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悠悠歲月(21)三合一
悠悠歲月(21)
是不能叫老三知道。要知道他的運道那么好, 下回還敢干這事。
金老二跑去嚇金老三:老四啥也沒有,靠著自己混了一口公家飯吃, 容易嗎?如今還啥也不是呢,就是個給人跑腿的, 人家也就是看中桐的本事, 愿意多給兩分面子。可這面子全叫用在你這狗屁倒灶的事上了。外面你那些兄弟要緊,家里你親弟弟就不要緊。要是老四把差事丟了,那時間長了,跟桐能匹配不?我跟你說,你要是把老四的家這么折騰的散了, 你自己看著辦。
金老三到底不敢犟嘴,蹲在邊上沉默了良久才道:真再不去了。這棉花弄來,咱家從里到外都能換一遍了。
少折騰,我們都不要你的。金老二說他,跟小婉好好過日子去。別的事少操心。賣了棉花錢別揮霍, 留著。后天跟我出門, 有正事。
何小婉松了一口氣,這么說就是棉花能見光了。她急著問:要是人家問怎么說?
就說五十塊錢兩個人去農(nóng)場可勁的摘。金老二這么說。
何小婉大腿一拍,這可太劃算了。這么算下來,一晚上其實是能賺二三十呢。那些職工也是傻的, 自己摘了自己賣不就完了, 干啥叫人家掙這錢。
她覺得這錢能掙, 第二天就找了她娘家人, 她媽跟她妹子, 要是再搭上金怪,一共四個人,湊一百塊錢來,轉手回來過幾天就能把本錢給人家還了。
真當拿錢是好賺的?
林雨桐不去,英子到底忍不住誘惑,跟老二連同金老頭和老五去了。
好家伙,后秋的夜里,都已經(jīng)有點凍手了。這摘棉花跟別的活還不一樣,不能帶手套。前半夜是露水打的褲腿都是濕的,后半夜是霜下來了,渾身都哆嗦。這也不是什么體力活,主要比的是耐力,彎著腰弓著背的,干也干不熱。凍的哆哆嗦嗦的一晚上下來,四個人去了倆自行車,回來的時候是走著的,推著自行車走,車后面帶著三大包,車后座兩邊綁著,車座上面橫放著。車子的橫梁上還綁著倆的麻袋。
每輛車子的量都肯定不止是兩三百斤。
這一百塊錢可花的太值當了。
這玩意就不賣了,自家留著,近幾年內(nèi)都不缺棉花了。
金大嬸給倆孩子,大褥子小褥子,薄被子厚被子,做了一床又一床,反正林雨桐覺得十歲以前不用給自家閨女弄被褥了。她奶奶連她們上學午睡用的被褥都準備出來了。
金老二去找林家成,為了那拖拉機的事,這事英子跟著一塊去了。林雨桐和四爺也一塊去了縣城,不過是去找鳳蘭去了。上次沒跟自己說,幫了自己那么大一忙,這事不管怎么著,都得去謝一聲。
鳳蘭擺手,跟我見外是吧?
也是!跟林雨桐和四爺,在鳳蘭看來,都是熟人。一個巷子里長大的,穿開襠褲的樣子都見過的這種關系,用得著嗎?
請了鳳蘭專門去了縣招待所吃飯,那里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一般都是領導應酬的地方。吃了飯,四爺去了縣|委大院有事。留下鳳蘭跟林雨桐壓馬路。
聽說你還有個妹子?鳳蘭問了一句。
妹子?
是說鄧春花那女人生的那個吧。
林雨桐點頭,算是有。怎么了?
鳳蘭嘿嘿笑:在我們醫(yī)院當臨時工嘛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三層的老舊住院樓,清洗床單被褥,幫著抬扶一些行動不便的病人結果她一看見臟東西就吐,沒兩天就走人了你說這醫(yī)院伺候病人,她這樣肯定不行。大小便失禁的多了,清洗的活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干的時間長了,找找人,說不得就混到后勤正式工了,可惜她忍不了,結果跟她一塊進來的一個小伙子,人家現(xiàn)在轉正了,就安排在后勤了工資也沒見少拿
那姑娘叫什么來著,林雨桐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叫林玉玲。
我可聽說了,她原本想接他爸的班的,她爸沒讓,好像叫你們那個最小的兄弟退學先去下面的郵電所當臨時工了鳳蘭又這么說。
林雨桐心道:只怕是郭生那邊打算接班的事叫那邊著急了,做女兒的鬧了半天沒接成,被安排了一個臨時工。真正接班的還是那個最小的叫林玉瓏。
那孩子多大?十五還是十六,初中畢業(yè)沒有都兩說。
兩人絮絮叨叨的相互交換消息,她說這個,林雨桐跟她說點家里的事。誰家又怎么怎么著了,誰家的兒子跟誰家的閨女成了。反正就是這么點瑣碎事。
臨走的時候,鳳蘭把一件格子外套拿出來,給小琴帶回去,上回托人捎話,要借這件衣裳,你順手給捎回去。
蘇小琴要相親,這才跟鳳蘭借衣服穿。
林雨桐應了,又問鳳蘭:有事千萬也別跟我客氣,能用到的地方盡管說。
鳳蘭拉了林雨桐去一邊,見周圍沒人路過,才小聲道:我們主任家的兒子正月里結婚。你那邊能不能給留一扇子豬肉你知道的,醫(yī)院明年要派人去學習,兩年的時間,機會難得。要是學出來,我以后就沒啥可擔心的
我給你留出一頭豬來林雨桐拍她,這是正事,我不問你你還不好意思說了?成了!啥也別管,也別提錢,我給你留著,用的時候你叫人捎話,我叫人提前殺了,給你送過去
鳳蘭喜的抱著林雨桐直跳:真姐們!
完了跟四爺一起,和英子金老二老三匯合,準備回家。金老三還念叨:其實林叔這人不錯。
為啥說不錯呢。
因為如今開的這個半舊的拖拉機,是一分錢都沒掏,給開回來的。意思是先開著,拿這玩意先賺著錢,等將來你要是買的起了就買,還是不想買只要東西在,給人家送回來就行。
跟白得的一樣。
這東西算是公家的資產(chǎn),但因為報了報廢,這玩意就在空地上扔著呢。
想來林家成也是動了大人情了。
林雨桐心卻提著,人家付出了,總得期盼點回報吧。
結果四爺這邊一開始規(guī)劃著建飼料廠,對外招工的消息一放出去,還真有人上門了。
同一天,幾乎是同一時間點,就是吃中午飯的時間。家門口前后來了一對父子和一對母女。
那個在門口問是金家嗎?后面那對母女就從自行車上下來了。
林雨桐在里面給孩子喂奶,金大嬸出去了,還沒看那對母女,只看這對父子,父親不高,不到一米七的小個子老頭,后面跟著的小伙子足有一米八的身高,長的高這不稀罕,金家這些都不算低。關鍵是這張臉吧,跟桐像的很。
是親家吧?金大嬸只能這么稱呼,這肯定是生子,跟他姐可真像。
說著,就熱情的招待人家進門,又喊:英子——桐——生子跟他爸來了——
林雨桐瞟見門口站著人,余光看見那年輕的姑娘是再老太太喪禮上跟著林大娘來過的人,不是林家大房的林玉葉,那只能是林家二房的林玉玲了。
推著車子的女人不用問,都知道是誰了。
她假裝沒看見,因為確實沒有正眼看過去。而是抱著孩子直接進了西屋。
金老頭正給郭爹倒茶,英子已經(jīng)先一步進去了,把孩子交給婆婆,自己過去倒茶倒水。
林雨桐進去的時候,生子起身,紅著臉叫了一聲:二姐。然后又坐下去了。低著頭只不言語。
郭爹親昵的給清平和清寧一人塞了兩塊錢,沒見過孩子,算是給孩子的見面禮。
人家重視自家孩子,金大嬸就高興,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不用你看,叫親家破費了
郭爹就開始說話,我就稀罕孩子,我家那閨女是我們兩口子撿回來的,生子是我們跟人家要來的。郭家又是從外地遷過來的,在這邊沒有個三親六故的,所以我是一點都不反對生子跟本家有交往。這些年,年年帶著生子去他姑姑家以前生子小,是不好帶他認旁人,就怕人家覺得我們要給人家添麻煩,幫著養(yǎng)孩子啥的。如今這不是大了嗎?要看就能娶媳婦了。我就說,不妨礙啥了,出來跟親人都見見,認認門。到底是血親,骨血是親的。我這人看的看
很會說話的樣子,又顯得很明理。
林雨桐看著一直低著頭,臉紅紅的嘴角只是動了動卻不言語的生子,再看看郭爹。林雨桐覺得,可能之前的傳言有誤。
這生子看上去倒是個有些木訥的人。至少跟那林玉奇比起來,木訥的多。那位過來都不見外,這位見兩個親姐姐,還有一個是雙胞胎姐姐,結果表現(xiàn)出來的木訥和不善言辭,絕對不是偽裝的。
倒是這個郭爹,很有些能言善道的意思。
也是,從外地遷來的人,沒有三親六故,連個孩子都沒有,這樣的人卻能成為新莊的村長,你說他要是沒點能耐,腦子不活道,那肯定也玩不轉。別小看一個村子,村子雖小,但里面的道道一點也不少。太平三村這么點地方,為了村長的位子,那真是三十六計都用上了。以此類推,那新莊是由各地的人組成的,這個村長只能更難當。但這郭爹一當就是好些年,這道行絕對不淺。
要是生子是個善于鉆營的人,林雨桐肯定不喜。以前不認,現(xiàn)在有好處了就認,什么玩意?
可這要是背后推動的人一直是這郭爹,林雨桐反而生不出惡感了。
為啥?
誰都知道養(yǎng)孩子要養(yǎng)的親,就要跟原來的血親都斷了關系。
可這位反其道而行之,為什么?不就是真的疼生子這個抱養(yǎng)來的兒子,一切都以生子為重。跟孩子的親姑姑來往,是怕孩子孤單,有啥事孩子沒有個幫襯的人。就包括那接班的事,只要能叫孩子接班,就算認了親爸也沒關系。
郭爹敢這么做,應該也是出于對生子本性的了解。知道這孩子撒出去,也不是那忘恩負義的,跑不了。
林雨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郭爹倒是坐的住,話從嘴里接連蹦出來,我早就說要帶著他過來認認門可生子是死活不答應說這么大年紀又到了結婚的年紀了,去了也是平白給你們添負擔,我都說了,我說我這輩子就算過的不容易,但是給兒子結婚成家的錢還有。人這一輩子這么長,我更他媽年紀本來就大,能陪他幾年能陪著走到最后的,艱難的時候愿意伸把手的,還不是親手足嘛。我說著有啥啊,什么厚臉皮不厚臉皮的?親的就是親的
林雨桐能說啥?親不親的不知道啊,但這養(yǎng)父帶著養(yǎng)子認血親的,確實是少見。你說人家抱養(yǎng)的都不怕,你們這親的反倒是不認了?
看著羞窘的有點無地自容的生子,英子把壞了的清平塞過去,叫你舅舅抱會子。
小伙子手足無措,抱著孩子跟懷里揣著炸彈。
英子就說:這孩子胖,有點沉手。
小伙子吭哧了半天,才說了四個字:福氣不胖!
林雨桐就明顯感覺到郭爹的表情很滿意,是覺得生子這話說的合適吧。
說了一會子話,郭爹才又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這回來
話還沒說完呢,就聽見生子叫了一聲:爸——然后就起身,紅著臉,那個二姐沒啥,就是順道來認認門以后來看你跟大姐我跟我爸今兒先回了
說著把孩子就塞給英子,然后拉著郭爹就起身,爸,不是去我姐家還有事嗎?趕緊走吧
這個他姐是說養(yǎng)姐,他養(yǎng)父母撿回來的女兒,也嫁到了太平鎮(zhèn)上,就在東街,跟金家其實不遠,住的跟林雨桐新蓋的宅子其實更近便。
看著郭爹一言難盡的被生子給拉扯著出去了,林雨桐和英子還都沒反應過來。
等人走了,英子才說:怕是為了招工的事。
招工的條件現(xiàn)在都要求高工畢業(yè)。生子這條件說實話,就是走正規(guī)途徑,也能招進去。可國人辦事不都是如此,總覺得蹊徑好走。
姐妹倆追出去,就見生子把他爸抱起來放在車子的橫梁上,然后騎上車子邊走邊跟林雨桐和英子揮手
林雨桐:這親生弟弟的出場和離場,都挺讓人意外的。但看的出來,他跟他養(yǎng)父母的感情很深厚。就算是認親,想法跟自己和英子認林家一樣,親可以認,但卻不想跟對方有太多的牽絆。比如這求人辦事金錢往來等等,都秉持著謹慎的態(tài)度。寧肯不占便宜,也不愿意貼的太近。
回頭正要跟英子說話,就見英子一臉的一言難盡。
跟著英子的視線看過去,就見那對母女還沒走,在一邊停著朝這邊看。
林玉玲尷尬的笑了笑:大姐二姐
林雨桐拉住要說話的英子,搭話道:這是要去誰家?找不見地方?
這話問的怎么回答?
想說就找你都說不出口了。反問一句怎么不進來叫人怎么答?
林玉玲到底只是個十八歲的姑娘,臉一紅就笑了一下,是啊,找錯地方了,看見大姐二姐出來打一聲招呼。
身后的鄧春花伸手捅了捅自家閨女的腰眼,林玉玲伸手往后一拍,跟逃似的,那什么大姐二姐忙著吧我先回了
等自行車掉頭了,跟在后面的鄧春花面無表情的跟著她閨女坐上自行車了,英子才道:那就不叫你進來喝水了,路上慢著點
等人走了,林雨桐就笑。
英子嘆了一聲,問林雨桐:你猜這事那人知道不知道?
那人特指林家成。叫爸爸不甘心,叫名字不合適,那人就算是特指。
林雨桐估摸著,林家成是不知道的。這飼養(yǎng)廠不管將來怎么樣,以現(xiàn)在很多人看來,不就是做豬食的。從林家成把林玉玲安排進醫(yī)院就看的出來,她還是更傾向于事業(yè)單位的。
到底是更有保障。
至于鄧春花那女人,誰知道是怎么想的。
飼養(yǎng)場取名簡單,就叫平安飼養(yǎng)場。從籌劃到建設到招工,都是四爺負責。
林雨桐跟他把郭生的事說了,要是他去應招,招進去也無所謂。要是不去,暫時就算了。招工也不是一茬的事。
四爺還問老五:你想去飼養(yǎng)場不?
老五是初中都沒畢業(yè),但這飼養(yǎng)場里肯定也分什么工種,有那下苦力的,倒是能放寬點條件。
結果老五還沒說話呢,金老頭就給攔了,老五不去!你端那個飯碗不容易,只要你那飯碗端穩(wěn)了,你這些兄弟就要不了飯。你吃肉,他們總能跟著喝口湯。要是因為這點事把你的飯碗砸了,那可就把一家子的依靠給砸了。這事不能干。老五腦子不靈光,在哪里干活不是干活,種地就挺好的,不去。
老五都不叫給安排,那李仙兒打金滿城來,想安排她的弟弟妹妹就更沒可能了。
金滿城這人知道自己的能耐,他不直接找四爺,而是找了他媽,拿了幾個豬油包子送來:仙兒蒸的,蒸出來還沒吃呢,她就叫我給爸媽送來了。你們沒吃,我就吃不下去,趕緊嘗嘗
金大嬸吃得下去才怪,處處把你媳婦擺在前面,鬧心不鬧心?
給你爺送去。金大嬸不想吃,又不好駁了大兒子的臉面,就推給金老爺子。金老爺子才不管是誰給的吃的呢?有了就吃唄。
金滿城就訕訕的:老四忙著呢?不在家?
金大嬸就明白是啥意思了:又是你媳婦叫你來的?
沒有!金滿城趕緊道:仙兒那妹子跟兄弟,能干的很。人家縣城好些單位招工都叫他們?nèi)ツ兀俏艺f,這邊有廠子要招工,叫他們過去幫幫老四
老四不要幫,縣城多好,叫去吧。金大嬸面無表情,你以后也少攬事,這多耽擱人家的前程。是吧?趕緊跟你老丈人家說,這邊招工都招滿了,他們那么能耐的大神,老四那小廟留不住。
金滿城笑著:媽你看我都跟人家說了
說了你就兜著金大嬸拿著小掃把把炕掃的呼啦呼啦的,你跟我說干啥?這事媽要是有辦法,媽幫你兜著,媽這不是沒辦法嗎?
金滿城低聲道:媽,您跟老四和桐說說,他們聽你的。
金大嬸拿著小掃把順手就打在金滿城的脊背上:你就知道拿你媽當槍使趕緊跟我滾,拿著你的包子給我滾用不到你媽的時候十天半夜的不見你來一回,想不起給你媽送一口吃的用到你媽的時候想起我是你媽了滾滾滾!趕緊滾!
金滿城一邊往邊上躲了一下,不敢再提,只低聲道:媽,給我點棉花,明年仙兒一定會給金家添一個男孫的,您總得叫孩子有鋪的蓋的有棉衣裳穿吧
男孫怎么了?多長了點東西就了不起了。金大嬸最嫌棄別人說她稀罕孫女的事,我就稀罕孫女我還跟你說,你少在那里嚼咕,你們愛生啥生啥去,我欠你的還是該你的?你的孩子沒穿沒蓋那是你兩口子的事我沒有多余的!
金滿城朝炕上那一大摞大小被子看過去。
金大嬸拿著手里的小掃把一把扔過去:滾!趕緊給我滾!少打主意
直到老大走了,金大嬸才抹眼淚,哭了一氣,想起來就又氣,跟桃花娘念叨:有啥稀罕的?我跟你說,這看崽兒得先看老母,老母不懂事,生下的就算懂事也有限。我有啥稀罕的?
這也是實在話。
為啥金大嬸對倆孫女好呢?前提條件是英子和林雨桐啥事做的叫人沒挑揀的地方。別看為李仙兒付出的代價大,但掄起喜歡,金大嬸最喜歡的還是英子,其次才是林雨桐。
不是林雨桐不好,是金大嬸覺得跟老四的媳婦相處有距離感。
對英子則不然,英子憨厚,吃虧也不愛嘴上跟人計較。這婆媳倆的性子算是互補的。金大嬸脾氣上來嚷上幾句,英子也一笑之后該怎么還怎么。
稀罕孫女是真的,但因為跟兩個媳婦對脾氣從而偏疼一下孩子的因素也在。
這事上難得的金老頭和金大嬸特別有堅持,死活都不松口。求上門來的人,根本就沒見林雨桐和四爺,就被老兩口給擋回去了。
天慢慢冷了,剛開始不久的工程,又停工了。得到明年開春才能繼續(xù)開工。
四爺閑下來了,林雨桐也不忙了,養(yǎng)豬場就那樣,進入了正規(guī),需要林雨桐親自參與的真心沒有多少。
兩人這天沒事了,四爺借了一輛吉普,干啥去?
去縣城看房。
如今都是單位分房,買賣房屋的少,但不等于說沒辦法弄到房子。
比如畜牧局,有兩棟自己的職工家屬樓。都是三層的小樓,格局吧,就是兩室一廳的模式。有一點好,那就是住在這里有暖氣,冬天不必受冷。
林雨桐這樣的,應該是屬于有突出貢獻的,就算是分一套房子,別人也說不出什么。況且招工的時候,四爺給了好些個打了招呼的領導一個面子。人情施舍出去了,自然就得收回來。
別看自家的閨女丑,可再丑那也是親閨女。冬天屋里冷的確實是叫人受不了,想把房子弄下來,叫金大嬸帶著孩子來城里住算了。
去了畜牧局,后勤直接就把鑰匙給了。
房子沒什么課挑揀的,一梯三戶的房子分在了一樓中間那一戶,南北并不通透。朝南的方向冬天肯定是太陽鋪滿屋,暖和的很。但到了夏天,沒有空調(diào)的情況下,比蒸籠好不上多少。所以,這房子帶著明顯的季節(jié)性,能蹭一季的暖氣。
家具之類的都沒有,如今想買現(xiàn)成的家具那基本是做夢,只能去舊貨市場找了一圈,勉強湊夠了可以住人的家伙。只要帶著被褥就能過來入住了。
至于自己和四爺,晚上騎車過來都行。關鍵是得叫孩子不受罪。
新宅子那邊怎么也得到開春才能住的,先在這邊暖暖活活的過一冬再說。
可回去一說,金大嬸是死活都不答應,就不過去住,家里我撂不開手。
林雨桐看著孩子被裹的嚴嚴實實的,臉上還有兩紅坨坨,特鄉(xiāng)村的感覺。心里老不得勁了,跟她講道理,就過去住三月,等暖和了咱就回來,我們還在這里上班呢,不能在那邊長住
那也不去。好像這件事沒經(jīng)過她的允許就老不高興了,人家的孩子沒暖氣都行,就咱們家的不行,你們也都是沒暖氣的屋子長大的,怎么了?比起旁人差啥了?
舍不得家里,又舍不得叫把孩子給抱走,開始有點胡攪蠻纏。
那時候不是沒那條件,現(xiàn)在有了嗎?林雨桐就笑:您帶著倆孩子都去,要不我爸也跟去。我爺那邊不是有我大姑嗎?我們跟我二哥他們晚上換著住過去還不行?
就不行!
瞎折騰。她這么說。
在平安鎮(zhèn)她能橫八尺順一丈,可一出這地方,說到底,她自己膽怯了。一膽怯,就不習慣,就拘束。
四爺也不勸了,房子不能空著,要不叫那邊我奶住過去。
是說齊老太。
對頭!林雨桐怎么就沒想到呢?原來四爺在這里等著呢。原來就說好的,要照顧小老太的,這不是現(xiàn)成的借口。要不是先叫金大嬸住,這邊還真不好開口安頓小老太。
金大嬸嘴角動了動,到底點點頭,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小老太沒什么不愿意的。她是在外面見過大世面的人,說叫她住,她就去住。
林雨桐跟她說笑:不怕人說?
怕誰說?說啥?小老太腦袋揚起來,那是我孫女單位的房子,分給我孫女的。又不是她兒子的,她不樂意,不樂意也是白瞎!我就去住,還高高興興的去住。
一個人行不行啊?林雨桐反倒是有些擔心了,孩子去不了,我們估計也就一星期去上一兩次。
行!小老太低聲道:得空了把東西挖出來,我沒你那么笨,人該享受的時候就要知道享受。我去了就沒人照看了?傻!找個做一天三頓飯的,一月給兩塊錢,順手收拾收拾衛(wèi)生,你看有沒有人干?
不怕人說你資本家?林雨桐意外的很,小老太的對時局的敏銳程度可真是不低,這就感覺到如今跟前兩年不一樣了。
去去去!小老太嫌棄林雨桐逗她,當年我見識的事情多了,那死鬼男人也算是個人物,回來跟我這個那個的也說個不聽,你奶奶真不是那啥也不懂的小老太
林雨桐反被她逗的不行,第二天東西一拾掇,樹根底下挖出一箱子東西,四爺也沒看,用床單包了就給塞車上,直接去了縣城。
等給小老太都安頓好了,也差不多天快黑了。
小老太直接叫住四爺:那箱東西,抱回去。
要不是四爺對那東西沒有半點覬覦之心,小老太肯定是不會這么利索的給的。
但四爺能要嗎?
您那院子,估計盯著的人不少都是齊老太那邊人家原配的幾個兒子盯著呢,孩子們都到了結婚的年齡了,那半拉子院子想要的人多了,誰要您就給誰去。這東西我?guī)湍裨谛抡幽沁叺乃N薇樹底下,什么時候想要什么了,叫桐給您取
小老太叫自己拿東西,但鑰匙卻沒給。這鎖可不是一般的鎖,砸一下試試?鑰匙肯定在桐桐身上呢。
這話一出,果然小老太的表情好看多了,又深深的看了孫女一眼,帶有幾分深意。
林雨桐沒打算動小老太的東西,錢給她留了兩百,您只管花,沒錢了我拿金條去換去。
滾犢子去!小老太滿意這樣的屋子,四下看看就擺手打林雨桐:行了,去吧。我這里不用操心。這輩子我都是一個人過的,也把自己的日子過的舒舒服服的。
等再去的時候,小老太已經(jīng)找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嬸子幫忙了,一日三餐負責做,抽空過來打掃衛(wèi)生替小老太洗衣服,一個月兩塊五毛錢。
臨走的時候,林雨桐又找到女人住的地方,就在家屬院的門房。男人是再車間出了事故的工人,后來殘疾了不能干活了,找了關系安排到這里看門,一個月也才十來塊錢。順手幫著小老太干活,那點錢夠一個月的菜錢了。見林雨桐進來她很尷尬,有些不好意思。林雨桐又給加了工資,我每月再給你添十塊,你別告訴我奶。為啥呢?我奶年紀大了,你常去些,有些什么燒感冒不舒服的,你直接給我電話她又留了養(yǎng)豬場現(xiàn)在新安裝的電話,麻煩你了。
哪里有這么好的差事去。
忙不迭的應了。
林雨桐這才跟四爺回家。
回家干嘛呢?
四爺?shù)诙旖辛私鸺腋缸訋讉€幫忙,給幾個屋子里砌了壁爐。這煙囪得重新做吧。金大嬸就罵:你們就是作
但不得不說這玩意就是暖和。
至于說柴火,這個現(xiàn)在真不怎么缺了。燒炕用的是玉米秸稈棉花秸稈,但壁爐真不能用這個。用啥呢?砍下來的樹劈了做硬柴。
以前不叫砍樹,樹都是生產(chǎn)隊的嘛。如今分產(chǎn)到戶了,那田間地頭的樹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要。這玩意長的高高壯壯的,可他擋太陽啊。擋住了莊稼的太陽,這樹附近的這一片收成就不好。都算計的精著呢。有些樹成才了,這砍了將來蓋房子還能用。但像是有些樹,比如槐樹,比如構樹,這些都是一印一片,長不高,個個都跟胳膊粗細,長的曲哩拐彎的,還一上面疙瘩節(jié)點。能干啥啊?整個一廢材。
這東西不少,年年出來年年長,有些人把自留地邊上的這類都砍了,堆在路邊。開著拖拉機,金老三一天時間撿了兩車回來。
火一升起來,金大嬸不說話了。確實是暖和了嘛。
孩子脫了大衣服,手腳能踢騰開了。就是再屋里洗澡都沒問題了。
金大嬸嘖嘖嘴,你們小時候哪有這待遇?倒是到了她們這一代,就是不一樣了
林雨桐心說,為什么別人來了都愛抱這兩個孩子呢?至少孩子身上干干凈凈沒異味。你再抱抱別的孩子試試,尿濕的褲子晾干了再穿,天天如此,哪里會沒有味道?
都說沒事沒事,孩子的尿濕藥引子。可能干凈誰愛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