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不要怕……”馮一鳴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友，低聲安撫，聞言側(cè)頭低聲說：“是走是留，具體都由宋鐮決定。”
    蘇家兩個保鏢一瞪眼睛，就要反駁，馮一鳴淡淡說：“宋鐮，不用管他們，他們死活和我們不相干。”
    宋鐮微微點(diǎn)頭，柳婕示威的朝兩個保鏢甩了個白眼。
    一直在邊上沉默無語的李翔突然說：“這兒離前面小學(xué)不遠(yuǎn)，發(fā)生這么大的塌方事件，村里肯定發(fā)現(xiàn)了，咱們還是等等。”
    場面寂靜下來，每個人都豎起耳朵，提心吊膽聽著頭上最細(xì)微的聲響，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路可走，道路不通，一側(cè)是發(fā)生塌方滑坡的山崖，一側(cè)是水流揣急的大河，一旦再次發(fā)生塌方，這七八個人只怕無人能幸免于難。
    這真是個兇地，馮一鳴無奈的在心里苦笑，轉(zhuǎn)過身將張晶晶的頭塞在懷里，低聲喃喃道：“別看，也別聽，至少……至少我會擋在你身前……”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又好似只過了短短一瞬間，一個焦急而悠長的呼喊在河對面響起。
    “老李叔……老李叔……”
    “快，快，把船滑下來，讓宋老大來……”
    對面很快聚齊了幾十個人，幾個孩子藏在大人身后，躲躲閃閃朝這邊看來。
    一葉扁舟緩緩從上游飄下來，靠在岸邊，被稱為宋老大的中年漢子神情嚴(yán)峻，大聲吼道：“一次五個人，快點(diǎn)。”
    蘇家兩個保鏢不客氣的把蘇煙小心送上船，宋鐮等蘇煙在船上站定，伸出手?jǐn)r住兩個保鏢，開玩笑，一共就五個名額，你們就想占了三個？
    “干什么……”低吼聲在河岸邊回蕩，兩個保鏢毫不客氣的把手放在腰間，虎視眈眈。
    “女人和孩子先走。”馮一鳴撥開宋鐮，不留情面的訓(xùn)斥道：“要點(diǎn)臉行不行！還想干什么，有種把家伙露出來給我看看！”
    對面的人群也有明眼人，立即響起一片噓聲，兩個保鏢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審時度勢卻沒耽誤時間，面色鐵青的讓開路。
    “李老師，讓孩子先上。”
    “實在不行，我跳到河里游過去就是了，現(xiàn)在對面那么多人呢，放心。”馮一鳴輕輕把抱上來的張晶晶推開，“快點(diǎn)，別耽誤時間，還真想當(dāng)寡婦啊！”
    “不……李老師先走……”張晶晶牙齒緊緊咬著嘴唇，使勁搖頭。
    “別傻了。”馮一鳴強(qiáng)行將張晶晶塞到船上，因為在地上摩擦而顯得粗糙的大拇指在女友臉上輕輕一掛，張晶晶強(qiáng)忍著的眼珠終于奪眶而出，將清秀的小臉染的一片混濁。
    宋老大一撐竹竿，小船晃悠悠的向下游飄去，馮一鳴蹲下來，居然還有閑心散了一圈煙，狠狠吸了口，平復(fù)下心頭亂撞的血液。
    《西游記》里那句話，“螻蟻尚且貪生”實是至理名言，但凡是人，哪有不怕死的，更別說在這種和平歲月。
    遇到危險，讓女人、孩子先走，說起來簡單，但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有多少人能做得到？當(dāng)然，“領(lǐng)導(dǎo)先走”那是另一回事了。
    從幾年前在工地上救下錢慧慧的父親，再到今天能坦然說出那句“女人和孩子先走”，馮一鳴再一次確定，重生后的自己擁有連自己都佩服的道德底線。
    或許我手段不會那么干凈，或許我會耍些陰謀詭計，但至少，我所做的，所說的，都符合自己內(nèi)心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
    對面眾人焦急等待的面孔漸漸模糊起來，腳下河流拍打岸邊的水流聲在耳中似有似無，馮一鳴悠然吐出個煙圈，看著它慢慢飄散在空中，露出個得意又滿足的笑容。
    這一刻的他真的忘記了，頭頂那片山崖依舊搖搖欲墜，自己隨時都可能命喪黃泉……
    身后的柳婕拿著望遠(yuǎn)鏡不停觀察頭頂山崖的變化，宋鐮叉開腿，將身后的馮一鳴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蘇家的兩個保鏢面色灰敗，原本不忿的他們再看到真的只有女子和孩子上船后，只能認(rèn)栽了事，但看到那個阻擋自己上船的青年蹲在岸邊，優(yōu)哉游哉的抽著煙，好似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的樣子，一絲不安、挫敗、悔恨的情緒環(huán)繞心房。
    自塌方事件發(fā)生后，幾乎所有人都臉色變了又變，只有李翔老師雖然動作迅捷，但依舊平靜，笑著也蹲下，點(diǎn)著煙，“張晶晶眼光不錯。”
    “那是！”此刻的馮一鳴連吹噓自己的心都有，別人拍多少馬屁他都敢收……
    “哈，真有意思。”李翔哈哈大笑，“現(xiàn)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想做助學(xué)基金了。”
    “李老師原本怎么想？”馮一鳴叼著煙，含糊不清的問。
    “要么為名，要么為利唄。”李翔眨眨眼，笑著說：“即使這樣，我也認(rèn)，只要有好處，下次來我還留著西瓜給你。”
    “名利誘人，我也想要。”馮一鳴抬頭看天，說：“關(guān)鍵不是名利的本質(zhì)，而是得到名利的手段，如果真做了很了不起的事，難得不應(yīng)該得到那些名利？”
    歡呼聲從對岸的人群中響起，那艘小船慢悠悠的進(jìn)入視線，馮一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輕笑道：“李老師，所謂正義，也是有償服務(wù)；但有償服務(wù)，難道就不是正義了？”
    ***
    一行人脫險后，在村落里隨便洗洗換上借來的衣物，馮一鳴最后個洗完澡，慢悠悠的走出來，看著蘇煙依舊傻傻的樣子，撇撇嘴問：“那位大小姐這是被嚇傻了？”
    兩個保鏢怒目而視，要不是宋鐮輕輕咳嗽兩聲擋在前面，八成就得撲過來了。
    “哎呦。”馮一鳴被猛撲過來的張晶晶撞的差點(diǎn)沒仰天倒下，“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個什么勁？”
    “好好好，別錘了……”馮一鳴求饒道：“是生離死別好了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張晶晶沉默不語的靠在男友的肩膀上，時不時捶上幾拳，臉上變幻萬千的女孩心里，有著甜蜜，有著慶幸，有著恐懼，也有一絲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