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里乾坤 廢園之怪(一)
清朝咸豐年間,爆發(fā)了太平天國農(nóng)民起義,當(dāng)時被稱為”洪楊之亂”,因為太平天國的主要領(lǐng)袖是洪秀全和楊秀清。戰(zhàn)亂規(guī)模空前,波及了很多省份,死的人實在太多了,除了那些個打仗陣亡的,還有被亂兵山匪屠殺的、死于疫病饑荒的各種情況。據(jù)統(tǒng)計,這段時間非正常死亡的人數(shù)以億計,整個大清國少說減少了一半人口。</br> 當(dāng)時有位姓丁名盛的商賈,四十來歲正當(dāng)壯年。其家原住杭州,祖宅被兵火焚毀,等到亂事平復(fù),他重新在蘇州置了一座廢園,準(zhǔn)備攜帶親眷定居下來過日子。</br> 蘇州城的園子最多,全是前朝富戶所留,相傳丁家所買的廢園,也是某巨室的遺宅。早在發(fā)匪作亂之前,這處廢園就鬧鬼鬧得很兇,常有怪異之事發(fā)生,一直空棄至今,戰(zhàn)亂之時更是死了很多人,加上年久失修,從內(nèi)到外,都甚是破敗荒廢。</br> 丁盛就是貪圖便宜,才買下來這座廢園。推開園門進(jìn)去一看,只見天井間尸骸縱橫,被砍下來的頭顱數(shù)以百計;那假山竹樹之間,到處都是腐骨爛肉,臭得出奇;后園有個小池塘,積滿了腐爛的落葉,池塘里的水色呈猩紅,黏膩如膏,看一眼能讓人惡心得三天吃不下飯。丁家既購此園,為了省錢,沒有雇人干活,全家男女老幼一齊動手,逐步清理修整。</br> 鄰家有位老者,也是亂后重歸故里,他見丁盛舉家遷入廢園,便好心勸告,此園絕不能住,園中之人往往無故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亂前已被視為兇宅,連殺人不眨眼的發(fā)匪也不敢住。</br> 丁盛歷來膽大,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該死的遇不上鬼怪也得死,不該死的撞見鬼怪也死不了,因此根本不把鄰居的話當(dāng)回事,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帶著家人搬進(jìn)去居住。</br> 丁家搬入廢園,當(dāng)天沒發(fā)生什么變故,只是夜深人靜之后,池塘里有怪聲傳出,聽著就像鴨子”嘎嘎”亂叫,聲音凄厲,悚人毛骨。等到天光放亮,這怪聲就沒了,轉(zhuǎn)天發(fā)現(xiàn)家中蓄養(yǎng)的鴨鵝雞禽,意外少了幾只。</br> 一連三天,每天夜里都聽得雞吵鵝叫,聲音顯得極其驚恐,聽得人頭皮子發(fā)麻,到早上必然丟失幾只鴨鵝,家中上下人等無不恐慌,不知這廢園里藏著什么鬼怪,紛紛勸說丁盛趕緊搬家。</br> 丁盛把腦袋一搖,訓(xùn)斥道:“無非是野貍拖雞,值得什么大驚小怪?”</br> 有個仆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老爺您沒聽鄰舍講嗎,廢園里常有人無緣無故地失蹤,試想野貍拖得去雞,可拖得去人嗎?”</br> 丁盛聞言大怒,對眾人道:“咱們丁家以前是財大氣粗,但因發(fā)匪作亂,家財早被劫掠一空,祖宅也遭戰(zhàn)火焚毀,如今只剩下當(dāng)初逃難時帶的一些錢物。全家這么多張嘴要吃要喝,加上穿戴用度,日常開銷,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能置辦下這座廢園,殊為不易,有了住所,咱們才能安頓下來,再用余下的錢將本圖利,做些生意謀求生計,豈可輕易更改預(yù)算?況且凡是世上兇宅鬼屋,往往作怪于一時,人住得久了,陽氣既能沖壓陰氣,這就叫邪不壓正,咱丁家滿門善男信女,違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從沒出過男盜女娼的事,我不信鎮(zhèn)不住這座廢園。即使真要轉(zhuǎn)手變賣,至少也得等到一兩年之后,咱們現(xiàn)在剛買下來就急著要賣,豈不是明告訴別人此園有鬼嗎?哪個吃飽了撐的,愿意用重金來買鬼宅?”</br> 當(dāng)夜陰云密布,怪聲又起,丁盛壯著膽子,挎上寶劍,提了燈籠循聲找去,一路繞到后園池塘附近,然而他找到東邊,聲音就從西邊響起;他找到北面,聲音又從南面?zhèn)鱽恚瑪_攘多時,未見分曉,三更時分,忽見池塘水面上伸出一只白森森的大手,露出一尺多長,似乎作勢招人下水。</br> 其時夜色深暗,燈燭忽明忽暗,丁盛站得遠(yuǎn)了,也看得不太真切,連忙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細(xì)看看,卻見那只白手伸出一丈有余,竟沖著他抓了過來。丁盛雖然膽大,遇上這種情形也嚇得全身發(fā)抖,仗著腿底下利索,掉頭就往回逃,他跑到假山背后,再探頭向后觀瞧,眼前卻是夜霧茫茫,一無所見。他心驚膽戰(zhàn),匆匆回到房中和衣而臥,想起池塘里那只怪手,不禁又驚又疑,輾轉(zhuǎn)難眠。</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