變,所以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姑姑。。。”
“別這么叫我,我和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姑姑,你真的不要靖軒了嗎?人總有讓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不能因為過去的傷痛,就用自己的后半生做陪葬。我和靖軒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今后是絕對不會分開的,無論你認不認我,都是我的姑姑。我會像親生母親一樣孝敬您,不是因為我的母親做了什么,只是因為你是靖軒最愛的親人,也同樣是我的親人。”以前她蘇茜茜怨過許姑姑,知道了母親與許姑父的過往后,她想過要贖罪,那次也是痛哭流涕的在這里哀求,得不到認可,絕望離開。
可是現(xiàn)在她想明白了。她和許靖軒之間的感情之路要想一直幸福的走下去,就必須得到姑姑的祝福。過去的事情她改變不了,但是她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許姑姑不是壞人,只要她真心的對待這個老人,遲早有一天,會得到她的認可。
一生還那么漫長,只要許靖軒在乎的親人,朋友,她都必須融進去。否則又怎么配做他的妻子呢?權(quán)利和義務(wù)從來都是相互的,在擁有他全部寵愛呵護的同時,照顧好他最親的人,是她必須做的事情。
看著許靖軒抱著孩子進來,許姑姑拉著他的手,委屈的掉眼淚。她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她舍不得,也放不下。
“姑姑,我和茜茜回內(nèi)地,小寶還這么小,到時有兩個孩子,根本忙不過來。。。。。”許靖軒笑著討好訴苦。
許姑姑知道他要說什么,故意‘刻薄’的說,“有錢什么人請不到?”
“我就是保姆看大的,你還想讓我的孩子們也和我一樣成長?”許靖軒在姑姑面前,竟有些耍嬌的口氣,蘇茜茜一愣,隨即心里笑開了花。后來又聽說小寶離開香港后,在杭州時重金請一對夫妻照看著,后來男人被人利用,險些小寶被壞人搶走。許姑姑越聽越害怕,不由抓緊了孩子的小手。
她的表情被許靖軒如數(shù)盡收眼底,趕忙又添枝加葉的說了很多小寶因為早產(chǎn)體弱多病的事情。
許姑姑近半個月,病得厲害,越發(fā)替自己的一生感到悲哀。以前許靖軒經(jīng)常自己來,她無動于衷,可是今天終于見到了孩子,又知道蘇茜茜又一次懷孕,心里格外的復雜。
當她看著蘇茜茜認真利落的和崔姐幫她收拾行禮,突然感到一種大勢已去的無力感。憋著一肚子氣,索性隨他們擺弄,被許靖軒連哄帶強迫的接回了何家大宅。
何嬸對這位姑太太的脾氣十分了解。刀子嘴豆腐心,脾氣大雨點小。見她自從回到大宅就沒什么好臉色,自然不敢去招惹。中午送飯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把飯菜擺好,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就要退出去,聽見姑太太說,“老何走了?”
“沒有,先生和太太吃慣了他做的飯菜,把他家人也從鄉(xiāng)下接過來了。”
老何是何家的一個廚師,與何嬸一樣在何家工作很多年了,一般中式的家常菜都是他拿手的。
“這筍絲的味道變了,小黃瓜也爽口了不少!”吃中藥的人嘴里最沒有味道,許姑姑就著香米粥,胃口一下子被打開了。郁結(jié)在心里的怨氣松動了一下。人在生病的時候,獨自生活在大房子里,滋味不好受。雖然他們兄妹很少交流,也有不少矛盾,可是畢竟這是她出嫁前生活過的地方,連房間都沒有變。在大陸有一句話:親人之間臭嘴不臭心,打斷骨頭連著筋。
“其實東西都是平常的,頂級大廚做出來的東西,未必有滋味,是因為缺了份心意。”何嬸有些緊張,看著姑太太并沒有生氣,她嘆了口氣,決定把話說完,“這些都是少夫人親自下廚做的,她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都不讓我們插手。”
許姑姑頓了好久,埋頭把飯菜吃完,一點也沒有剩下。晚上的時候許靖軒來看她。
“姑姑,我一直用爺爺?shù)脑S姓就沒有打算繼承耀揚。本來想著等多幾年在把你接在身邊的,可是這次看到你病了,我下定決心帶你一起回大陸。你也看到了,茜茜和我是不可能分開的。。。
我沒有告訴茜茜,其實這一年多,我的身體很不好,眼睛時好時壞,嚴重的時候,什么也看不見。你從小最疼我了,難道要眼看著我繼續(xù)痛苦難受嗎?”
“靖軒,你的眼睛怎么了?”許姑姑擔心的問。
“精神壓力多大,是神經(jīng)問題的一種,姑姑,茜茜有那樣的媽媽不是她的錯,這么多年她生活的也很不好。。。。。如果你實在不接受她,就等于否定了我。。。。。你報復的不是她的母親,而是把痛苦全部報復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