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殿下</br> 正文第九十一章</br> 聞峻寧幾人送的皮子,榮烺挑幾塊做了幾個手捂子,還送了姜穎兩個,鄭太后、榮晟帝、鄭皇后、徐妃那里都有孝敬。</br> 榮晟帝也知道聞峻寧幾個的事,可見倒是知恩的孩子。</br> 其實,榮烺平時用不到手捂子,畢竟天再怎么冷,也凍不到公主。她又年少好動,用的便少。不過,如今她打算出宮燒香時用。</br> 是的,榮烺也打算出宮燒香。</br> 她當然不是跟父兄一起去,那個她去不了,沒有禮法上的資格。</br> 但,榮烺是個聰明孩子。</br> 她主要是受嫡母鄭皇后與祖母鄭太后的影響,這事說來話長。</br> 因為今年跟著嫡母學習料理宮務,榮烺其實也沒管什么事,她就是跟著看看,有不懂的,鄭皇后都會給她耐心講解。</br> 她也見識到了嫡母理事的條事性,每天都有哪些事務,將來還有多少事務要提前準備。一樣樣的都由女官在單子上列好。</br> 然后,過年哪些宴會都有哪些人參加,哪些是嫡母要出席的,當天要穿什么樣的禮服,都是提前排好的行程。</br> 榮烺想著,祖母那邊兒其實也差不多。只是宮里的事多由母后管事,祖母料理的更多是朝廷的事。而年下宮宴,祖母宮里的女官也都會提前把各項流程準備好。</br> 榮烺學著,祖母與嫡母都是有條理的人。</br> 她又去了生母那里,問起過年參加宮宴的事。徐妃道,“也就是年三十的家宴,還有初一的團圓宴,其他也沒旁的了。”</br> 母親這里事務太少,不具備可比性。</br> 榮烺回萬壽宮,到自己屋里,問林司儀這過年,她有沒有行程準備。林司儀道,“公主無非就是跟著太后娘娘,嗯,還有初二要與大殿下一起去接順柔長公主來宮,再有初五殿下要去禮部齊尚書家拜年。公主放心吧,奴婢都給您記著哪。過年要穿的新衣服,也早就預備好了。”</br> 榮烺看姜穎一眼,不必問,阿穎姐的行程跟她相同。</br> 榮烺跟姜穎說,“如今咱們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什么都是跟著長輩。咱們得像大人一樣,有自己的過年行程才行。”</br> 姜穎說,“咱們本來就是跟著太后娘娘的啊。”</br> “祖母的是祖母的,咱們的是咱們的,可以有一樣的,但也得有咱們自己的。”</br> 榮烺直接把姜穎說繞了,姜穎道,“你說明白些,我聽暈了。”</br> “就是由咱們做主的事。像去給齊師傅拜年那樣的事,不能總跟別人后頭。”榮烺不愿做尾巴。</br> 這回姜穎聽明白了,姜穎也幫著榮烺一起想,“天寒地凍的,也不能去打獵。”姜穎以前在嘉平關有打獵的經驗。</br> 姜穎說,“要不,咱們空出一天,專門請阿穎阿顏,還有阿湘她們進宮吃酒。”</br> “這主意不錯。”榮烺說,“也不要僅限于平日里咱們常聚的人里頭,多請些人家的閨秀,大過年的,也請她們進宮熱鬧熱鬧。”</br> 榮烺說,“林媽媽,叫人取紙筆來,我們邊說邊記,免得忘掉。”</br> 林司儀取來文房四寶,姜穎放好筆墨紙箋,倆人邊商量邊寫。榮烺說,“這個安排在初五以后。”</br> 她忽地有個主意,頓時滿心郁悶消散,一拍小炕桌說,“有了!阿穎姐,咱們初一去燒香吧!”這話一出,果然身心舒暢。</br> “燒香?燒什么香?”姜穎問。</br> “就是像父皇他們那樣,出宮燒香。”榮烺說。</br> “可陛下是帶著文武百官,去天祈寺燒香。難道咱倆跟在車隊后頭,等陛下他們燒完,咱們再燒?”姜穎覺著這樣不大好,這不是燒人家剩下的么。</br> “不是。”榮烺雙眸明亮,“父皇他們去天祈寺,咱們再去也排不上號,還得招些大臣啰嗦。”</br> 榮烺說,“咱們不去天祈寺,帝都也不就這一所寺廟,咱們去三清觀。”</br> 這事兒一想通,榮烺簡直滿肚子靈感,她眼珠兒動了動,“也不只咱倆去,那多冷清啊。咱們多請些人。每年大年初一,天祈寺拈香后回宮,宮里都有宮宴,不過是父皇與諸大臣同飲。也沒哪條法理就規(guī)定,只許他們舉行宴會,不許咱們歡樂了。”</br> “我去跟祖母說,讓祖母也辦一場大宴,把那些大臣的妻子都召進宮來,咱們在萬壽宮宴飲,也是一樣的。”</br> 榮烺伸出兩條小胳膊描繪自己暢想的景象,“介時,年初一早上,咱們早些起床,帶上邀請的諸閨秀,一起去三清觀拈香。拈香回來,便一起與皇祖母、母后、諸誥命、諸閨秀,在萬壽宮宴飲取樂,豈不好?”</br> 榮烺天生就是個愛氣派愛熱鬧的脾氣,姜穎也覺著這事兒極氣派,她說,“這主意好!”</br> 姜穎到底大幾歲,就看向林司儀,說,“以前也沒這樣的先例,林媽媽,您看這事兒成么?”</br> 林司儀道,“成不成的,太后娘娘就在隔壁,問一聲就知道了。”</br> 榮烺打包票,“肯定成的。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說,咱們這也是為國祈福。祖母肯定答應的。”</br> 她立刻就要帶著姜穎去隔壁萬壽宮正殿,林司儀笑,“可急什么,穿好外頭大衣裳。”宮人捧來兩位姑娘穿的大衣裳,榮烺已經伸著小胳膊等穿了,她一邊跟林司儀說,“這可是件大事。林媽媽,等這事兒定下來,以后就是成例了。”</br> 姜穎道,“我祖母在家也常跟我說,女孩子要多做事。”</br> 倆人穿好衣裳,榮烺說,“林媽媽,你們也穿好厚衣裳。”</br> “我們也都有的。公主放心吧。”屋內溫度高,所以,如林司儀這樣的女官,以及經常在屋內當差的宮人,便也有外出時穿的厚披風。</br> 林司儀帶著大小宮人簇擁著榮烺姜穎二人到了正殿,如今過年,榮晟帝已封筆,鄭太后也不忙,見到榮烺就笑了,“我還說怎么打麟趾宮回來還不過來,在你那邊兒忙什么呢。”</br> “我跟阿穎姐剛籌辦了一件大事。”榮烺與姜穎二人,一個坐鄭太后左右,一個坐右邊。鄭太后一聽榮烺說話就忍不住樂,問她,“可見是大件。”</br> “特別要緊。”榮烺不打磕拌的把自己與姜穎剛剛想的原原本本的跟祖母講了。</br> 最后,榮烺總結一句,“我也不跟父皇他們一起去,我?guī)е骷议|秀單獨去,我們也不去天祈寺,我們去三清觀,這樣沒問題吧?”</br> 鄭太后說,“事兒倒是不大,只是早上出門有些冷,你們小小年紀,別再凍著。”</br> “我不怕冷!我穿很多衣裳,我還早就做好了手捂子,到時抱著手爐,一點兒都不冷!”榮烺還問自己的同盟軍——姜穎,“阿穎姐,你怕冷么?”</br> “不怕。”姜穎說,“嘉平關比帝都可冷的多。”</br> “看,我們都不怕冷。”</br> “那也得好好想想,這事兒怎么個章程。”鄭太后主要擔心把寶貝孫女給凍著。</br> “不用想。眼瞅再有兩天就是年,還想什么?直接做就行了。”榮烺說,“祖母您答應了,我就把邀請的單子擬出來,一會兒把帖子寫出來,我們不跟父皇他們爭先后,他們先行,我們晚半個時辰,也省得路上車馬擁堵。然后,就是初一的時候,祖母,咱們也在萬壽宮開宴,跟前朝一樣,咱們也與諸誥命一起熱鬧熱鬧。”</br> 鄭太后說,“也要先打發(fā)人去三清觀知會一聲,讓他們做好迎駕準備。再有,出行隨扈的禁衛(wèi)軍,這也得安排好。”</br> “這個祖母幫我安排。”</br> 鄭太后笑,“你倒挺會使喚人。”</br> “反正我就要去嘛。”榮烺一撒嬌,鄭太后也拿她無法,便都應允了。榮烺便叫著姜穎在鄭太后這里嘰嘰喳喳商量起大年初一拈香的事。</br> 然后,真的是當天中午,與榮烺比較親近的,榮烺認識的十幾位閨秀便都收到了榮烺的帖子,邀請他們大年初一早上到宮門集合,一起去三清觀拈香,為國祈福。</br> 收到帖子的閨秀們都深覺榮幸,只是閨秀們的爹都隱隱有種別扭感覺,他們早上前腳隨陛下去天祈寺拈香,閨女們后腳便也隨公主殿下去三清觀祈福……怎么想都覺著奇怪……</br> 哪怕對鄭太后忠心耿耿的顏相都有此感……</br> 譬如御史頭子方御史,若不是如今陛下封筆,朝廷放假,當時就想上一本……不過,轉念想想,這上本也得有個理由。他能說什么呢?公主殿下不能出宮祈福拈香?</br> 這話說出去就是找啐的……</br> 何況,看自家閨女一臉興致勃勃,“先前也沒聽公主殿下提過,母親,大年初一怕是不能去走親戚,咱們得進宮赴宴。”</br> 方夫人也頗覺榮光,“以前只有你父親進宮伴駕,沒想到,今年萬壽宮也設大宴。你得隨公主去三清觀,咱們得分兩輛車,到時讓肖嬤嬤陪著你,再帶上你屋里的一個大丫環(huán),拈香是鄭重的事,不好丫環(huán)婆子的喧嘩。”</br> 看母女倆興致這么高,方御史識趣的把肚子里的意見繼續(xù)保留在肚子里,只說了一句,“如今這大冷的天,公主千金貴體,別再凍著。”</br> 方夫人道,“你就放心吧。太后娘娘不比咱們更心疼公主,公主出行,自然是色色齊備的。”</br> 方姑娘也說,“也就臘月天寒,我們沒出門。先前哪個月都得跟公主出去一回。爹你不用擔心,公主可是個周全人。”</br> “以前街上哪兒有女子出門,因為公主經常帶我們以身作則,如今我看街上也漸漸有女子出行了。”方姑娘說。</br> 方夫人點頭,“這話是。街上的胭脂鋪子、綢緞莊,時常見有女客上門,為了招待女客,這些鋪子還專門請了女掌柜。”方夫人知道的更多些。</br> 方姑娘感慨,“這些都是公主的恩德。”</br> 榮晟帝得知此事時,榮烺帖子都派出去了。榮晟帝看她不怕冷不怕累就要張羅著干,直笑嘆,“等你張羅兩年就知道累不累了。”</br> “我不怕。”</br> 既然都說不怕,榮晟帝便也隨她。</br> 唯有一人,在家里轉圈兒就轉了半個時辰,最終惡狠狠的一摔榮烺的帖子,極為不滿,“什么時候燒香不得,非得大年初一,還比照著陛下的行程來。一個公主,未免太不安分。”</br> 與長子長媳道,“不許阿玥去跟著胡鬧!”</br> 這發(fā)怒的不是旁人,正是郢王。</br> 世子道,“我也猶豫,不去也好。就給阿玥報個病假。”</br> 榮玥聽祖父、父親這樣說,頓時很是失望,不禁悄悄瞧向母親。</br> 世子夫人鄭氏一向軟糯,她也不敢違逆公公、丈夫,只是小聲道,“這去不去的,原也不打緊。只是,公主地位尊貴。父王,沒有真憑實據,不好這樣說公主的。”</br> “我沒真憑實據!”郢王怒,“我沒真憑實據?!”</br> “是啊。”鄭氏一向秉承《貞烈經》的教育,待人以誠,她誠誠懇懇的說,“公主還沒去拈香,父王您并不知道公主拈香的流程,怎么就能說公主是比照陛下的行程呢?沒有掌握事實,就這樣說公主,讓公主知道,必得說父王是在污蔑。”</br> 郢王到底不是不講理的無賴子,他道,“我就要看看,明兒個到底是怎么個拈香法!明兒你就叫阿玥去,待阿玥回來,我一問她便知!”</br> 榮玥心下一喜。</br> 鄭氏卻是有些懵,她覺著公公也太善變了些,“剛父王您不是說不叫阿玥去么?”</br> 郢王又叫噎了一下子,還是世子機伶,與妻子道,“這不一樣,這是讓阿玥去瞧瞧,看公主可有違禮之處。”</br> “那好吧。”鄭氏叮囑女兒,“阿玥你跟在公主身好,好好服侍公主。”</br> 榮玥點點頭,“母親您放心吧,我知道的。”</br> 郢王跟著說,“公主做哪些事,你記清楚了,回來告訴我。”</br> 榮玥心說,這不是去做間細么。</br> 原本挺高興的心,頓時覺著無趣起來。她垂下頭,什么都沒說。</br> 待祖父沒有旁的交待,母親便帶她回自己院去了。榮玥把心事說給母親聽,“娘,我不想去了,這我明知道祖父要抓公主的錯,這豈不是要背叛公主么。”</br> 鄭氏說,“林司儀便是掌宮中禮儀的女官,公主怎么會有失禮之處呢?”</br> 榮玥一句話便叫母親給問住了。</br> 鄭氏對女兒說,“遇事得多思考。咱們是女子,在世上不容易。所以,更得多動腦筋。何況,你雖答應你祖父留意公主行止,卻沒有答應他不將他讓你留意公主的事告訴公主,你如意與公主講,公主不會怪你的,也不影響你與公主的情義。”</br> 榮玥目瞪口呆,“可這不是把祖父交待出去了么?”</br> “你祖父乃是君子,君子立身持正,何事不可對人言呢?”</br> “要是祖父生氣怎么辦?”榮玥問。</br> “我們只做正確的事。因為要堅持正確,所以,就得有勇氣,不怕面對做錯事的人。”</br> 榮玥頓時對母親充滿敬佩,“娘你真好!”</br> 鄭氏笑,“我小時候也不懂這些道理,都是后來慢慢懂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