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盧俊義:那一日,哥哥在我的腦袋上敲了三下!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xué),不知義……”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沒想到短短時間,這書院就有了生源,還編了這《三字文》,教得不錯的樣子……別念了!別念了!
”
李固擦了把額頭上的汗?jié)n,渾身酸痛,聽著講室內(nèi)傳出的書聲瑯瑯,更是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疼得厲害。
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一個開辦時悄無聲息,京師內(nèi)甚至都沒人知道的書院,能在短短時間內(nèi),有著兩個講室的稚子生源,辦得不說風(fēng)風(fēng)火火,至少也算是有聲有色。
他能接受自己過得差,都不愿看到書院好。
倒也不是單純的妒忌,而是盧俊義不回大名府,什么事情都聽林沖的,他這個管家又有什么意義?什么都管不了,真就是純粹鞍前馬后服侍的下人了!
關(guān)鍵是,還是大家共同享用的下人。
之前有個叫朱武的,承包了書院的不少活,然后朱武去當(dāng)教諭了,歲安醫(yī)館的苦活累活臟活,就全部轉(zhuǎn)交到他的手中。
林沖是盧俊義的兄長,指揮起來也毫不客氣,盧俊義偏偏十分欣然,還夸他忙里忙外一把手,儼然十分自豪,覺得管家為自己長臉了。
你自豪你親自上啊!我一個人至少干三個人的活!你這書院又不窮,為什么不多雇些仆傭?
李固氣得胸口發(fā)悶,唯一安慰的,就是林沖也對自己的勤勞頻頻點(diǎn)頭,想來是在對方心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且不說這位是書院之主,就看盧俊義對其言聽計從的態(tài)度,取得他的信任都是大好事。
“頭懸梁,錐刺股。彼不教,自勤苦……”
正好里面又讀到了這一段,李固咬了咬牙,體內(nèi)憑空擠出一股力量,一路打掃著,往后廚而去。
“咚!咚!咚——”
還未進(jìn)后廚,有節(jié)奏的剁肉聲,終于徹底掩蓋了書聲。
李固探頭進(jìn)去一瞧,就見一個大漢虎立在案板前,手中揮舞著兩把快刀,一大塊豚肉在完美的刀功下迅速分離。
李固定定地看著,都出了神,直到大漢將手中雪亮的刀往板上一擲,轉(zhuǎn)過頭來,生得滿臉橫肉,一張闊口:“李管家,又在忙啊?”
李固被這個又字刺了一下,疲憊感再度涌出,身體往墻上一靠,喘了喘氣道:“是啊……”
大漢正是曹正,祖代屠戶出身,殺豬剝牛手段極好,見他虛成這副模樣,關(guān)切地道:“李管家太操勞了,什么事情都搶著干,還是要分些活給其他人啊……”
同為汴京人士,李固是家道中落,心里十分看不起這屠夫,此時被他安慰,頓時激起了虛榮心,昂起頭道:“我是管家,這點(diǎn)小事又算什么呢?”
此人是盧俊義的管家,嚴(yán)格意義上都不是書院的人,卻能這般熱愛工作,曹正倒是挺佩服的:“那你忙吧!”
李固也不是無聊過來的,現(xiàn)在大家都是下人,正好攀談一二,以后說不定用得著:“曹兄弟這手藝,在正店幫廚都混得開吧,為何要來書院干活呢?”
曹正自然不會講他妹妹曾經(jīng)當(dāng)女飐被救的事情,也不會主動將自己跟鐵薛樓的情況說出,倒是真情實感地說出了第三個原因:“我佩服山長的為人,能在書院做活,實乃是幸事!”
李固的注意力只落在稱呼上:“山長?你這叫法……呵!”
他下意識地撇了撇嘴。
李固還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否則也聽不出《三字文》的好來,所以他知道山長這個稱呼不是誰都當(dāng)?shù)闷鸬模@書院又不是在深山之中,那林沖更是年紀(jì)輕輕,如何當(dāng)?shù)闷鹕介L之稱?
事實上倒也確實如此,這個稱呼最初出自五代,等到宋朝將建于廬山白鹿洞的白鹿國學(xué),改成白鹿洞書院后,山長稱呼開始正式流行,但一般只有八大書院的院長或者名滿天下的大儒,才會有此尊稱。
后來到了歷史上的元朝,又在各路、州、府都設(shè)書院,每座書院都有山長,明清沿襲元制,直到后來徹底廢除科舉,書院改稱學(xué)校,山長也變成了校長。
整個發(fā)展過程,有點(diǎn)像是佛門里的方丈,最初是大德高僧才有資格,后來逐漸普及化。
曹正看了看李固的反應(yīng),眼神變了變:“看來是我說錯話了,那就院長吧,這個稱呼沒錯吧?”
李固糾正了對方,不禁得意起來:“這還差不多!”
曹正又問道:“李管家又是怎么追隨盧郎君的呢?”
李固根本不將區(qū)區(qū)一個屠夫放在眼里,隨意地答道:“我是家道中落,被阿郎所救,如果沒有阿郎,怕是早就凍斃街頭了……”
曹正仔細(xì)觀察,發(fā)現(xiàn)對方的語氣里雖有感激之意,但眼神毫無波動,就像是復(fù)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手指頓時在刀柄上摩挲了幾下,涌動出一個戾氣。
但他并未真正做什么,反倒是刻意攀談起來。
等彼此聊熟悉了,曹正已經(jīng)完全確定對方是心性涼薄之輩,表情徹底冷淡下來:“李管家累了,今日就說到這里吧……”
李固此時確實累得不行了,感覺倒下就能睡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那我走了,告辭!告辭!”
他轉(zhuǎn)身離開,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李固那凌厲的眼神:“此人留在書院,必然是個禍害,得找個機(jī)會收拾了……”
“李管家,過來!”
且不說曹正在相處了短短兩刻鐘,就看清了李固是個壞胚,這位任勞任怨的管家剛剛想去休息,就聽到李彥的呼喚聲。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后院,看見一群魁梧的大漢,坐在一個個蒲團(tuán)上,仰首看著年輕的院長,氣氛難以形容。
反正跟講室里面稚子學(xué)習(xí)的朝氣蓬勃很不一樣,有種雙方都受折磨的感覺。
李固很快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因為這位林院長的表情很不好看:“你去定十份香飲子,作為課件茶飲,選周家鋪?zhàn)拥南戕革嫞獰犸嫛!?br/>
看到這位難受,李固就很開心,哪怕累得完全不想跑腿了,但還是強(qiáng)提一口氣,宏聲道:“是!”
李固去定外送了,李彥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一群好漢們,還真有點(diǎn)難受。
事實證明了,調(diào)教一群沒有天賦的人,過程是很痛苦的。
他目前并沒有講什么高深莫測的授課內(nèi)容,就是從《論語》和《孫子兵法》入手。
這可以說是文武里面最容易入門的兩本書籍,誰都能聊上幾句,但也是最博大精深,難以徹底吃透的兩本書籍。
尤其是《論語》,即便是儒學(xué)宗師,都不敢夸下海口吃透,甚至孔子都不行,因為這個時代的儒學(xué)早就成了大雜燴,當(dāng)真是百花齊放,什么學(xué)說解釋都有,閱讀理解做得太厲害后,孔子即便重生過來,保證也得懵掉,然后一個個大逼兜抽過去,你們敢說這是儒家?
李彥原本授課也挺勉強(qiáng)的,直到有了【思維殿堂】,才把后世無數(shù)人注釋探討的成果,用一種最深入淺出的方式講解出來,無形中已經(jīng)大大降低了門檻。
他的目的也不是培養(yǎng)書呆子或者紙上談兵的將領(lǐng),更多的是讓這群好漢擁有更全面的思維方式,更大的格局,才能擁抱更廣闊的未來。
朱武和蔣敬顯然是最能聽懂的,也獲益匪淺,每次來都聽得異彩漣漣,而他們大部分時間還要去教稚子啟蒙。
接下來直接斷檔,到了安道全、花榮和時遷雖然是第二梯隊,能理解的部分就比較少了,只能死記硬背,指望著遇到類似時能夠靈光一閃。
第三梯隊的索超和張順就比較尷尬了,眼神里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茫然的,估計死記硬背都記不下來。
第四梯隊是盧俊義,全程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聽什么?
在正式教盧俊義之前,李彥很難理解什么叫“一個人練武練得腦袋里全是肌肉”,現(xiàn)在明白了。
說他蠢吧,盧俊義習(xí)武很快,之前教他運(yùn)勁時,理解能力是相當(dāng)可以的。
說他不蠢吧,認(rèn)單個字還好說,整句話就有些費(fèi)勁了,別講《論語》和《孫子兵法》,《三字文》他都不見得能吃透。
最后的總結(jié),也只能是完美的詮釋出一句話,天生不是讀書的料。
而除了朱武和蔣敬外的其他人,雖然沒到盧俊義這地步,也即便學(xué)習(xí)下去,恐怕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事倍功半。
李彥想到大唐時期的上官婉兒,再對比眼前這一雙雙略顯呆癡的眼睛,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要不別造反,讓趙宋王朝茍延殘喘著得了?
不行!
自己選的路,硬著頭皮,也要走下去!
所幸當(dāng)某位管家拖著行尸走肉般的步伐,回到書院,在門邊上倒頭就睡時,李彥的天賦欄同樣一閃。
一個師者夢寐以求的天賦,終于改變了狀態(tài)。
【貴為人師(生效)】
李彥起身,走到傻乎乎的盧俊義身前,拿出戒尺,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三下。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