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墓中尋龍 盜墓(三)
費(fèi)無忌答應(yīng)一聲,按以往的慣例,他立刻走到棺材另一端去想把棺材蓋子整個扯落。這時候馬王爺那兩只眼死死盯著棺中亮閃閃的金錠玉璧,不等費(fèi)無忌將棺蓋徹底拉開,便縱身躍入棺中,把一件件陪葬的金玉珠寶都裝進(jìn)蛇皮口袋。按說馬王爺江湖人稱“觀山馬爺”,他祖?zhèn)鞯谋I墓手藝,幾十年中掘了不少古冢,頗見過些世面,而且在綠林道上也很有交情,家中置辦下良田千頃,開著十幾家買賣商號,在當(dāng)?shù)厮愕蒙鲜乔缚蓴?shù)的豪族。可馬王爺這人偏偏在錢財上不太開眼,不是說他眼神不好,就像中國鄉(xiāng)間那些普通的土財主一樣,見錢眼開,讓錢給迷了眼,胃口越來越大,水漲船高,賺多少錢也覺得不夠,這可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心不足蛇吞象。”不過話說回來了,要是不貪圖暴利,誰又愿意冒險去做盜墓賊這種暗無天日的危險職業(yè)?可見財迷人眼色亂心,心智一昏,縱有天大的本領(lǐng)也施展不出了,這種性格注定了他早晚要為此付出代價。</br> 棺中珠光寶氣的奇珍異寶,正是得其所哉,馬王爺心花怒放,一張老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蹲在棺材里出手如電隨拿隨裝,可正在此時,他忽然覺得墓室中有點不太對勁……好像除了自己尚在動作之外,四周全都靜止了一般,竟然聽不到同伙費(fèi)無忌的呼吸聲了。</br> 馬王爺大奇,費(fèi)無忌那家伙干什么去了?他剛剛不是在搬棺材蓋子嗎?可棺材蓋子被拉開一半便停住不動,現(xiàn)在還在那兒懸著,費(fèi)無忌卻已人影不見。馬王爺?shù)吐曊賳荆骸袄翔F……老鐵你還在嗎?”但墓室中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沒有半點回應(yīng)。馬王爺心知不好,不過畢竟是老江湖了,臨危不亂,身子一晃從棺中翻出,落地之時,一把頂上膛的駁殼槍已經(jīng)抄在了手中。</br> 這一瞬間馬王爺首先想到的是費(fèi)無忌和老北風(fēng)合伙反水,盜墓賊內(nèi)部起內(nèi)訌,為了錢財自相殘殺的事太多了,也許那兩個家伙想把自己活埋在墓里……這個念頭才剛剛浮現(xiàn),馬王爺便發(fā)現(xiàn)棺材下的宮床上躺著兩具血淋淋的尸體,雖然尸體全身血肉模糊,但借著馬燈的光亮,馬王爺還是看得一清二楚。</br> 兩具尸體中光頭的那個絕對是費(fèi)無忌,而那個佝僂著身子的羅鍋,自然是土炮手老北風(fēng),這二人的外貌特征都十分有特點,用眼睛一掃便已認(rèn)出。馬王爺只覺全身毛發(fā)俱豎,他無法想象剛剛在棺中攫取寶物的一瞬間,這墓室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包括在外邊放風(fēng)的老北風(fēng)在內(nèi),兩個大活人死得無聲無息,而且死狀如此之慘。</br> 馬王爺知道今天遇上大麻煩了,抬腳想往外逃,而就在這時候,四周黑暗的角落中傳來“窸窸窣窣”一片如同有大群老鼠觸物之聲,俄而,那聲音愈發(fā)劇烈,潮濕的空氣中增加了腥臭的爛魚氣味。而且從方向上來判斷,退路已經(jīng)被封上了。馬王爺急中生智,反身再次躍進(jìn)那口懸掉著的棺材里,雙手一拉棺蓋,把自己裝進(jìn)了棺中。</br> 這么做并不是自尋死路,而是馬王爺祖?zhèn)鞯慕^招,故老相傳,如果墓中有怨魂僵尸,只有躲進(jìn)棺材里,并將棺材蓋子拉上,斷了它回老窩的退路,子不見午、午不見子,用不了多半天,僵尸癘氣盡散,他也就安全了。直接向外闖也不是不行,但天曉得那貪狼星君是否能隨請隨到,至少眼下這么做要比面對面同古尸斗上一場穩(wěn)妥得多。</br> 馬王爺像具尸體般躺在棺材里,無論從外邊看起來體積多么大的棺槨,一旦置身其中,把棺材蓋子扣上,也會覺得里面的空間實在是太狹窄壓抑了。但馬王爺這會兒工夫顧不上去考慮這里舒服不舒服了,放慢了呼吸,支棱著耳朵去聽外邊的動靜。</br> 可這棺木厚實,聽了半晌也聽不到什么,馬王爺在心中打定主意:“本老夫子今天跟你耗上了,歇夠了再出去,且看你能在外邊能撐到幾時。”正尋思著脫身之策,卻突然覺得腿上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腿骨都快被捏碎了。先前他和費(fèi)無忌,扯開一截棺材蓋子,卻尚未來得及整個揭掉,難道下半截棺材里藏著什么東西?還是剛才見到老北風(fēng)和費(fèi)無忌尸身之時,有什么東西趁機(jī)先躲了進(jìn)去?在迫切的求生欲·望下,馬王爺想要掙扎著擺脫,但卻發(fā)現(xiàn)全身肌肉僵硬,已是絲毫動彈不得,只能驚恐地睜著兩只眼睛,任由黑暗將他慢慢吞噬。</br> 到最后馬王爺神志開始模糊不清了,恍惚中好像有個嘶啞的嗓音問了他一些事情,他只覺得那聲音根本不像是人在說話,迷迷糊糊地過了許久,突然全身一振,如同從夢魘中醒來,手足終于又能動了,馬王爺如遇大赦,哪里還敢在看棺中有什么東西,推掉棺材蓋子,他連滾帶爬地從棺里爬出來,跌跌撞撞地沖出墓道。</br> 回到家的時候,馬王爺好像整個變了個人,家里人覺得老太爺口音很怪,八成是趕路的時候傷風(fēng)了,也就沒有多想。兒孫弟子們趕緊過來請安,問起這次去淤泥河盜墓的經(jīng)過,馬王爺便簡略地說出了一遍,隨后一句話也不再多說,一連數(shù)日閉門不出,任何親戚朋友一概不見,只在廳中自斟自飲,一喝多了就胡言亂語:“大頭鬼、小頭鬼,吊死鬼、淹死鬼,屈死鬼、怨死鬼……來來,喝!喝!”好像在招呼許多孤魂野鬼跟他一同飲酒。這詭異無比的舉動,把家中的女眷們駭?shù)脗€個面無人色,老爺這是怎么了?莫不是鬼迷了心竅?但馬王爺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說一不二,大伙心里嘀咕,積威之下卻是誰也不敢言明。</br> 馬家是個大家族,家財萬貫,除了做盜墓的勾當(dāng),也和綠林道有許多勾結(jié),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分家,家中重要事務(wù)都是馬王爺一個人說了算。家里人見老爺如此,擔(dān)心他年歲大了有什么閃失,請了幾位郎中來給他診病,但都被馬王爺罵了出去。</br> 正當(dāng)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適逢天陰如晦,馬王爺突然一反常態(tài),把家族中的男女老少統(tǒng)統(tǒng)召集到廳堂之中,看架勢是要開個家族會議。高墻深院的馬宅正廳陳設(shè)典雅、富麗堂皇,古樸的檀木門框窗欞上都嵌以黑色大理石作為裝飾,堂內(nèi)附庸風(fēng)雅地掛著“詩書傳家,孝悌為本”之類的題字,處處都顯示出馬家財大氣粗的顯赫門第。但由于家中有不少裝飾品都是從古墓中掘出來的,使得馬宅在氣派中又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氣,家中一些膽小的丫鬟仆婦,到了掌燈的時辰,就輕易不敢再在院中隨便走動,她們都覺得這院子里發(fā)瘆。</br> 馬家眾人聽的老太爺發(fā)話,都不敢怠慢,按輩分順序肅立兩廂,恭候馬王爺訓(xùn)示。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俗重男輕女,包括幾位姨奶奶,不管什么時候都只有“依倒明柱,站破方磚”的份兒,這次能讓她們參與實屬罕見,所以家中的女眷不論輩分都站在最后。外邊雖然陰天,但堂內(nèi)沒有掌燈,馬王爺坐在太師椅上,大伙甚至看不清他的臉,既然他不開口說話,別人自然也都不敢吭聲,可心里邊又都有點犯嘀咕,不知道老爺今天又抽哪門子風(fēng)?召集了這么多人還不讓點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