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埋在最深處的記憶
顧北笙的目光定格在手機屏幕上。</br> 秀眉輕輕皺了起來,呼吸微微一緊,感覺有些不順暢。</br> 明明一早就猜到這個鑒定結(jié)果,但是心里依然感到不舒服。</br> 也很失落。</br> 她一定是想孩子想瘋了,才會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br> 她清楚,這種妄想也屬于一種精神疾病,更是情感寄托。</br> 但內(nèi)心里的煩悶,讓她呼吸有些困難。</br> 腦海里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頭痛欲裂,她伸出手抱著頭。</br> 啪——!</br> 手機掉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巨響。</br> 隨之而來,一個鮮血淋漓的畫面在腦海里炸開。</br> 那是她潛意識想要忘記的畫面。</br> 模糊得幾乎拼湊不出來。</br> 然而,一點一點,越來越清晰。</br> 她張開嘴,用力呼吸,吸入的氧氣如同寒冬臘月的冷空氣,從肺部蔓延到四肢百骸,冷得她臉色病白。</br> 她的孩子……</br> 孩子們……</br> 那個夜晚,雷電交加,她的意識很模糊,躺在病床上,怎么也睜不開眼。</br> 鼻息之間都是血腥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房間。</br> 耳邊有儀器設備的聲音。</br> 她的內(nèi)心,被黑暗籠罩著,沒有一絲光亮,腦子嗡嗡作響。</br> 醫(yī)生的聲音卻無比的無比清晰。</br> “暈厥引起了早產(chǎn),胎盤早剝,患者現(xiàn)在大出血,孩子和大人都很危險,怎么辦?”</br> 像是一根針,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br> “家屬來了嗎?”</br> 她沒有家屬……</br> 可她有爺爺,有師哥。</br> 她想醒過來,他們可以救她。</br> 可是她睜不開眼,沒有意識。</br> 醫(yī)生說:“沒有,通知她的家人了,都不來。”</br> “那現(xiàn)在只能二選一,救誰?”</br> 她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大吼。</br> 求你們,不要二選一,爺爺可以保住我的孩子。</br> “廢話!還用問嗎?肯定是保大人,她好歹是顧家的二小姐,死在這里,我們都得完。”</br> “繼續(xù)手術吧。”</br>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孩子哭喊的聲音,卻又很微弱,慢慢的,孩子不哭了……</br> 她猛然醒來,醫(yī)生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來到她的身邊。</br> 醫(yī)生眸色倉皇,臉色很蒼白,顫著聲音:“抱歉,顧、顧小姐,你的孩子沒有呼吸了,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br> 她看著緊閉著雙眼渾身發(fā)紫的嬰兒,是個男孩兒。</br> 她虛弱的伸出手,想要搖晃一下,讓他醒來。</br> 然而,她手上無力,觸碰不到他。</br> 這時候,護士又抱著一個嬰兒過來:“這個女嬰也沒搶救過來。”</br> 那一刻,她只覺得天塌下來了。</br> 她慌亂,虛弱,幾近昏迷。</br> 檢查孩子的死因,符合胎盤早剝窒息死的一切癥狀。</br> 耳邊回想起醫(yī)生那句話:通知了她的家屬,都不來。</br> 醫(yī)者不自醫(yī)……</br> 她救人無數(shù),卻救不了自己的孩子。</br> 所有的委屈崩塌,哭出聲來。</br> 麻藥散去后,抱著孩子哭了一整夜。</br> 思緒回轉(zhuǎn),她幾乎不敢想,一個踉蹌,若不是手快扶住床頭的柜子,差點摔下去。</br> 臉色越來越蒼白,雙手用力抓緊了床頭柜。</br> 原來,她有一雙兒女。</br> 可她能記住的,只有兒子。</br> 因為當時,醫(yī)生先將兒子抱了過來。</br> 后面的記憶太痛了,她選擇性忘記了。</br> 就連生子那一夜的記憶,一直很模糊。</br> 她還有一個女兒啊。</br> 怎么舍得,將女兒忘記了呢?</br> 她用力的喘息著,渾身發(fā)麻。</br> 這些記憶,真的太痛了,記起來的一瞬間,像是跌入進了裝滿硫酸的水缸里,從頭皮到腳趾頭開始腐爛,疼痛到最后沒有知覺。</br> 她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控制不住眼淚。</br> 深深的罪惡感讓她窒息。</br>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br> 才將她的思緒漸漸拉回來,她蹲下來,撿起手機。</br> 極力控制住顫抖的手,觸碰手機屏幕。</br> 就看到孔醫(yī)生又發(fā)來了一條信息:“剛才已經(jīng)把鑒定結(jié)果傳給蔣小姐了,還有其他問題嗎?”</br> 顧北笙想起了生孩子那一晚的事,也記得觸碰過她兩個孩子冰冷的身體。</br> 窒息的疼痛感也讓她一絲夢幻回到了現(xiàn)實。</br> 小洲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呢?</br> 從一開始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br> 為了確認蔣瑜到底是誤認為她有私生子,還是傅西洲有,從而知道蔣瑜的動機。</br> 立刻打字詢問:“蔣瑜拿去的樣本與我曾經(jīng)留下的做過對比嗎?”</br> 那時候,她為了尋找親人,把自己的樣本留了一份。</br> “做過了,和你的不同。”</br> 顧北笙泛著血絲的眼睛微瞇了一下,此刻的心情極其復雜。</br> 孔醫(yī)生詢問:“需要做一下你和那個小朋友的親子鑒定嗎?”</br> 顧北笙沒有猶豫:“沒有。”</br> 她如果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是在否認曾經(jīng)受過的傷害。</br> 也是對她可憐的一雙兒女不負責任,以及不尊重。</br> 她怎么能忘了她的孩子們呢?</br> 那些記憶,怎么能忘呢?!</br> 又怎么敢忘啊!?</br> 心里的愧疚,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很沉重。</br> “好的,有事再聯(lián)系。”孔醫(yī)生回復道。</br> 顧北笙指尖發(fā)麻,打了兩個字:“謝謝。”</br> 雖然想起了最痛苦的回憶,卻也查清了,這個樣本是傅西洲的。</br> 蔣瑜就是單方面認為,傅西洲在外有私生子,想要利用一份親子鑒定來逼她離開傅家。</br> 呵,如意算盤打得好。</br> 不過,她得感謝蔣瑜,讓她記起,她還有一個女兒。</br> 她托秦淮川將他們葬在了她長大的地方。</br> 她拼命的不去想五年前發(fā)生的那件事,在孩子去世后她患上產(chǎn)后躁郁癥。</br> 秦淮川用催眠的方式為她治病,還給她吃了一些抗抑郁的藥物。</br> 漸漸的,她忘了許多事。</br> 難怪,每次想起五年前都覺得空洞,一陣陣的刺痛在提醒她,一些被催眠后漸漸忘記的事。</br> 因為第一眼看到的是兒子,才會以為,她只生下了一個死嬰。m.</br> 一滴眼淚落下,滴在了小洲的手背上。</br> 淚水是溫熱的,觸感細膩,又漸漸冷去。</br> 小洲的手動了動。</br> 隨后,慢慢睜開了眼睛,適應強光后,看到了她。</br> 小洲有些疑惑。</br> 阿姨怎么在他身邊?</br> 是在做夢嗎?</br> 當看到她那雙濕潤充滿悲傷的眼睛時,沒由來的一陣心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