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4章
哭著跑走的女孩, 已經(jīng)離開有一小會了。會客室外的辦公桌旁圍坐著的吃過午飯回來了的人,在外面聽不見里面的人在說些什么,耳尖的人最多也只是聽到那個漂亮的女孩揚起聲音隱約質(zhì)問了一句“蕭菀青,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但透過玻璃窗,她們可以看清里面發(fā)生的一舉一動。圍觀著的人都不由相視一眼, 在心底里演練起了看圖寫話。
小柯是后面才回來的, 只圍觀了半程。她看著會客室里背對著玻璃窗,自林羨走后, 始終低垂著頭, 久久站立著的蕭菀青,再看看開始臉色各異的同事們,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走到半敞開著的會客室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走到蕭菀青的身后,擋住了外面探究的目光,關(guān)心地問蕭菀青:“主編, 你還好嗎?”
蕭菀青闔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她挺直了腰背,轉(zhuǎn)過身,抬起頭,眼圈有些紅, 明顯是哭過了的痕跡。她看向小柯,輕輕地?fù)u了頭,聲音低啞解釋道:“家里有點事, 鬧矛盾了,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不只是說給小柯聽的,更是說給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聽的。
至于別人信不信,她也不是很在乎了。
她抬起手表,距離上班還有一點時間,于是她牽強地朝著小柯笑了笑,吩咐道:“我去衛(wèi)生間收拾一下自己,麻煩你上班時間到了幫我把下午晚一點約見廣告商要用到的資料再整理檢查一下。”
像是看不見同事們?nèi)粲腥魺o偷偷投來的打量眼光一般,蕭菀青目光沉靜,面色冷然地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坦蕩地從她們面前路過,從容拐進了盡頭邊上的衛(wèi)生間。
走進衛(wèi)生間的隔間,合上了木質(zhì)隔板的門,像是終于找到了安全的容身之所,蕭菀青面對著封閉著的木板,一下子就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蹲下了身子,一手環(huán)抱著膝蓋,無聲無息,淚流滿面。
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的內(nèi)側(cè),口中漸漸彌漫出鐵銹般的腥味,她卻恍若無覺。她抬起一只手,抓握著痛得像是裂開了一樣的心口前的衣料,攥的緊緊的,哽咽地喘不過氣,憋著不能發(fā)出聲音,哭地渾身都在發(fā)抖。
對不起,林羨,對不起,這樣傷害你,對不起,讓你遇見了這樣的我……
對不起……
林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擦干眼淚,在路人錯愕異樣的眼神中,一路走到了停車處,取了車,機械地往那個沒有了蕭菀青的家里開去。
她的心很疼很亂,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前方的路,她該怎么繼續(xù)走下去。
她曾經(jīng)查過很多經(jīng)驗,都想好了,大學(xué)期間一點點暗示父母,等畢業(yè)了經(jīng)濟獨立了有談判的能力了再和父母出柜。她那邊的問題,她都自己解決,不用蕭阿姨煩惱。她不會,更不可能逃跑的。她也不出國了,那曾經(jīng)是父母安排給她的夢想,現(xiàn)在,她有了自己新的夢想——和蕭菀青在一起。
她愿意為蕭菀青披荊斬棘,想把她從此往后的人生軌跡,與蕭菀青合二為一。蕭菀青往哪走,自己就往哪走。
可是,如果蕭菀青,從未想過與她同行呢?她朝著蕭菀青努力地走了九十九步,可蕭菀青卻一步都不愿意向她邁進,甚至,在她努力地自己邁開第一百步時,狠狠地推開她。一切好像都不過是她一廂情愿自作多情。
她說自己在為難她呢?
林羨迎著風(fēng)的臉頰上,又有了濕潤的水痕。
她什么都不說,她又怎么能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又怎么能夠陪著她一起攻克下那一個個橫亙在她們面前讓她害怕的阻礙。她是年紀(jì)小,是有很多都不懂,可是,她愿意為她成長,愿意為她努力地盡快長到可以與她比肩的高度。
只要她愿意給她機會,不要推開她。
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林羨心里默念著這三個字,哭得狼狽。小綿羊,像是隨著主人的無力一般,一點一點緩了下來,最終車輪停下了轉(zhuǎn)動。
因多開了從林羨學(xué)校到蕭菀青雜志社這長長的一路,電量支撐不住,沒電了。
林羨停靠在了路邊,趴在車頭的儀表盤上,委屈地嗚咽出聲。
連你也欺負(fù)我……
連你也拋棄我……
好像今天這一天,她把這十幾年來積攢下來的眼淚都流光了。她不知道自己趴著哭了多久,直到最后,再無淚可落,再哭不出眼淚了,林羨抬起了頭,久久眺望橋下的蔚藍(lán)色的大海,潮漲潮落,浪濤拍岸。
她慢慢擦干了臉上的淚跡,推著車,聽著耳邊呼嘯的車聲與浪濤聲,慢慢地平復(fù)著心情,慢慢地安慰著自己。
與漫長的人生相比,我們此刻經(jīng)歷的分分秒秒,不過是太倉稊米。此刻所有的難過痛苦,都不過是短暫的,只要熬過了此刻,一切就都將會過去了。
于浩瀚的歷史長河來說,我們每個人經(jīng)歷的一生,又都不過是滄海一粟。就是這樣短暫的一生,今生只有一次的每時每刻,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隨時會結(jié)束的一生,明明你也喜歡我,我們憑什么要錯過,憑什么要遺憾,為什么不勇敢,為什么不爭取,為什么要委曲求全?
她不想后悔。至少,不想此刻后悔。
蕭阿姨說:“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可是,人生,此刻都過不好了,為什么要想以后。過好當(dāng)下的每時每刻,一分一秒積攢起來,拼湊起來的不就是此刻想要的光明未來嗎?
林羨終于疲倦地推著車回到蕭菀青家里,這一路,她想通了所有能勸慰自己要勇敢要堅持不要難過的道理。
可是,還是好難過啊。
她隨口應(yīng)了欲言又止的劉阿姨一句:“阿姨,我今晚不吃飯了。”而后,就鎖上了房門,拉上了窗簾,悶頭睡了過去。
沒事,睡一覺,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的林羨,又是一個勇氣滿滿的林羨。
林羨困倦極了,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聽見臥室外有人在不停地敲著門,一下一下,堅持不懈。
她拉著窗簾,室內(nèi)依舊一片昏暗,一時分辨不出白天還是黑夜。她啞著聲音應(yīng)了一聲:“稍等一下。”而后,揉了揉眼睛,一邊取過了手機看時間,一邊下了床往門外走去。
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的十點了啊。她居然睡了這么久。
她打開門,就看見劉阿姨看著她,帶著些尷尬又討好的笑,囁嚅道:“羨羨,我就是有些擔(dān)心你。你看你昨晚晚飯和今早的早飯都沒吃。”林羨昨天回來的時候狀態(tài)就不太對,她不太放心打電話問蕭菀青,蕭菀青沉默了很久,只告訴她:“沒事,她心情不好,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吧。”
可林羨作息一向規(guī)律,今天都這時候還不起來,劉阿姨忍不住有些害怕。從那一通莫名的追問電話開始,林羨就很反常了。她就算再摸不透蕭菀青和林羨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也看出了林羨情緒和狀態(tài)都不好。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可不好說了,要是真出點什么事可怎么辦?
幸好,只是她思慮過多了。
林羨神色還是有些低落的,精神也不像往常那般好,但到底還是朝她客氣地笑了笑,寬慰她:“我沒事,不好意思,讓你擔(dān)心了。我這就去洗漱吃飯,早飯還有嗎?”
劉阿姨松了口氣,一迭聲應(yīng)道:“有有有,我去給你熱一下。”
林羨輕輕地點了點頭,取了換的衣服,跟著出去洗漱了。
洗臉的時候,她攏起冷水,拍在臉上,腦子漸漸地清醒了過來。不論有什么問題,她們總得面對面,溝通了才可能解決。但是,她找不到蕭阿姨。
她甚至不知道,這些日子,蕭菀青都是怎么過的?如果按照她的計劃,她想要等自己離開了再回來,那這么長的一段時間,她要住在哪里?她能住得習(xí)慣,能住得好嗎?
今天周末,按照往常,除非臨時加班或者應(yīng)酬,蕭菀青是不上班的。可是除了雜志社,她還能去哪里找她。
林羨擦干了臉,幾乎不抱希望地給蕭菀青打了一個電話。果不其然,直到響鈴自動掛斷,蕭菀青也沒有接起。
林羨黯淡了眼眸,收起手機,轉(zhuǎn)身出去。
她站在餐桌旁,咬了兩口吐司切片,一口氣快速地喝光了牛奶,而后,就往外面走:“阿姨,我出去一下,中午和晚上可能都不回來吃飯了。”
劉阿姨為難:“你阿姨讓我監(jiān)督……”
話還沒有說完,林羨便抬起漆黑如墨的雙眸,目光幽深地凝視著她,端肅道:“如果她不喜歡我這樣,請讓她親自到我面前告訴我。”她系好了鞋帶,站起身子,背好背包,大步流星地拉開了門離開了:“我先走了。”
她步行著徑直走到了小區(qū)的路口邊,招手?jǐn)r下了一輛出租車,報了蕭菀青雜志社的地址,就往那里去了。
站在雜志社的對面,林羨看著敞開著的大廈玻璃門,仰頭望著蕭菀青所在的那個樓層,分辨不清,蕭菀青到底在不在里面。
可是,她不敢上去了。
她的耳邊回蕩起蕭菀青哽咽質(zhì)問她的那一句:“林羨,你想讓全公司的人怎么看我們,想讓我成為公司茶余飯后的談資嗎?”
她知道,流言蜚語會困擾傷害一個人。可是你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永遠(yuǎn)比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的想法更重要,所以,她不害怕,不退縮。
但是,蕭阿姨怕啊。她的蕭阿姨,看起來溫柔堅強,可內(nèi)心卻比她想得還要柔軟脆弱。
她攥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最后,也沒有邁開腳步向前挪動分毫。她找了一個花壇,身子倚靠在瓷磚砌起的壇面,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大廈的門口,不敢錯過任何出入的人。
從驕陽當(dāng)空,一直,等到了燈火闌珊。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始終未出現(xiàn)過。
十點半了,整棟大廈都沒有幾盞亮起的燈了,蕭菀青雜志社所在的那個樓層,上上下下兩層,都是漆黑一片的。
林羨動了動已經(jīng)站得僵硬了的雙腳,最后一次掃過那個早已不再有人進出的大廈門口,從口袋里取出手機,再次撥打了蕭菀青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可是,下一秒,就被掛斷了。
林羨哽著喉嚨,再次撥打了過去。
這次,電話沒有打通。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機械的女生,溫柔地宣告著一個無情的事實。
蕭阿姨,拉黑了她。
林羨的眼淚,在一瞬間,又不爭氣地涌了出來。
下一秒,她抬起手背,擦干了淚水,轉(zhuǎn)過身,在深夜空蕩的街頭奔跑了起來。她一邊跑,一邊打量著兩旁所剩無幾的店面。
跑了幾條街,她才在一個巷子里看見一家還開著的賣手機充值卡的小店。
她拉開書包,從里面取出錢包,一下子抓出了最內(nèi)層里面所有的紅色鈔票買了不知道多少張手機充值卡,像是癲狂的買彩票人等待刮開中獎一般,她刮開一張充值卡的密碼,撥打電話按照提示為蕭菀青手機沖上話費,而后,再撥打蕭菀青的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刮開,再次充值,撥打。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次這個步驟,她要再次刮開下一章充值卡的密碼時,手機屏幕,終于如愿地亮了起來,“蕭菀青”這三個大字,在屏幕上閃爍著。
一剎那間,林羨又想哭又想笑。
她咬著唇,顫著手接通電話,像是捧著得而復(fù)失的珍寶一般,珍重地放置于耳邊。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耳邊,只有彼此輕輕的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許久后,蕭菀青像是疲倦極了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了過來,她哀傷地祈求她:“林羨,不要鬧了,讓我喘口氣好不好。”
林羨心中驀地一痛,淚水再次滑落,呼吸沉重了起來,哽咽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我們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嗎?”
“林羨,該說的我都說了。沒有再見的意義了。”她的聲音低低的,沙沙啞啞,充滿著無力感。
是她膽小,是她害怕,是她不敢。她怕再見她會被女孩熾熱的愛意融化,她怕再見她會被女孩真摯的言語說服,她怕她會被自己胸中澎湃的心痛與不舍沖昏頭腦。
她已經(jīng)快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林羨沒有回答她,只有濃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拍打在蕭菀青的心上。
又是一陣寂靜的沉默,蕭菀青再次開口,聲音輕輕的:“林羨,這么晚了,不要在外面晃。”
這次,林羨吸著鼻子,帶著鼻音,艱澀地回應(yīng)了她:“好。”
幾秒后,蕭菀青掛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唔,羨羨一直充話費是因為充了話費蕭阿姨會收到短信提示。
哈哈哈,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可能年紀(jì)小一點的小可愛,都不知道手機充值卡長什么樣的了。(ps.其實是現(xiàn)代半架空的,小可愛們千萬不要深究文中的細(xì)節(jié)時間點。)
唔,對了,后來老板看林羨太慘了,剩下的手機充值卡讓她退掉了,所以林羨有錢打車回家的。o(n_n)o
寫著,就想到一首歌《你就不要想起我》
明明你也很愛我
沒理由愛不到結(jié)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憑什么我們要錯過
夜長夢還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有多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