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后，病房里再度陷入沉靜。
    一個多小時后，房門打開，程爽攙扶著謝雨薔回來了，謝雨薔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臉色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白熾燈早已打開，謝雨薔見到躺在床上的果果，倉倉皇皇走過來，借著燈光凝視她，凝視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李曉，大夫說果果必須長期住院治療了，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和小爽繼續(xù)照顧她。咱們的合同，恢復(fù)如常好了。”
    “沒問題……我當(dāng)然要照顧果果，合同的事先不說了，先告訴我果果的病情究竟怎么樣？”我的心顫了一下，看謝雨薔帶來的氣氛，這個問題似乎不用問了，但我又忍不住想問，如果不親耳聽謝雨薔說明我心里終究是不安。
    “大夫說她的腫瘤已經(jīng)演化為惡性癌癥，而且開始擴散了，這是診斷書。”謝雨薔顫著手把那張紙遞給我。
    盡管是個意料之中的消息，但我還是眼前一黑，難以置信。接過了紙，展開來看，的確白紙黑字一筆一劃的寫著：
    “……姓名：謝雪薇。性別：女。年齡：4歲。臨床診斷：細支氣管肺泡癌。治療建議：積極治療……”
    看清“細支氣管肺泡癌”七個字，我的心霎時仿佛被一只鐵手猛地扭曲了似的。
    “李曉，醫(yī)生說了，果果的病情也不是完全沒辦法，這家醫(yī)院本身就是全國頂級的癌癥醫(yī)院，以后果果要長期住院，而且常常在特殊病房里。咱們在醫(yī)院旁租個房子住吧，方便陪床，這里畢竟離家遠，而且家里也沒別人，家里不需要照顧……”謝雨薔強自鎮(zhèn)定的說。
    “嗯嗯，雨薔姐，這些事我去安排吧。沒關(guān)系，就算出國治療，我也會陪果果去的。”我咬著牙說道。
    “謝謝……”謝雨薔緩緩扭過頭，深深的看著我。
    接下來，我就出門去附近找房子，打電話給中介，中介卻回答當(dāng)天不能安排看房，我只好自己轉(zhuǎn)，轉(zhuǎn)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在緊挨著醫(yī)院的一個小區(qū)里找到一套出租的小三室，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業(yè)主來開門，房子是精裝修，從來沒人住過，家具水暖什么的一應(yīng)俱全，我甚至沒告訴謝雨薔也沒還價直接就把它租下了。
    這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多，我打電話告訴謝雨薔，然后又買了些生活必需品，本來還想打掃打掃房子，但時間太晚了，謝雨薔打來電話讓我先回醫(yī)院，我就開車先回去了。
    回到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果果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治療癌癥的專用病房，謝雨薔和程爽正在走廊里等我。
    “李曉，辛苦你了。”謝雨薔看見我強作鎮(zhèn)定的說道。
    “我沒事，果果呢？”我走過去問，謝雨薔背后就是一扇門，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看見果果躺在病床上，似乎睡得很深，趙主任正站在她床頭觀察著什么。
    “她剛打了一針，用的是進口藥，醫(yī)生說她會睡很長時間的，至少也得十幾個小時，這期間的營養(yǎng)靠輸液，咱們可以休息休息了。”謝雨薔以一種很難描繪的表情低聲說。
    “嗯，那雨薔姐你和程爽回去吧，租的房在金融小區(qū)十二號樓3單元301，這是鑰匙，金融小區(qū)就在醫(yī)院大門左邊，今晚我在這兒陪果果。”我說道。
    “不用，果果十幾個小時內(nèi)肯定醒不了，而且癌癥專用病房也沒有地方陪床，走廊里都不行的，醫(yī)院不允許。既然小區(qū)離那么近，咱們一起去就行了，有事的話馬上就能過來。”謝雨薔拒絕了我的提議。
    “這樣不好吧，果果還是個孩子，她萬一中途醒了呢？看不見親人那不是太糟糕了？我留下吧。”我有點激動了。
    “這位先生，這個真不用……”
    我話音剛落，病房門忽然輕輕打開，趙主任走了出來，他嚴(yán)肅的說：
    “先生，請你相信我們，首先我們醫(yī)院的醫(yī)護團隊非常專業(yè)，有專門的護士照顧這位小朋友，她們雖然不是患者的親人，但對照顧患癌癥的兒童非常有經(jīng)驗。其次，由于癌癥患者的特殊性，這層病房也不允許患者家屬長時間停留，請你們理解，因為這里很多患者還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癥，如果家屬停留時間過長有可能會讓他們聽到風(fēng)聲，所以我們醫(yī)院不得不出臺這項規(guī)定。還有我給這位小朋友用的是一種進口藥，異長春花堿，注射了這種藥的患者無一例外都會睡很長時間，年齡越小時間就越長，我估計這位小朋友最少也得睡十五個小時以上，這期間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也當(dāng)是為接下來好好照顧患者做準(zhǔn)備。”
    聽了他的話，我頓時覺得無話可說了。
    “嗯嗯，謝謝趙主任，李曉，小爽，咱們?nèi)コ詡€飯吧，這都忙了一天了，咱們明天再來看果果。”謝雨薔慢慢說道。
    出了醫(yī)院大門，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燕城的飯店基本都已閉店，只有肯德基還在營業(yè)。
    我們走進一家肯德基，點了個全家福，但是沒有用，我們?nèi)齻€誰都吃不下。
    “咱們吃一點吧，明天說不定會更累，光這么硬撐著可不行。”謝雨薔首先開口了，她轉(zhuǎn)著眼睛看著我和程爽，顯然是在為我們考慮。
    “快點吃吧，吃完咱們回去睡覺，今晚咱們湊合著吃吃快餐，明天提前把晚飯準(zhǔn)備好。這種垃圾食品還是盡量少吃比較好。”謝雨薔說著動手拿出漢堡薯條分給我們，但唯獨沒給自己。
    “李曉，雨薔姐說得對，先吃一點吧，你應(yīng)該是整個白天都沒吃飯，對不對？來給你一個漢堡。”程爽遞過一個漢堡勸我。
    “……好。”我接了過來放在嘴里吃著，其實我心情沉重的根本沒有食欲，不過這個頭非得我開不可，謝雨薔心情最沉重，絕不可能先開頭，而如果我們都不吃，程爽也就更不能吃了。
    回到租的房子，房子里恰好有一大兩小三個臥室，我們挑了臥室，然后簡單洗漱一下就各自去睡了。
    出于安全的考慮，我挑的是防盜門旁邊的臥室，進了門后我特意沒把門關(guān)死，以防有個萬一可以隨時跳出去。
    熄了燈，我用被子包起自己躺在床上，腦子里就像有一根緊緊的弦，怎么都睡不著。
    過了很久，寂靜中突然傳來“吱扭”一聲，門被推開了，緊接著一個漆黑的影子出現(xiàn)在門口，低低的叫著我：“李曉……李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