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榮玥
郢王世子妃進宮請安,也帶了女兒一起。</br> 郢王是宗室,世子妃鄭氏又是鄭太后嫡親的侄女,一向親近。既是做公主伴讀,干脆直接住在宮里,如今也算順帶養(yǎng)在太后跟前,于閨女前程也有好處。</br> 榮烺與這位名玥的堂姐早便相識,前幾天榮烺生辰,榮玥還親自繡了一個荷包送給她做生辰禮。</br> 榮烺見榮玥進宮很高興,拉著榮玥的手同鄭太后鄭皇后說,“祖母、母后、姨媽,我?guī)Йh玥姐去看看屋子。”</br> “去吧。”鄭太后讓小孩子自己去玩兒。</br> 鄭皇后同姐姐道,“頭幾天就收拾出來了,孩子們都住一處。阿烺還提前讓尚服局提前預備下擺設玩意兒、衣裳寢具,別等玥玥進來,那邊兒再現(xiàn)成收拾。”</br> 鄭氏秉性柔弱,心里也是很關心女兒的,聞言道,“玥玥這幾天在家成天看書,說公主讀書快,怕讀起書來被公主落下。”</br> 鄭太后溫聲道,“小孩子們做個伴兒,快點慢點有什么要緊。”</br> 鄭氏笑,“我也這樣說。女孩子家,熟讀《貞烈傳》也就是了。”</br> 這話說的,鄭太后好懸沒噎著。</br> 鄭皇后道,“姐姐,孩子們學東西快,什么都學點兒,也陶冶性情。”</br> “這也是。”鄭氏似是略有心事,欲言又止。鄭太后只當沒瞧見,隨意敘些家常,及至中午,鄭太后只是讓倆孩子陪她一道用膳,與鄭氏道,“你與皇后去說說私房話吧。”打發(fā)鄭氏去鄭皇后宮了。</br> 鄭太后喜歡孩子,問榮玥,“聽你母親說,玥玥這些天都在家讀書哪。”</br> “是。我又把《貞烈傳》讀了兩遍。”榮玥長榮烺三歲,也是自幼讀書識字,耳濡目染,《貞烈傳》讀的比較熟。</br> 鄭太后說,“你不自小就讀那個嘛。得空也讀讀旁的書,世間也不只那一本書。”</br> 榮玥不解,“可是我祖母說,女子讀讀《貞烈傳》,識得貞順二字真義,也就罷了。”</br> 鄭太后心道,你那祖母能有什么見識。</br> 榮烺已經(jīng)跟榮玥說,“玥玥姐,你祖母這話不對,我祖母就讀了可多書了。等吃完飯,我?guī)闳プ婺笗靠纯矗瑵M滿一屋子的書。這還只是祖母常看的,不常看的還有三屋子。”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書,但在孩子眼里,三屋子就是很多很多了。</br> 榮玥驚訝的瞪大眼睛,“這么多啊!”</br> “可不是么!”榮烺驕傲又得意的揚起自己的小圓臉兒,跟堂姐說,“等咱們一起讀書你就知道了,要學的東西可多了。我告訴你,最有意思的就是史書,里頭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我哪天睡前不聽林媽媽給我講倆史書故事,都睡不著覺。”</br> “我聽過說書的女先生們說書,有教人積德向善的道理。”</br> 榮烺根本不知道說書女先生們是個啥,但她年紀小小卻挺有虛榮心,一擺自己的小胖手,“不能比!差遠了!”</br> 榮玥是個很實在的姑娘,驚嘆不已,“這樣啊!”</br> “是啊!”榮烺牛都吹出去了,越發(fā)篤定。</br> 于是,榮玥也愈發(fā)驚嘆佩服!</br> 鄭太后忍笑聽倆孩子說話。</br> 榮玥想到什么,悄悄看鄭太后一眼,垂下眼睛,揉起手里的小帕子,先前的歡喜也不見了。榮烺奇怪,“你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br> “也沒有。”榮玥見鄭太后榮烺都看向她,心下一慌,愈發(fā)怯了。</br> 鄭太后并不喜那種怯怯的孩子,不過,榮玥年紀還小,鄭太后道,“是不是你祖父祖母在家說我壞話了?”</br> 榮玥那驚掉下巴的神情說明一切。</br> 榮烺問,“郢叔祖、叔祖母還說祖母壞話啊?都說什么了?”</br> “沒,并沒有對太后娘娘不敬。是我在家,聽祖父說教公主讀書的禮部尚書,好像名聲不大好,不孝順。”榮玥沒說的是,祖父還跟她說,叫她不要去聽禮部尚書講課,壞人能講出什么好道理呢?</br> 榮玥就很為此發(fā)愁,她是給公主做伴讀的,自然是公主學什么,她一起學什么。怎么能公主去學,她不學的?</br> 鄭太后還沒說話,榮烺先同榮玥說,“這是不可能的。朝廷選任官員都是選賢任能,玥玥姐你想想,就是咱們身邊服侍的人,也得看品性好壞。尚書可是正二品高官,選拔這樣的高官,哪里有不問品行的?要是品行不行,能叫他做那么大的官?”</br> 榮玥一聽,深覺有理,“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呢。”事實上,那天祖父說起來可生氣了,很大聲的告訴她,不許聽那位尚書大人講課。榮玥膽子小,只能唯唯應諾,既不敢說別的,也不會說別的。</br> “所以,你就放心吧。你想想,教咱們讀書的先生,祖母能不挑了又挑,挑最好的給咱們么。”榮烺一拍小胸脯,信誓旦旦的做保,“玥玥姐你就放心吧。沒準兒是叔祖跟禮部尚書不對付,史書上說了,這種叫政敵。”</br> “做政敵的人,就是仇人一樣,彼此都不說彼此的好話。”</br> 榮玥就又有一重擔憂,“那我能跟祖父的政敵讀書么?”</br> “當然能了。非但要學,還得把他的本事都學到手。你想想,以后叫叔祖的政敵想起來,唉呀,我這一身本領,都叫我敵人的孫女學去了,還不得氣個好歹呀。”</br> 榮玥終于愁眉伸展,笑了起來。她笑時頰邊兩個梨渦,甜甜的。</br> 榮烺看她樂,自己也樂了。</br> 榮玥拉著榮烺的手說,“公主,等我學到禮部尚書的本領,我也不說他壞話。天地君親師,就是跟老師學一天,也要對老師尊尊敬敬的。”</br> “好啊。”</br> 倆小姑娘嘰嘰喳喳說著即將正式讀書的事,主要榮烺聲音清脆,榮玥是很溫柔靦腆的性子,說話都是不急不慢、溫溫柔柔的。</br> 一時,萬壽宮傳膳。</br> 倆小姑娘與鄭太后一起用膳,倆人禮儀都不錯,榮玥年紀大些,舉止已經(jīng)有了淑女的小小端莊。</br> 鳳儀宮內(nèi)。</br> 鄭氏也在跟妹妹訴說著自己的擔憂,“父王在家就時常念叨,說教公主的尚書不大妥當。世子也這樣說。我記得崔尚書當年,頗有些桀驁傳聞。”</br> “那是多久之前了,得十來年了吧。”鄭皇后道,“大姐你就放心吧。教阿烺的人,能不好?都是姑媽親自挑的。”</br> “這道理我自然明白。還有一事,聽聞公主還要學騎射?”</br> “順柔公主來教。”</br> “公主不害怕么?阿玥見到馬就怕。”鄭氏一臉擔憂,“公主是陛下愛女,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的。”</br> “你多慮了,順柔公主一樣是公主。”</br> “那怎么一樣。宗室之內(nèi),也獨順柔公主一人唯此罷了。”</br> “你就放心吧。我還是那句話,阿烺能學,阿玥就不能了?”鄭皇后與鄭氏一母同胞,卻是性情相異。</br> 鄭皇后這樣一句,鄭氏終于不再說什么了。</br> 及至下午,鄭氏帶女兒告辭出宮。</br> 聽女兒在車里小聲說著同公主說話玩耍的事,鄭氏臉上也露出幾許笑意,公主活潑,女兒文靜,這在一起,倒似她與皇后少時的情形了。</br> 馬車轆轆前進,陽光從厚紗車窗照入到錦繡堆疊的車廂,想到少女歲月,鄭氏悵然的嘆了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