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3.重歸來路(31)三合一
重歸來路(31)
都出去!皇后如同驚弓之鳥, 只留下親近的奶嬤嬤和兩個貼身的宮女,其他人都打出去了。她手抓著林雨桐的手:拜托你了
林雨桐扶她去床榻上,皇后將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托在自己手上,要說是信任自己比信任她的奶嬤嬤跟貼身的人還過,那這是笑話。但此刻, 她非常清楚,自己是唯一沒有理由害她,而又能跟宮外甚至是宮內(nèi),找到外援的人。
不說旁的, 就是給太上皇預(yù)留出來的明政殿里, 就留了太上皇身邊幾個伺候老了個老宮人。而這些人平時是不管宮里的事的, 但到了要緊的時候, 那就是宮里這些下人們的鎮(zhèn)山太歲。
有自己這么一個人擔(dān)著這事,又沒推辭的樂意去承擔(dān)此事, 那么就幾乎是可以放心的交托給這個人。
皇后此刻也確實是這么想的,先是眼前的這個人有能力管這事,再是她沒主動避讓, 這就證明她有把握管好這事。既然她有把握, 那便信她。沒有第二種選擇的余地。
皇后才躺下,下身的衣服還沒褪下來呢,遠遠的聽著,外面就喧鬧了起來。
宮門被拍的啪啪的響, 皇后驚慌的朝外面的方向看。林雨桐就道:放心, 什么事也沒有您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緊。便是天塌下來了, 您也別去管。
聲音遠遠的從外面?zhèn)鬟M來,娘娘著火了著火了
皇后蹭的一下要坐起來,林雨桐給摁下去了:只要不是坤元宮要著火,那就隨便。燒了哪里算哪里!
林雨桐的這種態(tài)度,叫皇后不由的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意,但還是看她的奶嬤嬤:你出去看看
話沒說完了,忠順王妃的聲音就傳來:娘娘別急,外面有我呢。不是什么要緊的地方,就是東宮那邊著火了。
東宮還不是要緊的地方嗎?
政治意義不同的好嗎?這不是以里面有沒有人來衡量的。
東宮確實是離后宮很遠,也相對比較偏僻,就是把那一片燒了,也沒大礙。況且,不知道多少人都去救火了。
林雨桐摁住皇后,跟外面的王妃道:打人請明政殿的幾位老總管,叫他們下令,各人安守各自的宮殿,不許瞎跑。不論何人,沒有圣上的旨意,不能開啟宮門。
至于東宮的火,壓根就不去管。
忠順王妃以為是皇后的意思,在外面應(yīng)了一聲,就打人去了。
里面皇后顧不得想以后,只說眼前。只要現(xiàn)在不燒過來,那就先不管。橫豎偏僻,跟大的宮殿群還隔著河道。人工開鑿的河道不寬,但是火想要燃燒過來卻也不容易。真正厲害的其實是這場大火引來的宮內(nèi)大亂。都忙著去救火,還不定就被什么人給鉆了空子。到那時候,燒起來的恐怕就不是那個已經(jīng)荒廢在那里的哪怕具有特別意義的東宮了。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手抓緊床單,這次是真真的放心下來了:拜托你了
語氣又鄭重很多。
林雨桐叫幾個丫頭用側(cè)殿的茶爐去燒熱水,能燒多少是多少。這邊只叫奶嬤嬤協(xié)助著,把剪刀這些東西拿過來,放在火上烤著幫著消毒。她呢,一邊幫著摁著穴位助產(chǎn),一邊跟皇后說話:也差不多九個月了,不算是早產(chǎn)。孩子很好,娘娘放緩了呼吸
沒有正經(jīng)的產(chǎn)婆,能叫人放心嗎?
這位夫人雖然生過,可也就生過一個而已。
但她這種鎮(zhèn)定,還是叫皇后緩了緩,聽著外面已經(jīng)沒有了嘈雜之聲,她越的放心,哪怕是疼的滿身的汗,也咬著牙,沒有大聲的叫出來。
這個國母當(dāng)?shù)牟蝗菀祝唤胁缓安蝗拢饷娴娜诵木褪欠€(wěn)的。
這個孩子因為林雨桐的助產(chǎn),并沒有太叫他的母親受磨難。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后,一個健康的男嬰來到這世上,林雨桐剪斷了臍帶,掏出孩子口里的東西之后,就聽‘哇’的一聲,宏亮的啼哭聲響徹整個宮殿。
林雨桐忙道:嫡皇子出生了。
皇后側(cè)著頭,頭散亂的貼在臉上,她睜開眼睛,看著被林雨桐舉著的臟兮兮的孩子,急切的像是要確認(rèn)什么一般。
林雨桐笑著將孩子雙腿中間的小牛牛露出來給皇后看,皇后這才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眼淚順著眼角決堤而下。
奶嬤嬤跪下,阿彌陀佛的謝著,恨不能把漫天的神佛都謝一遍。
林雨桐給孩子擦洗干凈,又把孩子的衣服被褥檢查了一遍,給孩子穿戴好。那邊,奶嬤嬤帶著丫頭已經(jīng)在給皇后做清理了。
才收拾停當(dāng),里面的血腥味還沒有散出來,外面就傳來驚喜的聲音:皇上回來了——皇上回來了
皇后,是朕!這一聲一出,皇后整個人都軟了,指了指大門:開門去——
大殿的門被緩緩打開,正隆帝一身戎裝的走了進來。林雨桐還真有點恍惚,像!太像了!
她抱著孩子,福了福身。
正隆帝說了一聲免禮,就急切的朝皇后看去,見皇后一切都好,這才舒了一口氣:辛苦了!這次的事,你處理的很好。
皇后只笑了笑,朝林雨桐指了指:多虧了賈夫人,咱們的皇子才平安無事
正隆帝這才意識到:孩子生了!還生了兒子。
那臉上的笑意,幾乎是迸射了出來,站起來就朝孩子看過來。林雨桐將孩子交給皇后的奶嬤嬤,這才慢慢的退出來。
這個時候,也該是功成身退了。
果然,四爺就在外面等著。見林雨桐無恙,就伸出手拉她,然后跟忠順王說了一聲:我送拙荊回家,馬上就回來。
忠順王正跟總管太監(jiān)說話,朝四爺點點頭:去回。
兩口子出了宮,才上了馬車。到了車上林雨桐才把宮里的事情前后經(jīng)過跟四爺說了一遍:這事跟賈元春無關(guān),但她未必就事先不知情。
皇后這肚子里的孩子,宮里的妃嬪沒幾個高興她生下來的。
當(dāng)然了,這一切都是林雨桐的猜測。賈元春那邊,完全可以不認(rèn)。這個事情摁不住手,就是白搭。
四爺只道:宮里的事情,能摻和的也就這么多了。把該做的做了,其他的,外臣不好參與。
外臣不好參與,那做什么這種事還要叫你早去早回?
四爺就笑:被太上皇打過來,叫看看生了什么,回去好給老人家匯報的。
哦!
只帶著眼睛耳朵,不帶嘴巴的。
行吧!有差事就去忙差事吧。四爺把林雨桐送到家,也沒進去。孩子今兒不在家,被送到余家去了,叫邵華看著呢。孩子跟舅舅舅媽和表哥過節(jié)去了。
幼娘呢?先去看了錢氏和賈數(shù),又被賈瑕和齊氏接到書院小住去了。齊氏說,張家的哥兒偶爾會去書院那邊請教學(xué)問。她尋思著,是不是能叫兩人遠遠的見上一面。
山上的地方大,也能出去玩。林雨桐見幼娘從大院子換到小院子,也沒幾乎出去玩過。齊氏叫了,干脆就叫去了。那邊也一樣是哥哥嫂子,剛好叫齊氏和幼娘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只一說她就放行了。
如今自己回家來,四爺又去忙了,也只剩下她一個主子。
梳洗完了,吃了一碗面條,早早的歇下了。四爺晚上估摸著是別想回來了。
正隆帝因為嫡皇子的出生而帶來的喜悅,才壓下心里的憤怒,可看著燒成那個樣子的東宮,怒火又燒了起來。他冷哼一聲:朕對那一脈,還不夠?qū)捜荩坎椋?yán)查到底!
四爺本來不想說話的,但想想桐桐費力保下來的嫡皇子,還是道:皇上三思。燒的是東宮,可同一晚,嫡皇子降生了。
這話正隆帝先是沒明白什么意思,但緊跟著就驀然變色。
細(xì)想想兩件事,豈不是說:嫡皇子降生了,東宮才燒了。這莫不是嫡皇子不配東宮之位,乃是上天示警?
要是如此想的話,就不光是忠義親王那一脈做手腳的問題了,沒有內(nèi)賊,引不來外鬼。宮里的妃嬪們,手腳只怕未必那么干凈。
其心可誅!正隆帝咬牙切齒的說了這么一句,心里有些后怕。又問四爺:以愛卿之見,當(dāng)如何?
昨夜,嫡皇子降生,紅光滿室,竟化作星辰,落入東宮。四爺說的一本正經(jīng),就跟他親見一般:只不過看守門戶的太監(jiān)被異象所驚,失手打落了燈籠,不過是場意外而已。嫡皇子降生,乃是祥瑞。陛下要大赦天下,明年春闈可增加錄取名額,以示普天同慶
將這一場禍起蕭墻的事端,先這么遮掩過去。然后再慢慢的查證,不能引起慌亂和宮外無端的猜測。
正隆帝的眼神馬上清明了起來,沒錯,只有如此,才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至于無形中抬高了嫡皇子,只差沒冊封為太子這事,如今且顧不得了。況且,若是嫡子賢明,他有什么理由去冊封別的皇子為太子?
這事如今,壓根就不是正隆帝現(xiàn)在所思考的問題。
再加上,這事如果有后妃參與,那么有皇子的嬪妃們只怕沒一個是冤枉的。要不然,也不能蒙蔽皇后到了最后那么要緊的關(guān)頭。因此上,這事壓根不用往下查,就是去掉這些個皇子的繼位資格,也不算是冤枉了誰。
這么一想,心思就越的堅定起來了。
忠順王也想明白了這里面的道理,就道:皇兄,如今,只管的了眼下,至于以后如何,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先把眼前的危機過了。以后是冊封誰為太子,也不急在一時。這都不是緊迫的事。
這更是催的正隆帝下了決心:就這么辦。查還是要查的,內(nèi)緊外松,不得有絲毫的松懈。
這就是忠順王要辦的事了,卻與四爺不相干。
天麻麻亮的時候,四爺才出宮。回來只在家吃了一頓早飯,把事情跟桐桐說了之后,就又奔著太上皇那邊去了,回來估計得是晚上了。
林雨桐心說:這可是送了皇后好大的一份禮。不光把危機消弭于無形,還將不利的瞬間轉(zhuǎn)為有利的。
果然,這一天,滿京城都在說這位嫡皇子出生時候的異象。又有明年春闈增加百名錄取名額的事,讀書人的嘴瞬間就歪了,歌功頌德聲滿耳。
林雨桐叫人去打聽,什么茶樓酒樓書院,說的都是一樣的話。
皇后打了人來,給林雨桐送了一面牌子,說了,想進宮隨時都能進宮。如果有難辦的事情,只管進宮來。
重要的不是牌子,而是這個承諾。
林雨桐謝了,本來可以托人給帶些東西進去的,想想還是算了,借了人家的手誰知道可靠不可靠。她謝了恩,只說叫娘娘好好做月子,等過段時間,進宮去看娘娘和皇子。
把宮里的人打了,她就去余家接蘊哥兒了。
邵華還小聲問林雨桐:是不是出事了?今兒見了好幾家鄰居,都說男人們被叫走了,不曉得是什么事。
這一片是武將聚居區(qū),有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聞見味。
林雨桐就只說:不用管去,反正跟咱們又沒多少關(guān)系。自家哥哥管著那些東西雖然也是活的,但是只要用心點,那些莊稼是不會出這種幺蛾子的。
邵華就笑:多虧了妹夫,要不然咱們哪里能有如今的消停日子過。說著,又說了余柳:之前還回來過一次,跟我哭呢,說薛家那位大爺不是個東西,折騰她,全不把她當(dāng)個正經(jīng)的娘子。又說那善姐兒不好,被姑爺摸上手了不說,如今還轄制的她跟那小老婆似的。
那這就更不用管了:又不是咱們讓她嫁的。有委屈跟咱們也說不著。再者說了,那善姐兒是咱們讓她帶去的?那本就是賈家人,跟著璉二奶奶哪里就沒了體面?不圖點什么,跟著她做什么?自己糊涂,就別怪人家把她當(dāng)傻子糊弄。以后,誰的面子也不用看,只說這是你的嫁妝宅子,不是余家的門。大可不必放她進門。要回娘家?行啊!鄉(xiāng)下有院子呢,只管去就是了,誰攔她了?
邵華搖頭:拎不清的!隨即又說起了在書院的余棟:那倒是個省心的。一月回來一回,只在前院呆著。第二天就又走了。這孩子老實的很,我還跟你哥說,不行把那宅子拾掇拾掇,叫人收拾出來,將來也好叫他有個立足的地方。
這是兩口子厚道,林雨桐點頭:你跟哥哥看著辦。
因著怕四爺回來的早,因此也沒說多大功夫話,就帶著蘊哥兒回了家。一路上蘊哥兒還跟林雨桐說了,昨兒晚上都吃什么吃什么了,然后什么好吃以后還要去舅舅吃之類的話。馬車上都是他嘚吧嘚吧的說話聲。
到家的時候,周瑞家的已經(jīng)在等著了,見了林雨桐就殷勤的笑:珩大奶奶回來了?辛苦了說著,又逗蘊哥兒:咱們哥兒長的可真好
你來的倒是巧。林雨桐一邊下車,一邊往家里去,才說要帶著蘊哥兒進宮去呢,你就來了。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話盡管說便是
周瑞家的忙道:原不知奶奶要進宮的。太太只打我來跟奶奶說,要是奶奶得空,去府里一趟。
林雨桐忙道:那怕是這兩天不得空。宮里確實是叫的緊說著,還把皇后給的牌子遞給周瑞家的看。
周瑞家的只聽說過這種牌子,還從沒有見識過。如今見了,都不敢用手碰:這怎么說的?那時候我就說,奶奶是個極有福氣的人。瞧!如今可不是叫我說著了。果真是好大的造化。別人進宮不知道多難,奶奶卻有這樣的資格,真真是好造化。
什么造化?不過是娘娘錯愛罷了。林雨桐將牌子收了:娘娘信任,更不敢隨意的造次。你回去回了太太,就說我這邊得閑了,就過去給她和老太太請安。
周瑞家的忙不迭的應(yīng)著,這人還沒打呢,外面又來稟報,說是忠順王妃來了。
這可是賈家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林雨桐也顧不上周瑞家的,趕緊叫人帶著蘊哥兒去玩,她自己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周瑞家的在一邊看了一場熱鬧,回去跟王夫人學(xué)呢:才說要進宮去呢,結(jié)果忠順王妃又來了。往常我還覺得南安老太妃的排場就大,瞧見了就叫人覺得有威儀。如今再瞧這位王妃,那才是真真的大排場。可瞧著,竟跟珩大奶奶是手帕交一般的親熱,兩人拉著手說話,也沒去正堂
不在正堂招待,那就是非同一般的親近之人。
就是賈家人去了,都是在正堂招呼的。
王夫人手里的念珠轉(zhuǎn)的更快了:娘娘打人遞了話來叫咱們跟桐丫頭打探打探,她那邊急等著消息呢瞧著,今兒是不行了
不光是今兒不行了,只怕明兒人家也未必就得空啊!
周瑞家就說了:手里有進出宮門的牌子,怕真是皇后娘娘嫌宣召或是遞牌子麻煩。所以,人家天天進宮,還真未必就見的到人,見到人也未必就能消停的說話。
王夫人將念珠一收:罷了,這個月還不曾進宮,我先進宮,去問問娘娘到底怎么了?嫡皇子便嫡皇子,這還只是個奶娃娃而已,可別千萬慌的失了分寸才好。
林雨桐是不知道王夫人要進宮的,她這會子跟忠順王妃在家里坐著呢。兩人昨晚也算是共同經(jīng)了事的,這會子說話就投契的很。
這位來是為了大郡主的婚事的:我跟那位靖海侯夫人不熟,再說了,她的口音我聽著也聽不大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打個招呼行,這真一塊兒說話,費勁。我還是問問你,那林家的哥兒,真那么好?
林雨桐一肚子的好,但這都是上輩子的情感作祟。好半天才把那種想夸贊的欲望壓下來,只道:我瞧著是挺好的。具體的還是叫王爺去瞧。男人瞧男人總比女人瞧的準(zhǔn)。
這話也有道理。
王妃就笑:你是個滑不留手的。沒想到昨晚上倒是不避不讓,說實話,皇后這些年可不真不容易。保住了皇子,便是保住了她。
這些話不能深說,她又轉(zhuǎn)臉逗蘊哥兒:我家的小閨女,跟蘊哥兒倒是大小差不多,將來給你家做媳婦?
開玩笑的口吻,林雨桐也不當(dāng)真:等將來真成才了,我才好厚著臉皮上門。
可也別太長才了。忠順王妃就說:省的皇上看上了,再給招了女婿,倒是沒我家什么事了。說著就又逗孩子:你說是不是啊?
蘊哥兒毫不客氣:沒事沒事的!我都要的不嫌多
什么跟什么啊,就敢都要?就敢不嫌多了?
把王妃逗的不行:這小子倒是來者不拒,什么都敢接著。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才把王妃送走。其實也沒啥大事,不過是表達親近的態(tài)度罷了。
這邊才把她送出門,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夫人一并來了,帶了幾大車的禮,一點也不避諱人的前來致謝了。
一時之間,大門口很有些車馬喧騰的意思。
四爺回來的時候,家里的喧鬧還沒完了,前院也接到很多的帖子。好些人覺得跟四爺有交情的,都遞了帖子,說哪天有空,上門拜訪之類的話,其實就是打探消息的。
他挑了里面一些很親近的,像是張家的人,像是林如海之類的,打人給人家回信說第二天在家恭候。這才能歇下了。
蘊哥兒知道他爹累了,也不鬧了,在小榻上睡他的去了。
四爺躺下這才跟林雨桐說話:老爺子是傷心了。
想保住忠義親王這一脈,偏生他們不老實。這都說不好是他們利用了人家,還是人家利用了他們。叫正隆帝來說,他愿意相信是前太子的人不消停,利用了宮里這些爭寵的女人。可叫太上皇想,自然是覺得孤兒寡母不安心的過日子,跟著鬧騰很沒有道理。很可能是被有野心的人利用了。
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很難有具體的證據(jù)。就像是兩個孩子一塊做了壞事,各自的家長都認(rèn)為自家孩子是被帶壞的那一個是一個道理。
其實按照慣例,像是先太子嬪妃,一般都是直接就賜死殉葬了。很少有像是現(xiàn)在這樣,留著跟這些遺孤關(guān)在一起的。如今且看,弊端是顯而易見的。孩子是不懂事,但這些女人未必就不懂事。更糟糕的事,怕是把這種仇恨傳遞給下一代人。
四爺如今一說太上皇的心事,林雨桐心里就一驚:忠義親王府邸的那些女人怕是都活不長了。
果然!在滿京城里視線都聚焦在秋闈這件事上的時候,忠義親王府,正一件接著一件的辦喪事。只說是染了疫病,這些孩子,被接走另外安頓地方了,具體是安頓在哪里,一般人是觸摸不到的。太上皇想來是知道的,但是什么話也沒說,這便是默許了。
而那些據(jù)說是因為疫病死了女人就不說了,那還沒死的,到底能從她們嘴里知道什么,就更是別人所不知道的了。
等過了大半個月,嫡皇子快滿月的時候,林雨桐又進了一次宮。
在宮里正好‘撞見’元春。
這就不免要停下來說說話了,元春看起來瘦了很多,神色也有些憔悴。見了林雨桐眼里閃過一絲急切:桐妹妹
娘娘!林雨桐先行禮,然后疏離的看著她。
元春卻顧不得許多,只道:太太之前來求見,我稱病并沒有見。麻煩妹妹幫我?guī)Ь湓挘瑔枂柼桨仓菘捎泻问聸]料理妥當(dāng)嗎?切記切記。
眼里已經(jīng)是帶上了懇求。
林雨桐點點頭,算是應(yīng)承。心里一笑,自己這怕是被元春給利用了。
正隆帝如今正是懷疑一切的時候,她偏來對自己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是幾個意思?是說賈家在平安州有什么把柄被捏住了,她被人要挾的意思嗎?
林雨桐不能確定,她也不想問。
見了皇后,她又一五一十的說了。
皇后的嘴角果然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賈妃早年是伺候先太子的側(cè)妃甄氏的。這位側(cè)妃以前是仗著甄太妃,擺的譜比正經(jīng)的太子妃還大甄太妃在宮里這些年了,從內(nèi)務(wù)府到辛者庫,就沒有她的手夠不到的地方。那天也幸虧你夠果決,她們打的主意就是要是那毒酒不行,就趁著東宮起火的亂勁再動手。所以,要不是你,我們母子真得折進去
林雨桐搖搖頭:娘娘以后還是得小心才是。
皇后輕笑一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聲問:你能確定那天晚上,周貴妃喝的酒跟我的是一樣的嗎?
這個并不能。
她離皇后近,只聞見了給自己和皇后所倒出來的酒的味道,至于周貴妃杯子里的酒到底是如何,卻無從得知。只是出于小心,不能說皇后沒事,叫周貴妃出事了。如此,不過是把皇后從一個危機里救出來卻又馬上將她推到另一個危機里。
如今聽皇后這么問,林雨桐就不由的問:周貴妃牽扯其中?
那天晚上,宴席上的東西,有心人幫著存留了。周貴妃的酒是有些問題,但是量卻極少并不足以導(dǎo)致滑臺皇后輕笑一聲:有意思吧。說著,臉上就添了幾分悵然。
這可真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能說什么呢?后宮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偏這周貴妃不是賈元春,賈元春那是怎么處置都行的人,可是周貴妃不行啊,那是一股新的政治勢力,正隆帝多有倚重。從這里面折射出來的問題,其實便是黨爭的雛形了。
周貴妃的背后是正隆帝潛邸時候的力量,都是皇帝的親信新銳。
不巧,四爺不算是那一撥人里面的。
又不巧,四爺偏偏為嫡皇子說了話。
她回去就問四爺說:咱們?nèi)缃袼悴凰闶腔屎筮@一頭的?
四爺就笑:一個還是奶娃娃,一個還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還這一頭那一頭的,想的太早了。他皺眉:黨爭這種東西難避免了
不過都是抱團取暖的心理罷了。
林雨桐認(rèn)同的點頭:所以,敢做純臣的人都需要大勇氣。
沒過幾天,忠順王妃也偷偷的問林雨桐:真跟周貴妃有關(guān)系?
看來皇后也跟她說了懷疑周貴妃的話,林雨桐但笑不語,再問就只搖頭,真不知道。
周貴妃有沒有參與不知道,但皇后這般問了,其實就是已經(jīng)在利用這件事給嫡皇子拉攏人脈了。
斗爭,在嫡皇子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林雨桐看著手里拿著的進宮腰牌,放在匣子里鎖起來了。這東西,還是不用的好。宣召了自己進去,不宣召了,自己一輩子也不想進去。她簡單日子過慣了,不喜歡那種勾心斗角了。
日子這么一晃,便是冬日了。
不想這一日接到了請柬,是靖海侯夫人辦的賞花會,說是家里的梅花開了,賞臉過來瞧瞧,咱們也好親近親近。大致就是這么一個意思。
但這事還真叫林雨桐為難了。
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去?應(yīng)該!皇后那天點名了,叫自家跟聞家多親近親近。那至少態(tài)度是該有的吧。
可如今擱在自家,不用去想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林雨桐這會子想的能不能去。
不能!四爺一把將帖子給撇一邊去了,半耷拉著眼皮說:想看梅花還不容易?城外半拉子山上種的都是紅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哪天去啊,我陪你。
呵呵!我不去!我這輩子都不賞梅了還不行。
她就安排琉璃說:回帖子,便說是哥兒最近有些咳嗽,不便出門,改日一定登門致歉。再準(zhǔn)備一份像樣的禮,叫人送過去。
琉璃剛下去,四爺就又說:不去就不去,找什么理由不行,便拿孩子說事,也不嫌個忌諱。
嘿!找茬還沒完了是吧?!
林雨桐沒說話,不想招他。他還越來勁了:有那功夫,算算鋪子里的賬,問問賈蕓的婚事,不比去賞花強?
行!你是真行。
當(dāng)著孩子林雨桐也沒說啥,晚上了,她才過去哄他,趴在他耳邊道:我見過的男人里,就只你是一條真漢子
這話說的——動聽!
都真漢子了,好像老揪著這一件事也不對,于是第二天開恩的說:想去就去吧。
瞧著大方的很呢。
幾輩子的相處了,林雨桐能輕易掉到他的坑里?馬上搖頭:不去!富貴人家的梅花有什么可看的?沾染了富貴氣,全無一點風(fēng)骨。要是想看,跟著爺去山上看多好的,那才是真真的傲骨寒梅。她抱著被子翻個身:今兒我請了錢家的表嫂,她家的姑娘我瞧著還不錯,這親事怕是能做。
什么親事?他說過就忘了。
林雨桐翻過來抬起頭看他,他整理荷包的手一頓:哦!親事啊!對!這親事能成!
說完,邁步出屋子就走,林雨桐躺在里面還能聽見他暢快的笑聲。
得!又被這人給耍了。惱的那么真,還真以為他醋性有多大呢。
可把人家聞家都給拒絕了,還去個屁啊!
干脆真就去給賈蕓說親事,一頭叫人請了五嫂子,一頭又叫人請了錢通家的媳婦張氏,叫她順道將她家的閨女也帶來,反正天冷了,也沒什么事干,一塊搓麻將嘛。
五嫂子一看那姑娘,心里就明鏡似的。那母女倆倒是事先不知道,不過表現(xiàn)的也著實是妥當(dāng)。
等把客人送走了,五嫂子又去而復(fù)返,問這錢家的事。
林雨桐把情況都說了:你要是能看上,我就替你們說去。要是瞧不上,就再說。
之前,她也隱晦的跟五嫂子提過小紅的事,夸這姑娘能干,但五嫂子也說了:縱使再好,到底是個奴兒。
她又不甘心,又問了賈蕓,對那小紅可見過,可有什么印象?
賈蕓搖頭又點頭:恍惚里見過嗐!嬸子,那府里的丫頭眼高于頂,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我瞧上能如何?還能納回來?
那時候她就嘆氣,這有些改變也未必就是好的。如今的賈蕓可不是以前的賈蕓了,那時候的賈蕓處處得巴結(jié)著王熙鳳,巴結(jié)著賈寶玉,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小紅這個跟過賈寶玉又伺候著王熙鳳的丫頭,他必然是對人家高看一眼。如今呢?賈家旁支,除了自家,誰有賈蕓的身家厚?情況變了,心境就變了。以前有了好結(jié)果的一對,如今卻已經(jīng)完全沒有產(chǎn)生交集的可能了。五嫂子和賈蕓兩人,對女方的要求是,至少也得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
錢家不管從哪一方面,都是符合這母子倆的要求的。況且,錢家還跟自家有親。這要是婚事成了,無疑關(guān)系又近了一步。再說錢家的姑娘長的,確實不錯,人又活泛機靈,縱使比不上小紅在大戶人家見識廣,但也自有她的好處。只出身這一條,就勝過小紅無數(shù)。
見五嫂子滿意,林雨桐也就不執(zhí)拗了,不成就不成了,反正,如今這紅樓到底還是不是紅樓,她也說不清楚了,不過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