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離開這里
夜里雨勢不知何時停了,像是代表著,一切塵埃落定。</br> 房間內(nèi)的虞初,聽到門外談話的動靜,猜到大抵是二哥那邊傳來好消息。</br> 窗外星星點點,夜風(fēng)攜著還未完全消逝的寒意,卻格外沁人心扉。</br> 虞初唇角掛起一絲久違的笑意,抬手撥開清秀面龐上,被風(fēng)撩起的一絲發(fā)絲,淺笑嫣然的轉(zhuǎn)過頭。</br> 看向朝著東邊跪拜的白惠,她手里拿著一串久違的佛珠,正在閉目祈禱。</br> 虞初只見過老師用過兩次佛珠,一次是大哥最后那次的手術(shù),另一次,則是現(xiàn)在。</br> 白惠本是書香世家出身之人,對于神魔一派,自然是不會太信的。</br> 可是為了兩個孩子,她每次都久跪不起。</br> 哪怕她已聽到門外的動靜,也知道傅西洲的治療順利,卻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br> 虞初也沒出聲,默默將桌邊的香,又燃了幾根。</br> 為保祈禱有用,為致心誠,老師必須要跪滿八個小時。</br> 良久。</br> 白惠指間的佛珠停下來,但并沒有要坐起來的意思,抬起一雙混沌初開般的眸,清澈而純凈,整張臉蛋的五官,在煙霧繚繞間,變得溫柔無比。</br> “上天待我白惠不薄。”她忽然間,柔和且虔誠的露出笑容:“至少讓我兩個孩子平安。”</br> 虞初心頭一緊,卻滿眼蒼涼的看著老師。</br> 上天如此待她,到底哪里不薄?</br> 原本老師跟傅先生,是可以過上幸福的一生的,都怪半路殺出個陸莉莉,導(dǎo)致老師產(chǎn)生心理疾病。</br> “老師。”虞初擔(dān)心她的身體,主動提道:“要不你起來休息會兒,我來替你跪。”</br> 怎么說,她都算是白惠半個女兒,只要心誠,想來菩薩也會諒解的。</br> “不用了。”白惠朝著她微微一笑,撇去了半輩子的戾氣,白惠像是變了個人般,又或者說,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br> 溫柔、善解人意,且柔和似水。</br>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如果連這你也要代勞,那我真不知道,我還能為西洲做些什么。”她的語氣低微而無力。</br> 顧北笙的話點醒了她,更像是一把懸劍,立在她的心頭。</br> 她再次抬眸看向東邊的窗戶,明明半隔著窗,她的眸光卻還是無盡的探出去。</br> 她想起來,的確是虧欠西洲很多很多。</br> 因為見到,原本以為死掉的傅擎鈺,所以太過于情緒激動,口不擇言的說出,西洲恨她她無所謂的話。</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br> 她現(xiàn)在也能理解顧北笙的心情,聽到這種話,會有多生氣、多替西洲不值。</br> 她不再覺得顧北笙,不適合西洲,反而她很感激,有顧北笙陪在西洲的身邊。</br> 可是她真的,從來沒有愛過西洲嗎?</br> “初兒。”她忽爾轉(zhuǎn)過頭來,眸光堅定的道:“幫我拿幾張紙跟筆來,然后現(xiàn)在下山幫我取些東西過來。”</br> “現(xiàn)在?”虞初看了眼窗外,夜色濃厚。</br> 倒不是覺得危險、不方便之類的,只是她擔(dān)心,這么晚她離開師門,老師只身一人呆在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也沒有人能照顧。</br> 而白惠卻點點頭:“是的。”</br> 虞初想到二嫂說的話,明天清早,就要讓她們走。</br> 想到,老師是不想跟二嫂起沖突,才急著讓她下去拿。</br> 可怎么想,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是不是太急了。</br> 想歸想,但她一向聽從老師的話,也沒過多糾結(jié),點點頭便起身往外去。</br> 剛走到房門處,抬手要推開房門時,身后傳來白惠猶豫過后的聲音。</br> “初兒,我想出國,離開這里,讓大家都安穩(wěn)一些。”</br> 虞初猛地轉(zhuǎn)過頭,一雙清眸里盛著激烈的水光般,困惑且震驚:“老師……”</br> 白惠相當(dāng)?shù)钠胶停竭吺冀K帶著笑:“我這一生,只希望兩個孩子平安無恙,我曾經(jīng)對擎鈺跟西洲,造成那么大的傷害,如今也不奢求他們的原諒。</br> 就像我當(dāng)初吵著讓傅霆,離我離得遠遠的,最好不要跟我呆在一個國家里,算是逼著他出了國,的確是任性自私。”</br> 一直以為,她總以為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一直郁郁寡歡、戾氣纏身。</br> 現(xiàn)在清醒后,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才是罪惡的根源。</br> 她錯得那么離譜,把原本最愛她的人,跟兩個孩子,推得那么遠。</br> 傷害造成就會存在,不會因為一句對不起,或是后面怎樣的彌補而會痊愈,既然做了,就要承擔(dān)后果。</br> “不是的啊!”虞初復(fù)而折回來,跪坐在老師的跟前,湊近著低聲解釋:“不是老師你的錯,你只是生病了,病人本身就是受害者,何況還是心理問題,你控制不了自己。”</br> 說到這,虞初眉頭緊緊蹙起,她實在是不忍心,看到老師這番自責(zé)的模樣:“您已經(jīng)孤苦伶仃的過了前半生,如果說做錯了會有代價,您已經(jīng)承受過代價了,既然心理疾病治好,而且二哥跟大哥也都平安無事,那你也應(yīng)該重新過好自我的生活啊!”</br> 白惠眸光微顫,溫厚的視線像是一只親切的手,輕輕撫著虞初的臉:“沒有孤苦伶仃,不是還有你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直陪在我身邊嗎?”</br> 說著,她輕輕喃呢著:“夠了,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你陪著,我該知足了。</br> 再說,出國未必不是新的開始,初兒,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br> 虞初不假思索的張開嘴,一句當(dāng)然就在唇邊,呼之欲出的那一秒,腦海里不自覺閃出男人冰冷而漠然的身影,像是刻在她腦海深處的俊臉,棱角分明,輪廓線條,處處在無聲的攻擊著她。</br> 下一秒,她的眸光緩變得平和,一股子不符合她年齡的疲憊,若隱若現(xiàn),她彎唇一笑:“如果不是老師您撿我回來,我都不知道,會凍死在哪個天橋底下。”</br> 說著,她緩緩站起身來:“您去哪,我就去哪,我現(xiàn)在就去幫您把東西拿過來,再簡單收拾一下行李,把明天的機票訂好。</br> 等今晚過后,您休息好,我們就一起出發(fā)。”</br> 白惠眸光深沉的望著她,許是煙霧愈發(fā)的濃重,隨著虞初離開的背影,白惠總是能透過她,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