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3章 江湖有你(25)三合一
江湖有你25
純碎?
李莫愁看看陸展元,又看看何沅君。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絲明悟,指著何沅君問陸展元說:“你要娶她,是因?yàn)樗牡軈柡幔俊?br/>
陸展元想說不是的,不是這個(gè)樣子的,是因?yàn)榘渌裁此麉s當(dāng)著李莫愁的面說不出口。
李莫愁看林雨桐,林雨桐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倒是一邊的陸冠英面帶嘲諷,說道:“這姑娘的爹爹不厲害,但她爹的師傅很厲害,是五絕之一的一燈大師。”
哦!
李莫愁有點(diǎn)懂了:那是說自家門派不厲害。自己沒有依仗,是這個(gè)意思嗎?
她帶著幾分似懂又似乎是不懂的表情看向何沅君,又指著陸展元問她說:“他喜歡你身后的一燈大師,那你喜歡他什么?你是不是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你爹爹生氣了,所以你不敢在家里呆著,才跟著他走的。”
這話,不亦不遠(yuǎn)。
尤其是兩個(gè)當(dāng)事人,心里都很明白。何沅君若是不走,其結(jié)果只怕真不會很好。
所以,哪怕這兩人彼此是真的有好感,可叫李莫愁這么大喇喇的將話問到明處,兩人心里也難免種下刺了。
陸展元心想,阿沅不是那么喜歡自己,她只是除了自己,別無選擇了。
何沅君心里會想,哦!他為了陸家莊,為了他的家,為了他家的江湖地位,為了能在江湖找一庇護(hù),所以才找了我嗎?明知道我是這樣的一種情況,他還是選擇我,那是因?yàn)橐粺舸髱熤浪牡茏拥淖鳛楹图m纏之后,只會更多的覺得虧欠了陸家。給陸家的補(bǔ)償越多,庇護(hù)的力度越大,這便是展元想要的嗎?自己的悲慘遭遇成了他們陸家莊獲取庇護(hù)的資本。
感情本來是很怪的東西,林雨桐想,若是沒有李莫愁的十年復(fù)仇做威脅,這兩人覺得平靜的日子難得,那么他們是否能恩愛十年?情濃時(shí)自然是樣樣都好,但是等濃情退去之后……不也平淡了嗎?那對恩愛夫妻,是真的恩愛十年,還是被外力影響的恩愛了十年。若是李莫愁不糾纏,而是直接瀟灑轉(zhuǎn)身,這兩人的結(jié)果又會是如何呢?
本來不好說的事,又有如今被李莫愁這么耿直的捅破的窗戶紙。許是本來是簡單的相愛,但是有了這個(gè)揣測,情濃的時(shí)候自然無礙。可若是以后遇到逆境,誰也擔(dān)保不會互相埋怨。
感情走向哪里,也不過是一個(gè)簡單的決定,可這個(gè)決定往往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李莫愁這會子壓根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其實(shí)是進(jìn)行了最狠厲的報(bào)復(fù),她此時(shí)還只是露出一副大悟的樣子看著兩人,然后才對陸展元說:“原來,你不是不喜歡我,也不是更喜歡你身邊的這個(gè)女人……你只是更喜歡權(quán)勢和地位……”
既然如此,那我有什么可糾結(jié)的呢?
她對著何沅君笑了笑:“姑娘,你要是還有別的辦法,你想別的辦法吧。別想著靠嫁給他脫困,沒用的。你有用的時(shí)候他喜歡你,假使有一天你沒用了,他又喜歡別人了你該怎么辦?”
何沅君幾乎不敢相信的看向李莫愁,不知道她這腦子里到底是想些什么。怎么能說了那么惡毒的一番話之后,還能做出這么一副關(guān)心自己的樣子。她抬起頭想罵一句偽善,可看著這姑娘的眼睛,竟是罵不出來。她真的是一種單純的關(guān)切。
李莫愁把要說的話都說了,然后看向陸展元:“那咱們的賬也該算清楚了。”她的手一動,那方帕子瞬間化為齏粉,然后她伸出手來,做出討要的樣子:“當(dāng)日你受傷,是我救你的性命,你身的疤痕在哪,有多長多深我都清楚……咱們要一刀兩斷,自然要恩義兩絕,叫你欠著我的救命之恩,這也不好……你覺得呢?”
“莫愁!”陸展元喊了一聲,卻不知道對方想表達(dá)什么。
李莫愁朝林雨桐借武器,“有刀嗎?借我用用!”
用刀?你這是要再把他的傷原模原樣給他嗎?
林雨桐這么想,何沅君也這么想:“……李姑娘,你不能如此……”
李莫愁莫名其妙:“……那你希望我跟他糾纏嗎?不希望吧!那你覺得怎么樣才能了結(jié)了救命之恩呢?你說辦法也行,只要合理我都聽你的。或者,你覺得他的命值什么,你拿什么來換便是了。都依你!”
何沅君張大嘴巴,一時(shí)竟是不能作答。
李莫愁一副你看,你也沒辦法的樣子對何沅君攤手,表情很無辜。
陸冠英扭臉,差點(diǎn)沒笑出來。他看出來了,這姑娘真不是開涮或是故意擠兌的,她真是那么想的。這叫何沅君怎么回答?什么能換陸展元的命?自然是什么都換不了的。若是能換,對方若是說愿意支付給你同樣價(jià)值的東西然后取了陸展元的命,能鬧的你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緊跟著李莫愁又一副吃虧的樣子:“他當(dāng)時(shí)受傷,在終南山的荒山野嶺,我若是不管,那血腥味引來的野獸也能要了他的命。這跟傷重還是傷輕可沒關(guān)系。”
林雨桐點(diǎn)頭,這話很在理。
所以李莫愁接著說:“我現(xiàn)在只是要把我治好的傷要回來,又不是打傷他再把他放在荒山野嶺等著喂狼,說到底,他還是占了便宜的。”
這話也對!如今傷了,有人馬給醫(yī)治,當(dāng)時(shí)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等天意的安排,境遇好了何止十倍百倍。所以,我算是把你的傷疤重新劃開,你還是欠我的。不過我這人不愿意給你計(jì)較,咱倆這么算了,恩斷義絕好了。李莫愁想表達(dá)的是這么一層意思。
因此,你陸展元若是日后因?yàn)檫@個(gè)再來說我這個(gè)那個(gè)的,便是你不念恩只記仇了。
別說是陸展元和何沅君愣住了,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多看了李莫愁兩眼。還別說,李莫愁這腦回路較清,是有點(diǎn)做女魔頭的潛質(zhì)的。
每個(gè)人都覺得她是在存心報(bào)復(fù)。但林雨桐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是事論事,覺得事情這么辦才是對的。非常平靜而又理智的按照她的思維方式,決定了對這件事的處理決定,還一副不接受反駁的樣子。
陸展元張嘴結(jié)舌,便是想說一萬句曾經(jīng)的情分,可看著散落再地的齏粉,他也說不出那些話來。扭臉求助的看向陸冠英:“冠英兄……”求你幫著說句話。“我欠李姑娘的自然是萬死難還,可是如今在下卻是真不敢傷也不敢死……”他看了看何沅君,“實(shí)不相瞞,我這么做也是不得已。阿沅是一燈大師的武三通的養(yǎng)女,這武三通對阿沅……”
“展元!”何沅君漲紅了一張臉馬喊了一聲,然后從懷里掏出匕首,毫不猶豫的一把朝她自己的肚子捅去,誰都沒攔著,那匕首沒入腹部,血瞬間染紅了衣衫。這姑娘疼的面容有些扭曲,但還是道:“李姑娘,展元欠你的,我?guī)退€!”
“阿沅!”陸展元一把抱住何沅君,“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說著,看著何沅君的傷,便對李莫愁怒目而視,“李莫愁,你何必逼人太甚!”
李莫愁莫名其妙:“我又沒叫她替你。”她蹲下身子,檢查何沅君的傷口,然后給點(diǎn)穴止血拔刀清理傷口,做的有條不紊:“你不要跟我混淆,也不要當(dāng)我傻。明明是陸展元要說你不想要人知道的事,你才這么做來阻止他,卻把逼人的事賴在我身,你這女人心眼也多,而且壞!你光是想著怎么對你自己好,卻不想著別人該怎么辦。”她輕哼一聲,“他說你是你父親的養(yǎng)女,你父親對你怎么了?不好嗎?那你怎么不找你父親的師傅給你做主。”
她心思單純,真不知道世間還有父親對養(yǎng)女產(chǎn)生感情的齷齪事。所以,這是單純的一問,這一問,卻叫陸冠英若有所思,緊跟著似有所悟。一時(shí)之間又覺得太不可思議:“……此等惡心事,一燈大師難道也不管。”
何沅君閉眼睛,恨不能暈死過去:那事到底還是被別人給知道了。
林雨桐也覺得,撇開何沅君和陸展元的事不提,但武三通覬覦養(yǎng)女這事,真挺惡心的。她便說:“此事若真,我這便去信給一燈大師。他的徒弟,自然該他約束才是。這點(diǎn)薄面他是給的。”
陸展元心里咯噔一下,這熟稔的語氣,難道這位夫人跟那邊很熟。那之前本來說好要參加婚禮的大師推說有事,這必然是因?yàn)檫@位夫人參與了。
連那邊都顧忌這邊的話,好似這次的選擇真的錯了。
他看向李莫愁,豁的將胸口的衣服拉開,交錯的疤痕露了出來:“如果這樣能叫你好過一些……你動手吧……”
李莫愁眨巴著眼睛,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你既然這么想跟我撇清關(guān)系,還清我的人情,那……如你所愿……”
陸展元:“……”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然后陸冠英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懼,他看到李莫愁真的拿了從何沅君身的匕首,在陸展元身劃傷口。
陸展元維持著僵硬的含情脈脈,那邊李莫愁卻一邊劃拉,一邊露出哭臉來,一副看負(fù)心漢的樣子看著陸展元,大有你怎么能這么狠心這么無情,要跟我一刀兩斷。
這種表情和動作結(jié)合在一起,陸展元疼的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沒喊出來。
他或許選擇也沒錯,這個(gè)姑娘她……腦子八成是真有毛病的,反正跟正常人總覺得有點(diǎn)不一樣。
陸展元受完刑了,疼的幾乎是脫力,不停的喘著粗氣,血呼啦的一片。而李莫愁也一副脫力的樣子,眼淚長流,傷心欲絕,跟林雨桐癟嘴:“夫人……這個(gè)負(fù)心漢真的寧愿愿意這樣也不回頭……”
林雨桐:“……”好吧!你這么理解也行。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她起身半抱她,拍著她的脊背,還得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你要是不忍心看,去后面陪龍兒玩吧……”
“嗯!”真挺傷心的,然后晃悠悠的跟游魂似的出去,轉(zhuǎn)彎朝后院去了。
陸冠英朝后讓了讓,這樣的姑娘,你說她不忍心?剛才動手的時(shí)候手可穩(wěn)了。此時(shí)他看著陸展元都有些同情。叫你看見好看的姑娘你管不住自己,如今褶子了吧!這種千年萬年不遇的葩……不是,是女子,這種女子你都能遇。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李莫愁這種風(fēng)格,便是不找陸展元尋仇,以后在江湖闖出女魔頭的名號她也一點(diǎn)不怪。
如今這血呼啦的躺著兩個(gè)。何沅君好歹還被處理了,只是這姑娘一臉的生無可戀。這種心情也能理解。一心想逃離,是不想叫人知道那事。可她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一個(gè)知道了,兩個(gè)知道了,以后會是三個(gè)五個(gè)更多個(gè),直到人盡皆知。她這一圈的折騰,到底是為什么。
不是武三通不糾纏,這事不存在了。
而邊的陸展元,躺在那里還沒人管。林雨桐看陸冠英,陸冠英了然,人是自己帶回來的,自然還得自己帶出去。
林雨桐說:“先在府里包扎,等晚再帶走吧。”這么血呼啦的出去,傳出去了,還以為自家府里擅用私行呢。
陸冠英應(yīng)了一聲,林雨桐又叫了趙金帶人來處理。
等人走了,花廳里也要清洗的,于是林雨桐去了后院。
后院里,龍兒在擺弄草藥,跟蹲在一邊愣愣的出神的李莫愁說話:“……這種有du……不要碰……這種好……新鮮的也能止血……”
李莫愁心不在焉的看一眼,然后專挑了有du的拿在手里:“這有什么毒的……終南山有一種蜜蜂才叫du……”
于是,兩個(gè)一大一小的,這么蹲在地,誰見過的du物du。
李莫愁還說:“你果然該是我們古墓派的……之前孫婆婆還想抱你回去……不過幸虧你爹娘沒舍得你……”
“那你師傅一定是個(gè)壞人。”龍兒輕哼一聲:“搶人家的孩子是壞人。”
“不要這么說我?guī)煾怠!崩钅畈湟幌抡酒饋恚霸俑艺f我?guī)煾滴医心愫每础!?br/>
龍兒看著她然后癟嘴,然后哇一聲哭了:“爹娘有人欺負(fù)我”
林雨桐知道李莫愁是嚇唬她的,但里面的四爺不知道啊,嗖一下出來了,抱她閨女:“怎么了?怎么了?誰欺負(fù)爹的龍兒了?”
李莫愁瞬間手足無措:“我……我沒欺負(fù)……”
林雨桐笑著過去:“好了,跟姐姐玩怎么還認(rèn)真了。”
龍兒是干嚎沒眼淚,見爹娘都來了,又蹦下去朝李莫愁做鬼臉跑去玩了。
李莫愁眼里閃過一絲黯然,要是自己有爹娘,也該是跟龍兒似的,寶貝一般的捧著。她抬眼問兩人說:“……我真是西夏的公主嗎?”
她是誰,四爺和林雨桐也不知道。公主那話能對外糊弄別人,卻不能糊弄她。
林雨桐只說:“要想查,只能問你師傅。”便是孫婆婆,只怕知道的也不詳盡。
李莫愁更黯然了,眼里的苦意更重:“我?guī)煾当闶撬酪膊粫f的。她不想叫我……跟外面有牽扯。”不管是男人還是家人,有了牽絆又怎么會守古墓呢。“所以,我是誰一點(diǎn)也不重要。反正是爹娘都不在了,無親無故一個(gè)孤女罷了。”她看向林雨桐:“夫人,我無處可去了。但我不想回古墓,你能收留我嗎?”
“那留下來。”林雨桐覺得,這李莫愁其實(shí)是黃蓉靠譜的。黃蓉的一切是靖哥哥的,但李莫愁的一切……誰對她好,那便是誰的。而且,她重諾,答應(yīng)了的便一定會遵守。這一點(diǎn)很好。
想到她這樣的身份,林雨桐又補(bǔ)充說:“從你們祖奶奶那個(gè)輩分算的話,你應(yīng)該我晚一輩……”其實(shí)本分怎么算,誰知道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李莫愁是小龍女的師姐,這么糊里糊涂的叫她們姐妹相稱好了。
“哦!”李莫愁倒是沒有很多的想法,“那我以后叫夫人什么?姑姑嗎?”
“………………”好吧!你覺得這么有歸屬感,這么叫吧。
然后這姑娘叫了一聲姑姑,一聲姑丈,在四爺僵著臉抽著嘴角含混著應(yīng)答,又歡喜的追著龍兒跑了。
龍兒不停的尖叫,李莫愁則咯咯咯的笑:“逮住你了吧。這回喊也沒用了,我是你姐姐……”
兩人的關(guān)系,別說八竿子打不著,便是八百竿子都打不著,愣是叫她這般的歡喜。
林雨桐能說啥呢,四爺輕哼,低聲道:“你能認(rèn)個(gè)正派回來嗎?”他說著,背著手走了。
“……”林雨桐表示:我也很無奈。
想想也是,完顏康成了四爺?shù)谋郯颍约哼@邊弄來個(gè)李莫愁,這以后的巾幗營,要是不出差錯的話,便是她管了。弄了這么一個(gè)臂膀過來……又是反派。
萬般不由人吶!
許是有了歸屬感,許是不會再感覺孤苦無依而將陸展元當(dāng)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者是有龍兒跟她鬧著,這么一打攪,感覺這事,李莫愁真沒有再多愁。至少面看起來,一切都好,只是晚要跟龍兒一起住,想來還是怕孤單的。
這么一來,她是沒再過問過陸展元一句。
陸展元和何沅君,半夜里被陸冠英給帶出去了,帶到了他在城里置辦的宅子里,叫下人伺候著,然后有好的傷藥,又給請了大夫來看診,叫慢慢養(yǎng)著吧。這事也這樣了。
何沅君求陸冠英:“能求夫人暫時(shí)收留我在府里嗎?我怕……我怕……”
怕什么?怕武三通找來吧。
陸冠英嘆氣:“不是夫人不肯收留,是如今府里在收拾東西,要往燕京去了。你說這到處亂糟糟的怎么收留你?”
何沅君只得作罷:“那一切還得多仰仗陸少莊主。”
“姑娘安心養(yǎng)傷,我會叫人注意的。”他說著,退出來。隔著簾子,他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既然接到府了,自然是不能叫武三通在自家府混賬行事的。
陸冠英說林雨桐這邊收拾東西去燕京,原本也不是謊話,確實(shí)是得走的。
但是這不是等著金國朝廷這邊的親使,完顏洪烈嗎?
四爺估摸說:“快的話三五天的時(shí)間。”
可這位走的并不快,都半個(gè)月了還不見人影。
那邊何沅君都能勉強(qiáng)下床了,這邊還沒有動靜。陸展元的傷重,心里又苦悶,幾次叫人想給李莫愁傳信,都沒傳出去,心里一急,開始火,緊跟著發(fā)燒傷口化膿,好似越發(fā)的不好愈合了。
天氣會越來越熱,對外傷更是沒有好處。
何阮君能下床了,自然去看他,見他看向她的神色并不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便酸澀了起來:“……你先養(yǎng)傷,等傷養(yǎng)好了……你送我去大理,求見一燈大師……”
這是說,婚事可以不繼續(xù),這件事這么了了吧。
果然,這話說了沒兩天,陸展元的傷勢有了好轉(zhuǎn)。何沅君勉強(qiáng)的笑笑,卻再也不過去照看了。
陸冠英聽家里的下人說了,過來跟林雨桐提了一句。
林雨桐沒言語,隨他們?nèi)グ伞O肴绾伪闳绾巍?br/>
不過她還是留了個(gè)心眼:“叫人盯著陸家莊。這個(gè)陸展元心思機(jī)巧,又毫無信義可言。防著他跟別人勾結(jié)……”
跟人勾結(jié)?
跟誰勾結(jié)?
林雨桐沒說話,心里對此人那個(gè)時(shí)間點(diǎn)出現(xiàn)在終南山還是無法釋懷。他若是跟南宋朝廷里那些容不下四爺?shù)娜斯唇Y(jié),說不來真能制造出一些麻煩。
她說了這個(gè)擔(dān)憂,陸冠英面色大變:“若他真敢如此,那這江湖可容不下陸家莊了。這是壞了江湖規(guī)矩。”
林雨桐:“……”合著在你們看來,我們還不算是官家是吧。
得了!這是把自家真當(dāng)成當(dāng)日的梁山了。
他們把自家當(dāng)做梁山,可顯然完顏洪烈并沒有。這到來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遲,四爺便知道,金國朝廷這次是當(dāng)真了。
這一路必是走走停停大張旗鼓的。
四爺便說:“明兒不到,咱們后天一早走。”還不等了!
結(jié)果第二天都下半晌了,才來人稟報(bào)說:親使到了,在城外五里的地方。
四爺沒動地方,“叫完顏康去迎。”
林雨桐看著門外:“完顏康……這會子也為難啊!”
這家伙真是悲催,以為換了一種人生好了,其實(shí)還是不停的再做兩難的抉擇。
四爺皺眉:“若是能留下完顏洪烈,那再好沒有了。”
是啊!若是金國的六王爺投過來,那對金國的朝廷該是一種怎樣的打擊。
林雨桐欲言又止:“要不是顧念完顏康……”要想想辦法留下此人,辦法太簡單了。
四爺搖頭:“什么也別做,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完顏康,兩人都沒想過不真誠的去欺騙他。面答應(yīng)一套背后做一套,真誠不真誠的,對方誰都敏銳,會察覺不出來嗎?這樣的人,一旦發(fā)現(xiàn)被欺騙,他都朝哪個(gè)方向變可真說不好了。
因此,做到這份,寧愿化簡為繁,也要給他足夠的時(shí)間空間和機(jī)會。
完顏康這幾天也真是牙疼,火的,臉頰鼓了一個(gè)大包。這按說早該到了,可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見人。心里不免擔(dān)心了,這是路出事了還是如何了,心里哪里能安穩(wěn)。
又有念慈的都六七個(gè)月的身孕了,肚子大了。這天一熱,各種暴躁。知道父王要來,暴躁加暴躁,他已經(jīng)考慮等父王來了,先把念慈送到夫人那邊叫幫著照看,兩邊不打照面最好。
他每天打發(fā)人去十里外等著,直到今兒才得了消息。一接到消息,想去迎的。但到底是忍住了,直到接到那邊府里的命令,他這才帶人迎出去。
一路快馬,迎出了二里地去。
遠(yuǎn)遠(yuǎn)的見到父王,他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diǎn)下來:父王他老了!
他滾下馬來,跪在地,額頭貼著地面,喊了一聲:“父王!”自己在這邊的所作所為,一定給父王再朝堂增加了許多的壓力。
完顏洪烈聽到兒子的哽咽之聲,一時(shí)間心里滋味也難言。他下馬來,親自將兒子攙扶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去的信,我收到了。大婚了,是個(gè)男人了。要當(dāng)父親了,真真長大了。先回家,回家再說。”
一個(gè)回家叫完顏康瞬間歡喜了起來,“對!回家!”那里也是父王的家。
回去的路,他心里還忐忑,怕穆念慈鬧。卻不知道,在他出城之后,林雨桐去見了穆念慈,說了很多話。若是穆念慈能顧及大局,便不該鬧的。
事實(shí),穆念慈真沒鬧。挺著肚子很艱難,雖沒露出多熱情的表情來,但也不至于冷淡。早早的等在門口,見了完顏洪烈也行禮:“……阿康一直盼著,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只怕您路出個(gè)什么事,看見您平安到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歡喜……”
完顏康驚喜極了,看著她的眼神也更柔和,走過去拉她跟完顏洪烈介紹:“這是您兒媳婦……”
完顏洪烈點(diǎn)頭,倒也真真是好相貌。只不到底是不及王妃多矣!
他看著兒媳婦的大肚子,便感慨道:“康兒啊,你娘當(dāng)初生你的時(shí)候,也是這般樣子。挺著肚子萬分艱難。我都恨不能以身相代。這話說出來給你們聽,還真有些難為情。可這卻說的是真話……若是能替她我替了……這些年在王府,她是一天不順心的日子也沒叫她過。想要用什么,我替她想到頭里,想要吃什么,我替她操辦。也不知道如今她在哪里……沒有我在邊,我怕她是日日不順心吶……”
呃……
穆念慈臉客氣差點(diǎn)維持不住,這話是幾個(gè)意思?
完顏康摁著媳婦的手拍了拍,然后岔開話題:“父王咱們進(jìn)去吧,您看看我給您準(zhǔn)備的院子,里面的陳設(shè)都是我自己挑的……”
這么一副樣子穆念慈看的特別難受,只強(qiáng)笑著道:“阿康陪王爺去吧,我安排飯食去。”
如此也好吧!
給安排的院子,是正院。里面的擺件,樣樣都好,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的,連屋里的熏香都是他用慣的。
可見是真真用了心思了。
完顏洪烈梳洗了出來,外面酒菜已經(jīng)擺了。
完顏康斟酒遞過去:“父王,這一杯酒,是兒子的賠罪酒。”
完顏洪烈接過來沒喝,只看著兒子:“他們說你是宋人,你便是宋人了?父王當(dāng)你是金人,當(dāng)你是親兒子……”
完顏康執(zhí)壺的手都有點(diǎn)抖了,這是父子兩人第一次這么開誠布公的談?wù)撚H兒子不親兒子的事。好半天,等他的心緒平穩(wěn)下來之后才道:“父王,您當(dāng)我是親兒子,我也當(dāng)您是親生父親……我這一輩子都是您的兒子完顏康。您老了,我伺候您,我跟你養(yǎng)老送終……但是父王,您容得下兒子,大金國容不下兒子。兒子打小,您教兒子說,萬事當(dāng)以自己為要。兒子一直記得這話,所以,不管什么境況,兒子得先活著!不光要活著,還得活的別人好。在別人面前,兒子是不會說這些話的。只有面對父王您,兒子才敢把心底的話亮出來說給您聽。您的兒子其實(shí)是一個(gè)自私自利又怕死的人。沒什么大的情懷,是想叫自己,想叫家里人,都活著,都活的像個(gè)人。兒子做慣了小王爺,兒子錦衣玉食的長大,兒子給別人也做不了兒子了。所以,兒子只能給自己找一條路,一條活下去的路。但兒子保證,只要兒子活著,父王您便能活的很好。”
完顏洪烈舉著杯子的手僵在了當(dāng)場:“你這話,可是要強(qiáng)留為父住下?”
完顏康放下酒壺,然后走到完顏洪烈邊,緩緩的跪下,雙手搭在對方的膝頭,仰著臉看他:“父王,留下來吧。您要是回去了,便是萬劫不復(fù)。您叫兒子怎么看著您去送死而置之不理!”
完顏洪烈的手放在兒子的腦袋:“不行啊,兒子!你能走,父王不能啊!父王是……”
“父王。”完顏康一臉的急色,他知道,若是他執(zhí)意不肯留,那必是抱著必死之心的,他的心鈍痛起來:“您若是如此,叫兒子如何在世間立足。您真有個(gè)三長兩短,叫兒子怎么辦?叫母親她……怎么辦?”
誰不傷心?!
十八年的情分,它是一朝能抹殺的嗎?
完顏洪烈渾身都顫抖了:“你娘……她還記掛我?”
嗯?
完顏康愣愣的抹了一把臉的淚水:“父王這么問……叫母親她情何以堪。父王怎么對母親的,母親她心里是有數(shù)的……”
完顏洪烈呼吸都粗重起來:“你告訴我,你娘到底在哪?”
完顏康抬起頭來,卻艱難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完顏洪烈一把抓住兒子的肩頭:“你不是想叫為父留下來嗎?好!只要能見到你娘,為父留下來又能如何?”
啊?
這是什么意思?
完顏洪烈露出一臉的哀容來:“自從你母親走后,為父是一日也睡不安穩(wěn)。心里念的都是你母親。時(shí)間越久,我這便越是后悔。若是我不貪戀朝權(quán)勢,只帶著你母親和你,找一個(gè)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清凈安寧的日子,遠(yuǎn)離喧囂,遠(yuǎn)離恩怨,是不是到了今日,我們一家三口還守在一起,沒有煩難,更沒有離別之苦……”
完顏康的腦子有些打結(jié),這種想法……為甚聽起來這么怪。
愛美人不愛江山嗎?
他沒有立即給答復(fù),等完顏洪烈歇下來,他親自去找四爺了。
林雨桐見他沒吃飯,做了兩碗面端過去,四爺陪著他吃。她跟著聽了一耳朵,心里難免腹誹,真真是被四爺料到了。這位名叫完顏洪烈的趙王,想法果然很特,真是碰到包惜弱的事,啥都顧不得了。
以前有能力夠得著江山的時(shí)候,他是愛江山也愛美人。
如今,知道江山已經(jīng)虛無縹緲,便又馬成了不愛江山愛美人。
其實(shí),這是一個(gè)愛江山更愛美人的人。
拿這事來問四爺,四爺能說啥?再如何也不能幫人家安排人家的娘到底該跟哪個(gè)男人吧。
吃了一碗面,四爺問說:“你是怎么想的?”
完顏康抿嘴,好半晌沒言語,嘆了好幾聲之后才道:“我想叫我娘見見我父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娘愿意跟父王過,那跟父王過吧。若還是不愿意,叫兩人把話當(dāng)面說清楚……然后……然后……”他的話越發(fā)的艱難起來:“然后將我父王送到寨子里去吧……能看見我娘的地方,他大概能好好的呆著……”
那言下之意,若是你娘愿意跟完顏洪烈過,你打算把楊鐵心一個(gè)人扔在寨子里,卻叫這另外兩人在府里住,或者說是在府里圈著。
四爺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個(gè)事情能這么辦嗎?
完顏康卻下了決心,呼嚕嚕把面條扒拉完了:“麻煩夫人請人送我娘來,說……說……念慈需要人照看……”
哦!兒媳婦要生孩子,請婆婆照看也說的過去。
從梁山到這里,也不過兩三天的時(shí)間,不算是太耽擱。
可林雨桐怕,這楊鐵心萬一有一天知道了,只怕真能給活活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