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八章 大結(jié)局
今年的春季來的快,盛放的也極熱烈,天暖之后,不過三兩日功夫,琴瑟院的草木便在日趨明媚的陽光下紛紛復(fù)蘇,繁花盛開,爭起了春色來。
錦瑟如今已懷胎盡八個月,許是這些時日過的悠閑順心,胃口也變得極好的緣故,她的腹便似滾雪球般不足兩月竟就鼓成了大圓球,以至于走路都要用力挺著腰身,人也瞧著豐腴了一圈。
這日風和日麗,因聽白芷園子中的一株魏紫開了,錦瑟便起了興致,被白蕊等人簇擁著往花園去,豈料她剛出琴瑟院便見永康神態(tài)嚴峻,步履匆匆地奔了過來。
永康雖年輕,但行事一向穩(wěn)妥,性子也還算沉穩(wěn),倒是鮮少見他如此,錦瑟站定,心頭微微一跳。
永康到了近前倒也不多啰嗦便稟道:“王妃,今日早朝接到潞州府的奏報,潞,扈兩州郡因去歲那場蝗災(zāi)朝廷賑災(zāi)不利,如今眼見春種,百姓們卻也未得到朝廷派發(fā)的種糧,偏這春日病癥肆虐,竟又鬧起了瘟疫,兩地官員恐朝廷責難,竟企圖隱瞞實情,致使情況更加嚴重,結(jié)果激起了民變,如今已有一支亂民舉起了反旗,皇上震怒,已令王爺領(lǐng)一支兵馬前往平息。因事態(tài)緊急,今日便要出發(fā),這會子王爺正在宮中和戶部商議隨后的賑災(zāi)安撫事宜,令人回來先稟過王妃。”
錦瑟聞言一驚,忙回身折返了琴瑟院,知圣旨已下,完顏宗澤又派人傳信回府,這趟必定是必去的,便親自給完顏宗澤收拾起行囊包袱來。她這邊正令白蕊再給完顏宗澤在箱籠中放置一件厚點的棉袍,卻聽外頭響起清脆的稟聲。
“王爺回府了。”
錦瑟移步出屋便見完顏宗澤一身金盔銀甲,腰懸寶刀大步而來,陽光灑在身上,甲衣反射出刺目而冰寒的光澤來,隨他步伐鱗片相撞,梭梭作響,驚動了滿院的融融春意。
錦瑟迎了兩步,他已快步上了臺階握住了她的手,兩人進屋,完顏宗澤親扶錦瑟在美人榻上坐下,錦瑟才禁不住急聲道:“非你不可嗎?”
自魏大人被罷免,雍郡王便安寧了下來,太后下葬之后,這十幾日來京城簡直平靜地叫人心慌,這種安靜使得錦瑟每每有種暴風雨前最后平靜之感,皇帝自今春雖日日早朝,勤政一如往昔,但他愈是如此,錦瑟便愈加不安,這個時候完顏宗澤離京前往平亂,怎么看都像皇帝在調(diào)他離京。
雖此刻完顏宗澤離開京城,不得皇帝是放虎歸山,令他能夠騰展開手段掌控大軍,但自己臨到產(chǎn)期,又懷著的是雙生子,眼見如今肚皮鼓囊的似個大圓球,和她嬌弱的身姿極不和諧,錦瑟是每日都表現(xiàn)的很樂觀,深信已自己的毅力必定能平安生下孩子們,更是配合著陳之哲的吩咐鍛煉調(diào)整身體,力圖以最佳的狀態(tài)迎接分娩,可生孩子這種事兒也是靠運氣的,萬一胎位不正,或是出現(xiàn)其它情況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縱使她不懼,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安,這個時候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夠陪在自己身邊,而不是遠離了她,還需要她時刻為他擔憂,更獨自承擔分娩的辛苦。
見錦瑟眉宇蹙著,完顏宗澤豈能不知她心中所憂,他抬手撫平她的柳眉,這才道:“事出突然,皇上看過奏報龍顏震怒,當場便下了圣旨,不容我推脫。何況,如今大局初定,南錦政權(quán)卻還在苦苦抵抗,潞扈若真發(fā)生了民變必須盡快鎮(zhèn)壓平息。我此去必定會萬非心,見機行事,倘使這其中真有詐,我亦可將計就計”
他的話雖的精簡,錦瑟卻明白他的意思,是啊,也許此刻他不在京城會是好事,她和太子,皇后,他們才能更安全。就算皇上此番令完顏宗澤離京其中有詐,他們也可以將計就計,只要完顏宗澤出了京,那便是天高任鳥飛,相信他必有見機行事,逢兇化吉的本事,不管皇上此番有什么謀算,他定然能夠?qū)⑵鋼羲椋瑢τ谶@點,對夫君這些信心和肯定,錦瑟是從來不缺的。
眼望著身前男兒堅毅的面容,沉穩(wěn)如山的身姿,錦瑟到底心里輕嘆一聲,不再言語。故而此刻能留他在身邊更好,可倘若他離開能更好地保護她和孩子,她也不是那嬌弱的花朵,亦是能做到讓他安心對外,無需為她擔憂的,她一直也是如此,從不是被他護于身后的嬌弱花朵,而是和他同翔于天空的比翼鵬鳥。
想來完顏宗澤也是知道此點,才會接了離京的圣旨。
見錦瑟不再言語,只是目光盈盈不舍得盯著自己,完顏宗澤心軟的如一池蕩漾的碧波,他突然在錦瑟身前單膝跪下,攬著她的腰將英俊的臉頰貼在了錦瑟鼓起的肚子上,聲音有些低啞含歉地道:“原本曾承諾于你,再不分離,即便上戰(zhàn)場也定帶你在身邊,卻不想如今竟要失言。只是,微微,你放心,我此去必會照顧好自己,多則一月,在咱們孩兒出世前我必歸!”
不光是她還有月余就要分娩,更因為此刻京城的形勢緊張,他自然是擔憂于她的。錦瑟聽他語氣中含著歉意和隱約的擔憂,她卻笑了起來,撫上他的臉,道:“我和孩子等你回來,你放心,遇事我必會和母后商議,按計劃行事,好好地等著你回家。”
完顏宗澤捉住她撫在面上的手飽含憐惜地親吻過她的指尖,在她含笑的明眸下站起來,又捧著她的臉頰,憐惜無比又溫柔無比將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細眉,眼眸,鼻尖緩緩揉捻在她櫻紅艷麗的唇瓣上,氣息相交,探進舌去,貪戀地吸允她唇齒間那股令他熟悉而癡迷的香甜,纏綿,升溫,激烈,直至他貪婪地允吸的她喘不過氣來,這才退開,又撫了撫她被他撫弄的微亂的柔發(fā),這才又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和她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他豁然轉(zhuǎn)身出了屋。
完顏宗澤走后的七日京城仍是一派平靜,錦瑟在王府中賞賞花,和姚錦紅話,間或親自關(guān)心下白芷的備嫁情況倒是悠閑自在的很。
到了第八日卻有圣意傳進武英王府,原來是春色到來,皇帝要攜帶文武百官到城郊舉行盛大的祭農(nóng)耕種之禮。大錦的習慣,歷來是皇帝親耕而皇后親桑,然而燕國,卻歷來都是皇后帶領(lǐng)眾宗室命婦們隨同皇帝一起親耕,祭天勸稼,企盼豐年的。
祭農(nóng)禮關(guān)乎重大,更何況如今燕國一統(tǒng)之初,又連逢天災(zāi)**,今年是否豐年關(guān)乎燕國的國運能否永昌,天下能否太平,皇帝自然不敢疏忽,便連錦瑟這樣身懷六甲的宗親也必須前往參加耕種禮,祈祝豐年。
參加耕種禮的朝服當日便被禮部送了來,錦瑟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在接旨時稍稍動了下心思便將此事放開了,到了親耕禮這日,三更天她便被王嬤嬤喚了起來,錦瑟因孕事顯是極費精神的,也貪睡的很,見她困頓的不行,王嬤嬤索性令丫鬟們扶起她來,先輕手輕腳地穿衣,梳頭,捯飭著裝,錦瑟便也由著她們折騰,只閉著眼睛繼續(xù)迷糊,待弄好了一切,王嬤嬤便令白蕊等送了她上馬車。
錦瑟上了馬車歪下便繼續(xù)睡了,有白茹和白蕊在一旁伺候,她半點也不怕會將身上禮服和頭上繁復(fù)的發(fā)型給弄亂,待馬車到了地方,已是破曉,白茹和白蕊才伺候著錦瑟凈面漱口,錦瑟這才神清氣爽地醒了過來,少不得美滋滋的暗贊王嬤嬤和丫鬟貼心。
兩盞茶后,當一輪紅日緩緩自地平線升起,散發(fā)出萬丈光芒,給春寒料峭的大地送來了第一抹溫暖時,錦瑟身上穿著厚厚的白貂滾邊朝服也在白蕊的扶持下隨著前頭跪下祈禱的皇后緩緩拜下。
再往前的先農(nóng)壇上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也正面朝東方跪拜,神情莊重而虔誠地祭祀先農(nóng),他的身后跟隨跪下的是太子單薄卻亦莊嚴的身影。而祭壇下雍郡王及文武百官亦叩首斂目,企盼豐年。
眾人隨著皇帝拜過三回,皇帝起身將高香插入香壇之中,禮部主持祭祀的官員才大聲喊道:“禮畢,起。”
錦瑟隨著皇后和眾宗室女一同起身,待皇帝從先農(nóng)壇走下,她身后的眾誥命夫人們和那邊的百官才得以起身。祭祀過先農(nóng),眾人還要隨皇帝到觀耕臺,皇帝和皇后要親耕以示重農(nóng)勸稼。
皇帝和皇后并肩攜手往觀耕臺走,身后百官命婦隨從,莫不神情莊重,氣氛莊嚴。觀耕臺坐北朝南,高足有兩個成年男子疊加,東南西三面出臺階各九級,乃漢白玉雕砌而成。觀耕臺的臺基更是雕有精美而華麗的蓮花圖案,其上更飾有流光溢彩,色彩斑斕的琉璃瓦,彰顯皇家大氣。
而觀耕臺前的一畝三分地便是皇帝今日要率領(lǐng)眾卿們耕種之處,此刻田間太子已先一步到達,牽著耕牛等待了。鐵驪族人歷來注重弓馬,即便入主中原多年,他們對弓箭的崇尚,他們游牧民族的習性還無時無刻不表現(xiàn)在各種活動中。比如這親耕禮,在皇帝親耕之前,便要先站在觀耕臺下用弓箭將裝在明黃綢袋中的谷種自高掛在高桿上射下,令其袋囊散開將其中裝著的谷種盡數(shù)灑落在桿下的金斗中,預(yù)示著鐵驪人雖入主中原,遠離草原,但依舊不忘本,不忘祖宗。
禮部官員奉上了纏金龍紋的長弓,皇帝接過,瞄準綢帶口上束著的帶子環(huán)節(jié)處,搭箭,拉弓。錦瑟站在皇后身側(cè),便緊隨著皇帝,和眾人一起屏息瞧著這一幕,眼見皇帝目光微瞇,眼中精芒驟閃,錦瑟總覺著他的臉上有一抹狠戾之色閃過,一瞬而逝,這令她本就不安的心微微一提。
皇帝的弓拉到了飽滿之態(tài),也就在此時他面上驀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來,似舊疾突發(fā),他腳步踉蹌著驀然退了兩步,竟是險些跌倒。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收回拉著的弓箭,他這兩步踉蹌便使得身子偏離的原本的方向,手中弓箭恰恰便對準了牽著耕牛等候在田間的太子。
眾人尚未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卻突聞長空之中響徹起一道尖銳刺耳的長嘯來,伴著這嘯聲,一只雄鷹自天幕飛沖而下,竟直撲皇帝而來。那赫然是一只極品海東青,雙翼如傘,遮天蔽日,利爪如勾,銳鋒駭人,身影似電,攜風御雷。
人們尚摸不清它是從什么地方飛沖而出時,它已飛到了皇帝頭頂?shù)哪瞧缈眨_而下,利爪直襲皇帝胸膛。
“雷鳴!不可!”
“雷鳴!回來!”
皇帝像是被這一幕給驚呆了,他手中弓箭驀然脫落,瞪大眼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海東青飛撲而來,就在眾人的抽氣聲中,兩聲大喊一前一后尖聲響起,一個清亮,一個低啞,卻同樣尖銳急切。
這兩聲喊,一聲發(fā)自錦瑟,而另一聲卻發(fā)自太子。皇帝原本只身站在觀耕臺前挽弓而立,方才他踉蹌那兩步卻使得他和皇后的距離驀然拉近。而皇后身后便站著錦瑟和德妃等人,雍王和百官此刻皆已站在了太子那邊,等候皇帝帶領(lǐng)他們親耕。這使得此刻突發(fā)急變,錦瑟不過往前奔了兩步便靠近了皇帝。
她一聲喊出,人已經(jīng)踉踉蹌蹌地擋在了皇帝的身前,沖著俯沖而下的雷鳴尖呼。而太子喊罷亦扔下耕牛往這邊奔了幾步。兩人聲音落,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萬顯達亦沉喝一聲,“護駕!”
錦瑟剛擋在皇帝身前,便感受到了雷鳴撲來時帶起的凌冽風聲和寒氣,它銳利的爪在錦瑟收縮的瞳孔中無限放大,待到錦瑟已感受到那利爪抓來的銳氣時,卻不知是因為它聽到了太子的那聲召喚,還是因為她身上沾染有雷音身上的氣息之故,它長嘯一聲未曾落下,可也是在它停下攻擊的一刻,一支箭羽攜帶著破空之聲以絕對的力量噗地一聲射入了雷鳴的身軀,它發(fā)出一聲尖利而凄慘的嘯聲,撲棱著雙翼似企圖飛沖天際,來躲避這兇險,然而卻已來不及了,又一支利箭飛來竟是直沒它的喉間,穿透喉管而過。
雷鳴甚至連叫聲都不及發(fā)出便直接從半空墜了下來,雄健的軀體嘭地一聲砸在了地上,就落在錦瑟的三步開外,肚皮朝上,一動不動,只剩那插入它胸膛的白羽箭在風中顫顫巍巍地搖晃著。
錦瑟盯著這一幕,指尖冰涼一片。雷鳴和完顏宗澤的雷音乃是一窩所生的兄弟,被捕獲后分別由完顏宗澤和太子馴化,兩只鷹的習性等都所差無幾。而她的獸王是完顏宗澤親自為她馴化的,馴化的過程自然和當年他于太子馴化雷音兄弟時一模一樣。她驀然想起了一年前那場禁苑狩獵,獸王曾因左麗欣的獵狗攻擊于她而和獵狗撕扯的一幕來,想必是有人瞧見那一幕后便生出了今日之計。
雷鳴是太子豢養(yǎng)的獵鷹,受太子使喚,它在眾目睽睽下攻擊于皇帝,等同太子弒父!雖則是皇帝的箭先對準了太子,但是這根本就不重要,君父要你死你便只有聽從才是忠孝,何況皇帝方才弓箭所對方向,除了太子還有眾大臣們,人們不會去想是海東青護主,只會是太子弒父。雷鳴襲擊皇帝已足以治太子謀逆弒君之罪了。
故而當瞧見雷鳴撲向皇帝時,錦瑟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撲上前去護駕,她是完顏宗澤的妻,這樣起碼能為太子洗脫掉一些嫌疑,更何況,方才心念急轉(zhuǎn)間錦瑟已算準了雷鳴傷害不了她。一則,完顏宗澤離開王府,雷音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她昨日旁晚還曾親自喂過它,她身上有雷音的氣味,雷鳴極為通靈,只要嗅到她身上的氣息便應(yīng)不會攻擊于她,二則,這既然是皇帝設(shè)下的陷阱,那么雷鳴最后必定是無法傷害到皇帝的。
所以,此刻錦瑟瞧見雷鳴被兩箭斃命她并不吃驚,只是心頭卻涌現(xiàn)出了濃濃的憤恨來,她望著雷鳴無聲無息的軀體目光顫了下,這才抬眸,望去,雍郡王自禁衛(wèi)手中奪來的長弓還不曾放下,他一雙冷厲的眼眸卻也正好也盯著她,顯然對她突然撲出的這個意外極不滿。
錦瑟亦冷眸回視著他,轉(zhuǎn)瞬才驀然捂著肚子滑落在地,一臉痛苦。借著這個動作,她也掩飾去了臉上的憤恨,那次聽太子妃雍郡王箭術(shù)超群,連完顏宗澤都要甘拜下風,如今才知此言不假,盛怒之下的海東青速度如電如雷,他卻能直穿雷鳴的咽喉,有這份實力在也難怪皇帝敢行此計而不擔憂真被護主暴怒的雷鳴所傷。
“好痛痛我的孩子”
錦瑟癱倒在地,面色慘白,手捂肚子,她的痛呼響起,這一方天地才似被喚醒了,瞬間響起各種聲音。
大臣們忙著奔過來驚慌失措地護駕,表示驚嚇,容妃等也忙一哄而上關(guān)心皇帝,太子亦過來無措而擔憂地攙扶皇帝,道:“父皇”
豈料太子還不曾靠近,皇帝便一甩袖袍,怒道:“休要碰朕!”
皇帝的語氣森寒,令人驚恐,太子忙跪了下來,面孔蒼白,神情卻極為傷心,可卻不見絲毫的驚慌,叩首滿眼沉痛地道:“父皇,兒臣冤枉。”
皇帝被雍郡王扶住,并不去看太子,只是瞧著被皇后親自扶著的錦瑟。他好不容易令人趁夜將愛子的愛鷹自東宮悄然弄了出來,又令人將其帶至離此處不足白步的密林中埋伏,只待他挽弓之時便發(fā)鷹升空,令其剛好瞧見他瞄準太子的這一幕,好攻擊于他,本來一切都進展的極為順利,誰知竟出現(xiàn)了錦瑟護駕這個意外,真真是可恨之極!
皇帝面上卻是關(guān)切之色,盯著錦瑟,道:“武英王妃護駕有功,還不快將她扶下去召太醫(yī)診治!”
他這話時眼中分明有寒芒閃動,隨行的宮女忙上前攙扶錦瑟,錦瑟卻面色痛苦地掙扎著在皇帝身前跪下,道:“皇上太子忠厚純孝,必定是遭人陷害皇上要嚴查此事,莫受奸人離間,傷了父子之情啊”
她額頭已浮現(xiàn)冷汗,手捂著腹顯然是驚了胎,可卻堅持跪在那里為太子求情。皇帝心恨不已,可眾目睽睽,剛剛是錦瑟一介婦孺,還是大腹便便的婦孺擋在了他的身前,她是護駕功臣,她的請求他若置若罔聞,不細查便以太子謀逆論處,那便太令人寒心和不服了。
皇后也忙跪下,道:“皇上,太子此行不曾帶雷鳴,雷鳴出現(xiàn)在此著實蹊蹺。更有,方才眾目睽睽,太子根本不曾召喚雷鳴,更不曾給它任何指令。太子即要謀逆又怎會令自己豢養(yǎng)的鷹在這樣的情況下襲擊皇上,他便不怕落下一世罵名嗎?更何況,方才眾人都曾聽見太子試圖阻止喚回雷鳴,他若存有歹心豈會如此?”
皇后言罷,容妃卻突然插嘴,道:“不管怎么,都是太子豢養(yǎng)的海東青攻擊了皇上,若沒人指使,海東青怎會如此行事?皇上遇刺,太子便能登基即位,到時候他是九五之尊,誰還敢追究今日之事?!太子隨便尋個替死鬼出來便能將此事抹平了。”
“容妃,太子乃一國儲君豈是你能隨意詆毀猜測的?!你一個妃嬪這里豈有你話的資格,還不給本宮跪下!”皇后厲目喝道。
容妃被皇后逼視訓(xùn)斥,即便不甘卻不得不跪下,皇上才又苦求道:“皇上,倘使此事查察之下當真是太子所為,臣妾自不會包庇,定第一個不繞他。可太子生性仁厚純孝,此事萬不是他所為啊。”
錦瑟也適時地又痛呼兩聲,道:“求皇上明察”
身后不少擁護太子的大臣們紛紛跪下,情形至此,皇帝只能沉聲道:“此事關(guān)乎重大,朕自會明察,若太子當真無辜,朕會給他一個公道。”
半個時辰后,錦瑟躺在床上,見宮女端來了安胎藥,她尋借口揮退了宮女卻將湯藥盡數(shù)都倒在了窗外,她剛在床上又躺好,外頭已響起了宮人給皇后請安的聲音。轉(zhuǎn)瞬皇后令姜嬤嬤守在門外,便自行進了屋,錦瑟欲起身她卻快行幾步到了床前,見錦瑟目光盛亮,皇后的心放了下來,拉住錦瑟的手道:“熹兒已被金烏衛(wèi)提前送回東宮軟禁,今日好在你反應(yīng)的快,不然皇帝只怕查都不查便能將太子問罪。千防萬防不想還是出了這樣的紕漏。”
錦瑟卻安慰皇后道:“誰能料想到他們會將主意打到雷鳴身上,他們欲栽贓嫁禍本便是防不慎防的。皇上和雍王一計不成,必生二計,我在宮外還好些,母后在宮中兒臣實在擔憂”
皇后輕拍錦瑟的手,道:“四日后便是萬壽節(jié),不能再坐以待斃。”
錦瑟也猜想皇帝若再行二計多半會在萬壽節(jié)百官進宮賀壽之際,見皇后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去,她和皇后目光相對,回握了皇后的手,道:“母后放心,微微會依計行事,母后萬望珍重。”
皇后還欲言外頭卻已響起了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皇后娘娘,皇上令微臣前來護送娘娘和王妃回城。”
皇帝出城行親耕禮,卻險些遇害,疑心是太子所為,已軟禁了太子,并且匆匆率領(lǐng)百官回城,因恐逆黨叛亂,皇帝回宮便下令封鎖了九門,巡城兵勇的馬蹄聲震人耳膜,京城一夕之間兵戈旦旦,盡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錦瑟被護送回王府便令王嬤嬤準備安胎藥,她在先農(nóng)壇雖是被太醫(yī)診過脈并有隨性宮女熬了安胎藥,可她根本就不敢入口。一番驚嚇,她雖感覺孩兒無礙,但到底有些心神不寧的,生恐沒有將腹中寶貝照顧好。
待她用了安胎藥,永康進來復(fù)命道:“王妃所料一點不差,屬下仔細探查,王府的各個門外都有可疑之人隱藏暗中窺探監(jiān)視王府。”
錦瑟聽罷抿唇,素指輕敲了兩下椅背便站起身來,沖王嬤嬤道:“乳娘令人守好琴瑟院的門戶,我有事吩咐。”
一個時辰后,一輛寶蓋馬車緩緩從王府側(cè)門而出,永康親自送到府門,神情擔憂地道:“王妃今日剛剛護駕驚胎,王爺走時特意囑咐奴才要照顧好王妃,王妃此刻該在王府中休息”
他話未言罷跟隨在馬車一側(cè)的白茹便道:“廖老太君聽王妃驚胎一事竟驚嚇過度暈了過去,王妃不親去看看又怎能放心。康管家便莫再攔著了,奴婢們會照顧好王妃的。”
馬車滾滾而動,行了兩邊街,白芷推開車窗見行在車邊的王府親衛(wèi)肖云沖她點了下頭便知那些潛藏在王府外盯梢的人緊跟在后,她關(guān)上窗冷笑了下。待車到廖府,白芷扶著錦瑟下車,那一路跟隨,暗中盯著的方臉男子不由一愣,道:“怎戴著帷帽!”
另一個瘦高個也蹙起眉來,道:“許是早上驚了胎身子虛弱,怕再吹了風得了風寒吧。武英王妃剛回府,廖府便有婆子前去探望,瞧神情卻是不大好,應(yīng)是廖老太君暈厥無疑,而且瞧那大腹便便的模樣還有那姿態(tài)身影當是武英王妃。”
那早先話的沉吟一聲便又道:“主子令我等一定看牢了武英王妃,可不容馬虎,一會子她回府路上你試上一試。”
一個時辰后,見胡氏親自扶著武英王妃出了廖府,那方臉男子見武英王妃的另一邊扶著她的姑娘低著頭因天色漸晚有些瞧不清模樣,不過看衣裳打扮正是早先扶她進府的那紅衣姑娘,他便也未曾多留意,只沖瘦高個丟了個眼色。
王府馬車駛離廖府門前巷子剛轉(zhuǎn)過了街角便突然沖出一個手持酒壺的瘦高醉漢來,差點撞到開道侍衛(wèi)的馬蹄下,他嚇了一跳,跌倒在地往馬車方向滾了兩下,馬車驟然停下,侍衛(wèi)紛紛抽刀,引起一陣紛亂。利刃寒光一照那醉漢才似醒過神來,嚇得瑟瑟發(fā)抖,連連喊著饒命,而馬車門恰也被推開一條縫,里頭響起一個聲音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回稟王妃,一個醉漢擋了道。”侍衛(wèi)稟道。
“將他拖開便是,不必為難,本妃累了,盡快回府。”
醉漢忙大聲叩頭謝恩,借著動作抬眸飛快窺視了眼馬車。隔著車縫依稀見女人躺在軟榻上,正用手撫著高高鼓起的肚子,雖是依舊沒瞧不清容顏,但那聲音舉止皆是王妃無疑,瘦高個兒登時放下了心。
馬車再次滾動,車中白芷按著塞了軟枕的肚子勾了勾唇角,她從伺候錦瑟,錦瑟的聲音和舉止要模仿個**分又有何難?
是日夜,華陽王的書房中,一身粗布衣裳做婆子裝扮的錦瑟坐在書案對面的太師椅上,過分寬大的面袍遮掩了她纖細的身體,也恰好擋住了她突兀的腰身,她見華陽王此刻還有些驚魂未定地瞧著她,便笑著道:“晚輩臉上長出花來了嗎?”
華陽王方才見女兒將這樣的錦瑟給帶進來都驚呆了,此刻聽聞她這般問才收拾了神情,道:“你還是請回吧,如今京城宵禁,你深夜來訪若是被抓連本王也要被帶累,更何況本王如今手中并無你需要的權(quán)勢。你當知,本王的九門提督之職已被皇上撤了。”
錦瑟卻一笑,宛若春花綻放,道:“王爺以為晚輩收拾成這樣又借著給府上送菜的老農(nóng)身份進府是為什么?想必王爺也已察覺了潛藏在王府四周的暗探們。皇上一月前以榮養(yǎng)為由撤王爺提督一職,此刻又令人監(jiān)視王府,這明什么想必王爺比晚輩清楚,王爺真當以為您不參與這場奪嫡之爭便能獨善其身了嗎?晚輩告訴王爺,在皇上心中王爺您早已被劃定成了太子的人了。”
華陽王聞言卻沉聲道:“本王多年來忠于皇上,循規(guī)蹈矩,從不曾涉足皇子間的黨爭,本王只忠于下一個坐上皇位的人。本王這些年和太子并無來往,皇上又怎會將本王視為太子之人,本王可不是被嚇唬長大的。”
錦瑟卻又是一笑,揚眉道:“王爺可想知道翼王是如何死的?讓晚輩來告訴王爺吧。”
華陽王不料錦瑟會突然換了話題,正愕然,錦瑟已自顧娓娓道來,待她言罷華陽王的面色已黑沉如水,錦瑟又笑道:“王爺該不會忘記那日帶皇上前往御花園給太后請安,致使皇帝湊巧聽到永義伯夫人等人的談話,后又正好瞧見東平侯夫妻在梅林中親熱的人正是王爺您吧?”
當日在禁苑之中錦瑟曾救過完顏古青一命,前些日她便以此恩情令華陽王為她辦一件事,正是在那日宮宴時在她指定的時間帶皇帝到花園一事。當時華陽王覺著此事甚是容易便不曾多想替她辦了,如今才知這其中竟然還隱藏著如此多的辛秘。他見錦瑟笑語盈盈的,登時便怒目拍案,道:“你敢算計本王!”
錦瑟見華陽王動怒笑容愈發(fā)溫婉善意,道:“當日晚輩并不曾想到今日,只是覺著皇上一向信任王爺,此事由王爺來做方不至于引起皇上的懷疑,確實只是請王爺幫個忙而已,何談算計?今日晚輩提起當日之事,也是不想王爺蒙在鼓里,遭受兇險。王爺想,皇上因您之故殺了愛人和愛子,他心中之恨何其深,待京城風波平息,皇上又豈會繞過王爺?更何況,王爺您手握京城九門兵馬這么多年,地位何其重要,您這樣舉足輕重的人物又怎會不被皇子們爭相籠絡(luò)?皇上他怎會相信您一直不曾涉足奪嫡之爭呢?在禁苑時古青妹妹遭受大蟲攻擊一事想必王爺也清楚絕非禹王和賢妃之勢能夠做到的,那事是皇帝指使王爺定然也有所悟,皇上倘使真相信您,當時當日便不會令大蟲去傷害古青妹妹,以便達到令王爺和武英王府成仇的目的了!王爺您心如明鏡,皇上這樣,只怕若雍王當真登基,雍王此人最是氣量狹,他必定會因王爺您不曾擁護于他而對您生恨,到時候王爺未必能獨善其身,王爺如何也便罷了,您是皇叔,即便新帝再不待見您也不敢冒下之大不諱對您怎樣,可王爺難道想古青妹妹從此也不能再肆意生活,憋屈地過一輩子?!”
見華陽王面色變幻不停,錦瑟方站起身來沖華陽王盈盈俯身,道:“晚輩不瞞皇叔,其實一直在國公府別院養(yǎng)病的老國公早已離開京城前往征南軍營,肅國公戰(zhàn)功赫赫,豈是那魏海一流能夠比肩的,且不他,便是已落了大獄的原安遠侯左云海也不過是在老國公爺和王爺鋪好路的情況下才打過兩回勝仗,在征南軍中根本就積累不下什么威信,這個魏海毫無戰(zhàn)功,就算是皇上欽定的統(tǒng)帥,只要肅國公到了邊疆,重回軍營,那便是潛龍入海,其鋒芒無人能擋。更何況,我家王爺也不是會任人揉搓之輩,更有忠武侯手握重病鎮(zhèn)守北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會留在京城,受人所制不過都是迷惑敵人的障眼法罷了,休太子一直深受臣民愛戴,太子登基才是民心所向,即便是皇上一意孤行,雍王最后成了事,皇叔以為他可否能保住那張龍椅?”
安遠侯左云海被押赴進京之后,因恰遇上太后薨逝,皇帝便以此為由,暫且壓下了對左氏滿門的處決,左云海和左家的人同被扔進了刑部大牢。皇帝派了御史中丞的嫡長子魏海接替安遠侯的征南軍統(tǒng)帥一職,如今魏海到軍營還不足月,在軍中別威信了,只怕連當個花架子軍中將領(lǐng)都不買賬,肅國公一到征南軍,控制征南軍簡直輕而易舉。
錦瑟的話并沒有半點夸張,她見華陽王已面色驚變,瞬間卻又壓制了下去,便又盈盈一俯身,道:“太子和王爺一向敬重皇叔您,皇叔又是瞧著他們兄弟長大的,侄媳請求您拉他們一把吧。”
“父王,微微的都對,皇上他心性多疑,他是不會放過我華陽王府的,父王,女兒不想死嗚嗚女兒也不想看著太子哥哥和朗哥哥死,還有皇后娘娘,娘娘一直都很疼愛女兒,要是他們出事,女兒會很傷心”完顏古青話間已撲到了華陽王的身邊將頭枕在了華陽王的膝上,淚眼婆娑地哭著道。
華陽王豈能不知自己的愛女,性情堅毅,膽識也比一般女子要強,見她如是心知她都是在裝哭撒嬌,可瞧捧在手心的獨女如此,他還是心軟不已,他原想獨善其身,有他的身份不管誰登基都得敬重著華陽王府,如今聽了錦瑟這些話卻知此刻想獨身起身早已晚了,不由恨恨地盯著錦瑟道:“想必本王現(xiàn)在將王妃綁縛了送進乾坤宮去,皇上勢必會相信本王是無辜的。”
錦瑟并不驚慌,完顏古青卻是一怒,瞪著淚眼道:“父王,微微救過女兒的命,您若這么做便別想女兒再喚您父王!”
“古青妹妹不必擔憂,皇叔義薄云天,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會如此為難我這么一個柔弱孕婦的。”
錦瑟言罷,華陽王卻輕叱一聲,道:“承蒙武英王妃高看,本王實沒瞧出來王妃是個柔弱孕婦。”
錦瑟聽華陽王如是知他已被自己服,只是還在介懷被算計一事,被他譏諷便也只苦笑一下,倒是完顏古青破涕為笑,搖著華陽王的手臂道:“父王原本便是義薄云天的大丈夫,微微沒錯啊,女兒將來也要找個父王這樣的真男兒做夫君。”
華陽王被愛女打趣一下沒繃住臉露出了笑意,嘆了兩聲才沖錦瑟道:“王妃意欲本王如何?”
錦瑟一喜,道:“當務(wù)之急是派人將京城的情形告知我家王爺,如今九門緊閉可皇叔您掌管京城九門多年,想必送個人出去對別人來難如登天,對皇叔來卻輕而易舉。還請皇叔告知我家王爺萬壽節(jié)必定生變,請我家王爺速歸!”
錦瑟翌日清晨才隨王府采買的下人們從華陽王府中出來,她卻并沒有回武英王府,而是被護著在一戶農(nóng)家中換了身衣裳又歇了口氣直接往虞國公府而去。
如今太子謀逆一事尚在查察之中,皇帝并不敢明目張膽地派遣兵馬封鎖監(jiān)禁太子一系的官員府邸,但是像華陽王府,肅國公府這樣的府邸卻暗中密布了暗探們。虞國公府因多年來遠離朝廷權(quán)利中心,故并未受到嚴密監(jiān)控,倒使得錦瑟沒費什么波折便得以輕松進府。可她進了府才聽陳之哲他沒能攔住陳彥謖,他竟是帶著兩個親信到東宮打探情況去了。
心知他是關(guān)心被軟禁在東宮的太子,錦瑟心中一暖,忙請陳之哲前往將其義父尋回。錦瑟在虞國公府中等了盡兩個時辰,陳彥謖總算被找了回來,他一進書房便安慰錦瑟道:“侄媳婦既已出了武英王府便莫回去了,暫且先留在此處。你放心,我已打探清楚,如今看守太子的乃是金吾衛(wèi),金吾衛(wèi)中有一參將曾和我有故,我今夜便去尋他,定會設(shè)法營救太子。一會子我便前往打探城守情況,得先將京城情況送出城去,什么民變多半是子虛烏有之事,阿朗真去了那潞扈之地倘使被虎旅軍和征南軍前后夾擊包了餃子,再來個借刀殺人將過錯都推到亂民頭上去,這可如何了得啊,得趕緊令阿朗回京才成。”
見陳彥謖當真急他們所急,憂心如焚,錦瑟倒有些不好意思將來意明了。面頰微愧窘地紅了一片,這才將肅國公已遠離京城,完顏宗澤出京雖是迫不得已,但也并非全無防備等事一一道明。
陳彥謖聽罷卻也并無惱怒之意,反倒爽朗而笑,道:“太子經(jīng)營多年,阿朗也絕非吃素之輩,肅國公更是歷經(jīng)多朝風云,我怎這般容易便陷入了險地,原是早有安排哈哈,是我關(guān)心則亂了,有應(yīng)對便好,有應(yīng)對便好。”
見他如是,錦瑟更因先前的隱瞞而羞愧起來,陳彥謖似瞧出了她所想,已轉(zhuǎn)而道:“侄媳婦此來是否有用得著老叔的地方?但無妨。”
錦瑟這才從懷中摸出一張密道圖來撐在了桌面上,道:“王爺走前便秘密組織了一隊武功不俗的死士,吩咐倘若京城有變,就令我拿了此圖來尋陳叔叔,并將這一隊死士交由陳叔叔調(diào)遣”
雖則因太子謀逆一事使得京城氣氛威沉,人心惶惶,然而萬壽節(jié)卻還是如期而至了。萬壽節(jié)乃是一年三大節(jié)之一,皇帝生辰之日,百官豈敢輕忽,許是為了掩飾京城的劍撥弩張之勢,即便因太后薨逝,不宜大肆宴飲,可宮中還是令百官進宮參加宴席,為皇帝慶壽,雖歡鬧的氣氛因太后大喪略見壓抑,可也稍稍為陰云密布的京城帶來了一絲熱鬧和喜慶。雖京城九門依舊被把守地密不透風,但巡街的兵勇卻明顯少了些,使得城中的百姓們也得以走上街頭為皇帝慶生。
至夜,宮燈高掛,數(shù)以萬計的壽字彩燈將宮廷照的亮如白晝,百官進宮參加夜宴,少了紅毯鋪地,也沒有應(yīng)有的樂聲喧天,各色美食的香氣卻也撩人鼻尖,正圣殿中,百官以次而坐,以茶代酒為皇帝慶生,雖則細瞧之下那一張張笑顏之后皆是緊張,惶急之色,然表面卻呈現(xiàn)的是一副歡聲笑語,繁華太平之景。
因大喪這個萬壽節(jié)壽宴到底顯得倉促,皇帝不過端坐上上頭接受了百官的朝拜慶壽,也沒有歡歌笑舞,更沒有美酒歡飲,宮女們便裊裊婷婷穿梭于各席案呈上了夜宴最后的一道告別香茗。吃過這道香茗,這萬壽節(jié)便算是過完了,高別香茗眾大臣們皆是一盞楊河春綠,而皇上卻是一盞茉莉雀舌毫。
容妃坐在皇后下首,見宮女呈上了用碧玉茶盞盛著的茉莉雀舌毫,皇帝掀開茶碗含笑盯著那茶湯瞧,便笑語晏晏地道:“皇后娘娘為籌備今日的萬壽節(jié)夜宴可真是費盡了心思,知道皇上因太后薨逝這些時日神傷不已,沒個開顏,這萬壽節(jié)便更是卯足了勁兒要讓皇上高興,臣妾聽今兒這每一道御菜都是是皇后娘娘親嘗后定下的,不僅色香味俱全,而且這每道菜的名字都取的分外吉利,意頭甚好。這最后的告別香茗更是皇后娘娘親手調(diào)制,皇上可一定要多吃一些,莫辜負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呢。”
皇帝聽罷笑望皇后,撫了她的手,溫柔地道:“辛苦皇后了。”
皇后見皇帝笑容溫柔,按捺住將他握著的手抽回的舉動,亦回以一笑,皇帝這才享用起那盞茉莉雀舌毫來,他食用了兩口,便笑著點頭道:“皇后果然用心了,這茶”
豈知他話未完面色就是一變,笑容隱沒,顯然痛苦之狀,接著他竟在眾目睽睽下口吐黑血,手中玉盞砸在龍案上碎落成片,他的面色也迅速地呈現(xiàn)一片青黑,顯然是中毒之相。
也不知是容妃坐地離皇帝近,還是怎么,眾人全部因這一幕愕住,她卻最先反應(yīng)了過來,登時便大喊一聲忙撲了過去,恰恰就抱住了皇帝往后仰倒的身體,驚慌地道:“皇上,皇上,這是怎么了!快,太醫(yī),快!”
皇帝倒在容妃的懷中,卻指著那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湯,斷斷續(xù)續(xù)地道:“茶中有毒皇后”
他話未完便倒在了容妃懷中閉上雙眼,竟然瞧不出死活來,雍王等人紛紛喊叫著擁向皇帝。
萬壽節(jié)皇帝所吃的告別香茗皆需皇后親自來煮,以視帝后恩愛,皇后賢淑端莊,母儀天下。皇后早便料定了今日百官聚首宮中為皇帝慶生,皇帝倘使有動作多半會在今夜進行,她有認知,明白今日的夜宴定然不會平靜。
她其實也早便想到皇帝極有可能會拿這道香茗來做文章,方才那茶湯被端上后,見容妃異常興奮,又了那么多的話,她心里便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測了。
香茗是她親手所煮,皇帝吃了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毒,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個皇后會被判個什么罪,現(xiàn)如今完顏宗澤被皇帝遣出去了京城,太子又因親耕禮上謀害皇帝而被看管在東宮,她這個皇后再因給皇帝下毒而被懲處,雍王也就得償所愿了。
有些人的謀算是美妙的,只是誰能笑到最后卻不一定呢。故此刻皇后面上雖顯驚愕焦急,心中卻寒冷如冰凍之水起不了一絲波瀾,只跪下惶急地道:“皇上,臣妾并不知這茶湯中怎會有毒”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太子因被誣陷謀害皇帝,被軟禁在了東宮,皇后娘娘一定覺著皇上不相信太子,對皇上有所怨懟,可眾目睽睽,到底是太子豢養(yǎng)的鷹差點要了皇上的命,皇上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皇上心里也是不相信太子會做出此等弒父之舉的,而且皇上已令三司會審此事了,皇后娘娘怎么還皇后娘娘就算是擔憂太子弒父一事三司沒能力徹查清楚,無法還太子清白,恐太子最后還是被冤枉,可也不能下先手為強,謀害皇上啊皇上”
皇后話沒完,倒是容妃垂泣不已地抱著皇帝怒聲譴責起來,此刻外頭的禁衛(wèi)軍也已呼啦啦地涌入了殿,將殿中驚惶無措的大臣們盡數(shù)控制。皇后卻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冷眸盯著容妃,揚聲道:“你給本宮住嘴,有本宮在,這里還輪不到你一個妃子插口污蔑正宮皇后!”
容妃沒想到都這時候了皇后還如此硬氣,見她背脊挺直地站在身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目光凜冽如刀,眉眼間滿是不屑而冷傲,全然沒有一點她想象中的膽怯和恐慌,容妃恨得咬牙,卻又有些害怕,只本能地一垂頭嚶嚶哭泣起來。
眾朝臣們都不是傻子,見皇后和容妃當場掐起來,皇帝又面色灰白,情形嚇人,而外頭的禁衛(wèi)軍更是像早安排好了一般,里頭不過剛有動靜便都沖了進來,劍拔弩張,自然明白,這燕國的天明兒就要易主了。
此刻是到底是皇后下毒謀害皇帝,還是容妃陷害皇后,雍王準備謀反奪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那股勢力能最終掌控京城局勢,能夠名正言順地登基。
百官們各有所思,瑟瑟發(fā)抖,口中哭喊著皇帝,幾位皇子請了素有威望的三位一品大臣維持場面,這才有太醫(yī)院醫(yī)正為皇帝把脈施針,皇帝到底悠悠轉(zhuǎn)醒,有氣無力地靠在雍王身上。
“父皇,您總算醒來了,總算醒來了!”雍王見皇帝睜開眼睛,當下便熱淚盈眶,好一副孝子的模樣。
皇帝卻似剛剛醒來有些摸不清狀況,只虛弱地道:“朕朕這是怎么了?”
見雍王看來,太醫(yī)忙跪下稟告道:“皇上所中乃是一種噬心散的毒,此毒人服食之后要兩三個時辰之后才會發(fā)作,一旦發(fā)作便有噬心之痛,若不得解必死無疑。只是皇上前些時日龍體欠佳,微臣給皇上的湯藥中用有一味龍骨,龍骨和噬心散相沖,這才使得皇上剛剛服食毒藥便發(fā)作了出來。此乃好事,皇上請容微臣速為皇上熬藥驅(qū)毒。”
太醫(yī)的話的擲地有聲,在場之人皆聽的清楚,皆是一副大驚失措的惶恐模樣,跪倒一片。
“皇后!你怎么如此毒辣,對皇上下此毒手皇上啊!”容妃再次哭喊起來,只她嚎了兩聲便又做出憤怒萬分的模樣來,沖依舊站著的皇后滿是痛心地斥道:“皇后是正宮之主,臣妾不過妃嬪,原不該也不敢對皇后不敬,可皇后怎能用噬心散之毒來謀害皇上呢?皇后必定是欲趁皇上今夜發(fā)病,聯(lián)合東宮太子及肅國公等叛逆勢力行那逼宮之舉,可皇后沒有料到皇上日常服用的養(yǎng)身藥中竟含有和噬心散毒性相沖的龍骨,皇上竟然會當場毒發(fā),皇后,如今你的陰謀敗露,這真是天理昭昭!皇上他乃真龍?zhí)熳樱蒙仙n庇佑,豈是叛逆之輩能夠謀害得了的?!皇后即便是太子,也不能這般對待皇上啊,臣妾勸皇后娘娘快快悔過,請求皇上原諒啊。”
皇后冷冷站著看容妃做戲,容妃見此,心里卻直冷笑,只道,皇后,百官都瞧的清楚,皇上喝了你親手煮的茶便中了毒,你如今是百口莫辯,也沒有機會為自己申冤辯白了,竟還做此高高在上的模樣,我且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等過了今夜,我兒奉旨登基為帝,我倒看看你還怎么傲!
容妃想著,面上卻裝作被皇后清冷姿態(tài)嚇著,一縮又跪在皇帝身前顫抖起來,皇后這才緩緩在皇帝面前跪下,背脊卻挺的筆直,她神情坦然,毫無愧色地沉聲道:“皇上明鑒,臣妾不曾做下弒夫弒君之事,是有人陷害臣妾!”
皇帝卻面沉如水,發(fā)令道:“來人,將皇后和金氏九族盡數(shù)看押,待查清此事再行發(fā)落。”
皇帝下令后,禁衛(wèi)軍便將皇后等人全數(shù)押了下去,方才還氣氛和諧的正圣殿幾乎轉(zhuǎn)眼間便被一片肅殺取代,殿中殿外布滿了腰懸寶劍,虎目眈眈,甲胄森然的禁衛(wèi)軍,大臣們心思各異,跪在地上,冷汗直冒,莫不敢言。
直到皇帝被送往乾坤宮進一步清除余毒,殿中還是死寂一片,沒有一點聲音。而皇帝回宮后,胡明德早便準備好了解毒湯,皇帝服用過解毒湯又被太醫(yī)施了針人才精神了一些。為了真實,他確實是服用了毒藥的,他本便龍體欠佳,此刻又自服毒藥,身體損傷嚴重,躺在那里面色已呈青白之色。
雍王見此面露擔憂,忙湊上前去,跪下哭道:“父皇您可還好?父皇,您為兒臣不惜自傷身體,兒臣可如何報答君恩啊。”
皇帝握住雍王的手,這些年他為掩人耳目,不曾對翼王表現(xiàn)慈愛,卻對雍王寵愛有佳,雖有演戲的成分在,但父子之情卻也是真的。此刻見雍王淚流滿面,皇帝也欣慰了,顫抖著烏青的唇?jīng)_胡明德道:“傳位圣旨給朕取來交交給雍王”
胡明德聞言抹掉眼淚這才快步出了內(nèi)殿,片刻他便捧著一個紫檀雕龍盒子進了殿,雍王瞧著那盒子登時心跳如雷,不待皇帝言語,竟丟掉了皇帝的手,豁然起身便一把奪過了盒子,匆匆丟下一句也不等皇帝再言便沖了出去。
“如今京城并不安定,兒臣先掌控全局,父皇歇息吧。”
皇帝見他如是一愣之下雖心有不悅,但想著大局為重,便也釋然了。他原意是令雍王請幾位重臣來,由他當面宣讀傳位詔書的,此刻見雍王等不及便拿了詔書走了。他想著等雍王掌控了全局,到時候再請朝臣來宣讀詔書也不遲,便閉上眼睛安心休息起來。
豈知他剛閉上眼睛松一口氣,只覺萬事順利之時,外頭卻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叫聲。
“大膽,你們是誰,竟敢私闖乾坤”那聲音尚未喊完便戛然而止,接著傳來腳步聲,皇帝分辨出那聲音正是胡明德的徒孫守在殿外的安子所發(fā),心頭一驚,可見殿中一晃眼直闖進了一隊兵勇,那打頭之人手持滴血寒劍,穿禁衛(wèi)軍服飾,然而皇帝一瞧其冷峻如霜染了血跡的面容時卻大驚失色,呼道:“怎么是你?!”
皇帝言罷面色猙獰變幻,見那人步步逼近,他撐起圓目來,便怒聲道:“你果然和皇后藕斷絲連,當年你遠走他鄉(xiāng),可皇后懷上完顏宗熹和完顏宗澤姐弟時你偏就在京,虞國公祖上便曾育有雙生子,偏皇后也育下龍鳳之胎,你,皇后所誕三子是不是皆是你之孽種?!”
這來人正是陳彥謖,他聞言氣得面色赤紅,鄙棄而憤怒地瞪著皇帝,提劍兩步上前,胡明德見陳彥謖殺氣騰騰忙擋在了龍榻之前,道:“爾等要造反不成!”
陳彥謖一劍穿透胡明德,將他甩開便錯身到了榻前,惡狠狠地拎起皇帝的襟口便將他拽了起來,怒道:“蛋!似你這般有眼無珠,自私自利,連妻兒都疑心的,不配為人夫為人父!老子只恨當年太是迂腐,忠于你這樣的君王,才眼睜睜看著她被迎進皇宮受苦這么些年,似你這般齊家無能之輩老子便是反了又如何!”
陳彥謖著掄起一拳便砸上了皇帝圓瞪的右眼上,竟生生將皇帝給砸暈了過去,他拖著皇帝便將人拽下了龍榻。
此刻皇后的寧仁宮中,容妃親自將皇后押了回來,瞧著一直壓她一頭的皇后如今面色慘白,孤立無援,不由心情大快,好一陣冷嘲熱諷,見皇后并不似平時一般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垂著頭任她盡難聽之話也不敢回嘴,她更是笑容滿面,卻沒瞧見她轉(zhuǎn)身離開時,皇后唇角譏誚的笑意。
而另一邊,雍王得了傳位詔書,念著百官們都被禁衛(wèi)軍和雍王親衛(wèi)控制在正圣殿中,便也不急著去宣讀詔書,只安排下頭人前往鎖拿錦瑟,完顏廷文等太子親系。今日萬壽節(jié),錦瑟作為武英王妃自然應(yīng)該參加的,可眾大臣都知道她因親耕禮時救駕而驚了胎,需要在王府中靜養(yǎng),不能下床,故錦瑟便以此為由未曾來參加夜宴,錦瑟乃是完顏宗澤椒房獨寵的正妃,此刻完顏宗澤出京后不知道有沒有按照他們的計謀已經(jīng)中計,被王老將軍和魏海夾擊滅掉,雍王自然第一要務(wù)便是控制住錦瑟,倘若完顏宗澤真還有命回京來,有皇后和錦瑟等人為質(zhì),想必也奈何不了他了。
加之他又提前一步持傳位詔書登基為帝,這便得了先機,又有太子和皇后的弒君之舉,完顏宗澤就算不服,也不得民心,會淪為人人得而誅之的謀逆亂臣賊子。
還有,他要盡快賜死在京郊養(yǎng)病的肅國公!
想著這些雍王匆匆安排好進一步控制京城的各項事宜后,便親自往東宮而去,他要親手賜死太子和皇長孫完顏廷文,只有將這些阻礙他登基的勢力一一拔除控制,他才能安心到正圣殿宣讀傳位詔書,等著登基為帝。
豈料他安置好一切事務(wù)到達東宮,太子竟然早一步察覺了皇宮所發(fā)生之事已在東宮侍衛(wèi)的拼死護衛(wèi)下帶著完顏廷文沖出了金吾衛(wèi)的軟禁,逃離了東宮。
雍王氣得怒火三丈忙令人追擊太子,想著京城九門此刻定然已被恩義侯全權(quán)控制,而太子黨的府邸也必定皆被他的人圍死,太子根本無處可逃,京城已盡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他在正圣殿向文武百官宣讀了皇帝傳位于他的詔書,虎旅軍七皇子的外祖父王將軍和南征軍統(tǒng)帥魏海所率南征軍將完顏宗澤夾擊殺死,兩支勤王大軍一抵達京城,即便那肅國公的次子忠武侯鎮(zhèn)守北疆,手握大軍他已登基為帝,又有強兵可依也半點不懼,雍王這才又壓下了火氣和擔憂,躊躇滿志地被護著往正圣殿去。
他回到皇宮時東方已露魚肚白,他正欲往正圣殿去,豈料容妃卻匆匆趕來,面帶急色地道:“不好了,乾坤宮遭變,皇上不見了!”
方才皇帝被送回乾坤宮,容妃卻忙著在正圣殿中進一步落實皇后在湯水中下毒一事,后又親自將皇后關(guān)押回了寧仁宮中,她被皇后壓制多年,自免不了一番奚落發(fā)威,待她想起去看看皇帝時,這才發(fā)覺乾坤宮早已被血洗,而胡明德也慘死龍榻前,卻獨獨不見了皇帝。
雍王聞言大驚,宮中早已被他控制,他得到了傳位圣旨哪里還顧得上半死不活的皇帝,將有限的禁衛(wèi)都調(diào)去守宮門和控制正圣殿中的百官,哪里能想到乾坤殿會被襲擊,襲擊乾坤宮的人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卻皇帝在宮中修有密道乃是為了方便出去探望左麗晶,此事皇帝是未曾告知雍王的。而完顏宗澤發(fā)現(xiàn)皇帝和左麗晶的秘事后自然也就查明了這條宮中密道,皇帝也恐密道已被他得知,故派了兩隊人馬守在密道的入口和出口,以防不測。
可皇帝沒有料到的是完顏宗澤一發(fā)現(xiàn)這條密道便沿著密道邊緣在近旁悄無聲息地挖出了一條簡易通道,直通密道,卻余兩指未鑿?fù)ā=褚龟悘┲q帶著一隊死士進入通道,沖進密道,殺了密道出口那些伏兵一個措手不及,又換上他們的衣裳,詐了皇宮中密道入口的金吾衛(wèi)們,輕松便進了皇宮,直襲乾坤宮。
如今皇帝已失蹤,雍王毫無頭緒,卻見他派往宮外辦差的一隊人馬也匆匆回宮,稟道:“殿下,微臣奉命前往武英王府捉拿武英王妃,不想王府中并無武英王妃的蹤跡,另外,肅國公也未在別院中養(yǎng)病。”
雍王驟然聽聞此訊驚得面色大變,早先肅國公因太子妃之死稱并不朝,已搬往國公府在京郊的別院中休養(yǎng),其子和媳婦們每日都不辭辛勞地趕往別院晨昏定省,做足了戲,而雍王安置在國公府別院的人也一直回報肅國公確實在別院養(yǎng)病,并無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故而雍王根本沒想到肅國公竟沒在別院中。如今肅國公,太子,完顏廷文還有錦瑟,這些他率先要消滅和控制的人竟然統(tǒng)統(tǒng)就這么消失了,便連皇帝也不知所蹤,雍王豈能不大驚失色?!
“皇兒,只怕事情有變,肅國公多半是到北疆搬救兵去了。你速速到正圣殿宣讀詔書,在百官面前登基為帝,只要明日七皇子和王將軍還有魏海的兵馬一到,即便太子有肅國公的兵馬保駕,先有他弒君之舉,事敗又興兵謀逆,必被天下人共誅之,不足為懼,當務(wù)之急,是我兒先登大寶,占此先機啊。”
容妃言罷,雍王便忙令禁衛(wèi)軍嚴守皇宮,帶著親信侍衛(wèi)匆匆往正圣殿趕去。他到了正圣殿便手捧圣旨向眾臣宣讀,又將圣旨傳于幾位公卿尚書以辨真?zhèn)巍?br/>
朝臣們見圣旨無假,又被禁衛(wèi)軍刀劍侍立之勢所懾,已不敢違逆于雍王。
雍王站在正圣殿高高的玉階之上,睥睨殿中眾大臣,意氣風發(fā),雙手負于身后,沉聲道:“太上皇得蒼天庇護,經(jīng)太醫(yī)診治已經(jīng)無礙,只是太上皇身體到底經(jīng)此一難太是虛弱,已難料理朝政,故下此廢立太子,傳位于朕的詔書,就是為了安定眾卿之心。太上皇已令恩義侯嚴守京城門戶,并令京畿衛(wèi)肅清太子叛黨。太子偕同皇后等人弒君謀逆之舉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誅之,卻于諸大臣們并無干系,凡臣服于朕者,朕可不計前嫌,一律任賢為用,然執(zhí)迷不悟欲隨廢太子謀逆者,朕必滅其九族!”
雍王已以新帝自居,他言罷百官便紛紛山呼萬歲,雍王含笑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夢寐以求的龍椅,可就在他手已撫上龍椅赤金雕龍的扶手時,殿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騷動聲,轉(zhuǎn)瞬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高鶚已渾身染血地奔進了大殿,口中驚懼地大喊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廢太子在華陽王的擁護下,領(lǐng)著城防所的兵馬自朝安門殺進了皇宮,禁衛(wèi)軍難以抵擋,此刻廢太子一行已直逼此處來了,皇上快隨微臣避上一避吧!”
雍王突聞噩耗,面色猙獰,已知他到底是大意了,華陽王必定已將升任了九門提督的恩義侯殺死,重奪了城防兵馬,如此迅速地攻破皇宮,只怕禁衛(wèi)軍中也有太子余孽為其策應(yīng)。他心驚不已,可唯今他剛剛宣讀詔書,正是意氣風發(fā)之時,哪里肯在百官面前做出逃逸之舉,忙抽出腰際寶劍,道:“廢太子弒父謀反,誰能斬廢太子和華陽王這伙逆賊首級,朕封其侯爵之位!虎旅軍王將軍,七皇子和南征軍魏海魏將軍馬上就會進京勤王,眾將士給朕頂住了逆賊,朕必重重恩賞!”
雍王喊罷,那高鶚也忙大喊道:“護駕,保護皇上!廢太子謀反,殺之重重恩賞!”
此刻潰敗的禁衛(wèi)軍都向此處撤來,加之雍王為控制眾臣本便留了大量兵勇在此,聽聞雍王號令,這些本有些慌亂,六神無主的兵勇們登時又充滿了立功建業(yè)的血性和勇氣來,殺機騰騰地肅整隊伍護在了正圣殿前聽侯雍王調(diào)令。殿中的諸大臣們一下子經(jīng)受幾番變故,此刻亂成一團,而雍王剛被護衛(wèi)著走出正圣殿,殿外廣場上已鐵甲蜂擁,殺來了大隊兵馬,喊聲震天,鼓角大作。
晨曦自天際徐徐上升,照亮了每一片玉瓦青磚,初生的太陽詭異地呈現(xiàn)火紅之態(tài),似血暖紅,正圣殿瞬息間被血腥味充斥。華陽王所領(lǐng)兵馬和禁衛(wèi)軍戰(zhàn)不休,寒光如練,槍戟刀劍縱橫間慘叫聲震耳欲聾。雍王拔劍而立,被密密麻麻的侍衛(wèi)前后左右地保護著,見華陽王護著太子過來,劍指太子,怒聲道:“二哥,父皇已欽定朕登基,你弒君不成,竟敢公然謀逆篡位,你可將祖宗禮法放在眼中?似你這般不仁不義,人人得而誅之,即便一意孤行,殺朕于劍下,也不能令天下蒼生信服,不能令這滿朝文武臣服!華陽王,你難道也要隨廢太子于天下人為敵嗎?”
雍王這一喊,外頭兩方人馬呈拉鋸之勢,倒暫歇了廝殺,殿中文武百官不由紛紛譴責起來。卻聞華陽王怒喝一聲,道:“雍王,你自東宮趁夜盜走太子殿下的雷鳴,陷害太子,又伙同容妃在今日皇上的香茗中下毒,又逼迫皇上傳位于你,你才是行逼宮奪位的不忠不孝之賊子,你此刻竟還黑白顛倒,本王今日必擁護太子撥亂反正!”
華陽王言罷,太子亦肅容道:“五皇弟,父皇識破了你的奸計,得知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和京畿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皆被你收買,這才令人偷偷出宮傳口諭給華陽皇叔令他掌控城防所的兵馬并解救本宮,殺進皇宮來向眾大臣們揭露你的惡性,五皇弟,你此刻若然幡然悔悟還來得及,父皇定會念父子之情,繞你一命,你若執(zhí)迷不悟,本宮必代父皇懲治于你!”
太子聲音清朗,他語落,雍王便怒聲道:“廢太子紅口白牙,憑空捏造,污蔑于朕,眾卿不要相信!誅殺廢太子,誅殺逆黨,朕封爵拜候,重重恩賞!”
雍王喊罷,那些侍槍而立的兵勇們便再次刀劍相向,氣氛再度劍撥弩張,然而卻于此時人群外響起一聲驚天震喝。
“太子殿下的話爾等可以不信,可難道皇上的話爾等也要質(zhì)疑嗎?!”
這一聲喊,威沉如雷,卻又清朗如風,分明便是完顏宗澤的聲音!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民變,皇帝以民變?yōu)橛蓪⑼觐佔跐烧{(diào)出京城就是要令虎旅軍王將軍和得到密令的魏海各自領(lǐng)著虎旅軍和一部分南征軍在完顏宗澤前往鎮(zhèn)壓民變的路上前后夾擊,將其包了餃子,殲滅在京外。
而京城中,沒有了完顏宗澤,太子,皇后,錦瑟和完顏廷文,哪怕是肅國公也不過都是些老弱婦孺,根本不足為慮,好對付的多。豈料這樣的安排,卻還是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