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菀青扶著墻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粗重地喘著氣。蹲了太久，哭了太久, 她有些頭暈?zāi)垦? 筋疲力竭。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低頭給溫桐打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溫桐顯然心情很好，輕快的打趣聲從手機那端傳來：“喲？昨晚幾點睡的, 你居然已經(jīng)起了？”她坐在自己家的茶幾前，正打量著時驚瀾同城快遞來給她的出差帶回來的伴手禮兼新年禮物, 唇邊含著不自覺的淺笑。
    “溫桐……”
    蕭菀青沙啞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出, 溫桐唇邊的笑意霎時間消散地一干二凈。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 斂眉沉聲一迭聲關(guān)切追問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蕭菀青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地回答道：“我沒事。溫桐, 早上周沁姐突然來家里，發(fā)現(xiàn)我和羨羨的事了。我讓羨羨跟她先回去了，回去的路上, 她昏倒進(jìn)醫(yī)院了。我剛剛打電話給林霑哥，林霑哥說她剛急救過來, 不希望我過去打擾, 可我不放心, 你能不能幫我打過去問問，幫我過去看看。我和你一起去，我不進(jìn)去, 我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就好了。”
    溫桐的心登時沉了下去，聽到周沁急救過來了，她稍稍安了一點心，松了一口氣。
    她下意識地脫口追問蕭菀青：“周沁姐怎么發(fā)現(xiàn)的？”一大早就過去，然后發(fā)現(xiàn)了，周沁還情緒激動到半路昏倒，溫桐不得不往最壞的那個情況下去。她聽得出蕭菀青的狀態(tài)也很不好，聲音沙啞透著無力，緊張道：“蕭，你怎么樣？周沁姐她有對你做什么嗎？”
    “我沒事。”蕭菀青聽到關(guān)心，突然鼻頭一酸，哽咽了一下。“溫桐，你打電話幫我問問好不好？”
    溫桐聽到她哽咽的聲音，頓時心疼，哪里會相信她說的那一句“沒事”。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否則蕭菀青這樣慣于掩飾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會這么脆弱這么失態(tài)。她抓了茶幾上的車鑰匙站起身就腳步急促地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安慰她道：“我?guī)湍銌枴５牵阆雀嬖V我你在哪，我過去找你，我們當(dāng)面說。你也別急，周沁姐還有林霑哥，不會有事的。”她擔(dān)心周沁，但她更擔(dān)心蕭菀青。周沁身邊還有人，可是，蕭菀青身邊卻誰都沒有了。
    蕭菀青顧忌著自己臉上的紅腫，推脫道：“我沒事，溫桐，你不用過來，你先幫我問問。”
    “蕭菀青，你到底在哪？！我不見到你我是不會打電話幫你問的。”溫桐聽到她的推辭愈發(fā)擔(dān)心，莫名起了心火，口氣強硬要求道。
    “我在她們家門口。”蕭菀青咬著唇，無法逃避，只好如實回答。
    溫桐眉頭擰得更加緊了。南區(qū)，林家，這一條闊別多年帶著太多不堪回憶的路，蕭菀青是怎么一個人走回去的。她喉頭哽了一下，眸色幽暗地低沉道：“我現(xiàn)在就過去接你。你在那里等我。”
    病房里，周沁病容憔悴，她醒過來就看見林霑和林羨兩人圍著她，一臉關(guān)切與擔(dān)憂。她定定地看了林羨好幾秒，轉(zhuǎn)開了眼，故意無視了她，聲音嘶啞地虛弱吩咐林霑道：“帶林羨去我媽家，讓我媽看著她，我回去之前，哪里都不要去。”
    她不可能讓林羨再回去接觸蕭菀青的了。但林霑心太軟，還要顧著醫(yī)院這邊的自己，怕是看不住林羨。況且，把林羨關(guān)在家里，飲食起居也沒有人照顧她，她終究也是不放心。把她交給老人，林羨再沒有分寸，也不會不計后果地莽撞。周沁篤定，林羨不敢和老人說明白為什么被限制自由，老人再寵林羨，看在她還臥病在床的份上，也不敢縱容林羨的。
    林羨本還在為周沁的蘇醒喜悅，還在為周沁的身體擔(dān)心，一聽到她這樣霸道強橫的話語，頓時回到了她昏倒前的現(xiàn)實，瞪大了眼睛抗議：“我不去，媽，你這是軟禁！你怎么能這么蠻橫。”
    林霑聞言也是一愣。他看了看委屈無助的林羨，猶豫了幾秒，想要緩和一下母女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委婉周旋道：“沁沁，可是林羨過兩天也要參加期末考啊。”
    周沁見林霑似乎和自己沒能達(dá)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怒火猛地開始燃燒。從林羨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如果不是林霑一直這樣縱著林羨，在自己管束林羨的時候護著林羨和稀泥，林羨也許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恣意妄為。
    她呼吸開始急促，用力提高了音量，氣得嘴唇都在顫抖，質(zhì)問林霑：“林霑，我就問，還想不想要這個女兒了？！還想不想要這個家了！”說話間，她的眼角有淚水洶涌溢出，打濕了潔白的枕巾。
    林霑兩腮的肌肉繃地緊緊的，看著向來要強此刻卻狼狽崩潰的愛人，心疼地發(fā)顫。半晌，他妥協(xié)答應(yīng)道：“好，你別激動，我送她回去。”
    “爸爸！”林羨憤怒道。“媽，我不去，你冷靜一點，給我機會讓我和你好好聊一聊不可以嗎？你為什么就這樣固執(zhí)這么強權(quán)主義。”
    周沁無視了她的抗議，斂了一下疲倦的雙眸，顧自吩咐著林霑：“你回去記得查一下我郵箱里的那一封的來源。聯(lián)系一下學(xué)校，給林羨辦延遲考試，然后再聯(lián)系一下老戚，看能不能給林羨辦轉(zhuǎn)學(xué)。”
    背后對林羨使陰招的人，周沁放心不下，今天可以給她發(fā)郵件，以后指不準(zhǔn)還會抓著林羨這個把柄對林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老戚是她以前的學(xué)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升到隔壁省的與京南齊名的重點高校當(dāng)領(lǐng)導(dǎo)了。出國手續(xù)復(fù)雜，特別是林羨本人不配合的情況下，一時半會是辦不下來的。但是轉(zhuǎn)學(xué)可以，轉(zhuǎn)學(xué)只要她和林霑出面就可以辦妥，由不得林羨不同意。她現(xiàn)在只想要先徹底分開林羨和蕭菀青，杜絕她們再見面接觸的可能。
    “好。”林霑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倒向周沁了。
    林羨怒火中燒，氣紅了眼睛揚高了聲音吼道：“我不去外婆家，我也不轉(zhuǎn)學(xué)。你們太過分了，你給我轉(zhuǎn)學(xué)，我就輟學(xué)，誰愛讀誰去讀好了。”
    周沁被林羨的態(tài)度激怒，胸膛劇烈起伏，聲音發(fā)顫的回吼林羨：“林羨……你……你捫心自問，你……你就不過分嗎？我難道不是為了你好嗎？我……我現(xiàn)在也不求你以后能感激我，我……我就求……求一個問心無愧。”
    外面路過的護士聽見了病房內(nèi)的高聲爭吵，推門進(jìn)來斥責(zé)：“吵什么吵，不知道這里是醫(yī)院嗎？病人需要靜養(yǎng)，聽不懂嗎？你們怎么做家屬的。”
    林霑趕忙上前安撫激動的周沁，輕拍著她的肩膀：“你別急，沁沁，你好好養(yǎng)病，這些事我來處理，我都會處理好的。”
    周沁目光深深地與林霑對視一眼，啟唇無力道：“林霑，我相信你。你先帶她回去吧，我這里沒事，有事我會叫護士的。”
    林羨的意愿完全被忽略，她忍無可忍，失望地不等他們說完話就轉(zhuǎn)身摔門而去了。
    林霑眉頭一擰，匆匆地和周沁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把羨羨送到了我就回來”，而后快步追了出去。
    林羨一邊抹眼淚，一邊在電梯口瘋狂地按著向下的那個按鈕。林霑看到她的身影，立時小跑著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扯住了她動作著的手，沉下了臉問她：“林羨，你要去哪？”
    林霑向來疼愛縱容她，很少叫她全名，一旦叫她全名，就代表著他是真的生氣了。
    林羨看著臉色陰沉肅然的爸爸，心里難過委屈地快要死了。可她還是咬著牙，倔強地與他冷然的雙眸對視著，堅持道：“我不會去外婆家，也不會轉(zhuǎn)學(xué)的。我要去南區(qū)，等你們冷靜一點，可以和我好好溝通了我再回來。”
    “林羨，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孩子。”林霑神色中浮現(xiàn)起了濃濃的失望與低落。他微微攥緊了雙拳，眉頭擰成川字，心力交瘁道：“林羨，你媽媽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和她犟嗎？如果你現(xiàn)在可以這樣狠得下心繼續(xù)刺激她，半點都不顧她，我是真的覺得很心寒了。以后，我也可能很難再體諒你了，畢竟，不值得。你也一點點都沒有體諒我們。”
    字字剜心，林羨看著林霑肅然又黯然的模樣，陷入了兩難，一下子有些崩潰。
    她是想回去找蕭菀青的，她想回去看看她，她還是不放心她早上挨的兩巴掌，不放心她一個人孤獨地哭泣與難過。可是，林霑話語里的意味，她好像也聽明白了。平日里她與周沁有分歧時，林霑多會幫她一把，當(dāng)她的盟友。剛剛，可以看得出她爸爸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其實還是沒有那么強硬，沒有周沁那么反感的，甚至，好像隱約還透露著可以回旋的余地。
    但她如果真的走了，林霑，就再也不可能站在她這邊，再也不可能體諒她了。
    她想到讓她回來時，蕭盼盼對她說的那一句“林羨，我相信你可以給我一個被祝福的愛情”，心撕裂一般地疼。她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哽咽妥協(xié)道：“好，爸爸，我體諒你們，我跟你們回去。但是，我要打一個電話。”
    林霑心里的沉重稍稍緩了一點，但還是警覺地拒絕道：“不可以，林羨……”
    他話還沒有說完，林羨就厭倦地打斷了他：“不是打給蕭阿姨的，是給溫阿姨的。”她吸了吸鼻子，心里抽痛，抑制不住哭腔解釋道：“早上媽媽打她了，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爸爸，這么多年的交情，蕭阿姨是什么樣的人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她現(xiàn)在該有多自責(zé)多委屈多無助啊。我們所有人都有親人都有依靠都會有人心疼，可她呢，她什么都沒有啊。”她說到最后，幾乎泣不成聲：“我要讓溫阿姨去看看她，不能讓她這樣一個人……”
    在蕭菀青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她不能陪在她身邊，甚至要拜托曾經(jīng)的情敵去關(guān)心照顧她，林羨第一次知道，原來無力是這樣讓人絕望的感覺。
    終究是于心不忍，林霑轉(zhuǎn)開臉不看女兒哭得讓他心碎的面容，沉默著遞上了自己的手機。
    溫桐正在趕去接蕭菀青的路上，接到林羨電話，聽到林羨告訴她周沁打了蕭菀青兩巴掌，頓時怒上心頭，出離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盤，責(zé)備林羨道：“林羨，剛在一起時候，你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什么？你現(xiàn)在又做了什么？你口口聲聲說你會保護她的，可最后受傷的都是她。是你先開始的，是你逼著她和你在一起的，憑什么最后所有人都怪她，什么都要她來承擔(dān)，她承受得還不夠多嗎？”
    林羨進(jìn)了電梯，靠在電梯的墻壁上，心如刀割。她仰著頭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她再沒有了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與驕傲從容，全盤收下了溫桐的指責(zé)，喃喃著道歉道：“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是我沒有做好，是我的錯。”
    她懇求溫桐：“溫阿姨，我不在的這幾天，麻煩你幫我多照顧她一點。”她還想說：“溫阿姨，幫我告訴她‘別怕，照顧好自己，林羨有在努力爭取了，她這輩子非你不可，一定會回去的’。”
    可是，電梯里信號不好，通話自動掛斷了，她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洗澡的時候一直在想劇情，洗了頭擠護發(fā)素時，腦子里還在放映著劇情，一個沒注意，就把護發(fā)素涂了一身。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都不好了，護發(fā)素不護汗毛的吧，啊啊啊o(╥﹏╥)o</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