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借了祖母的辦法,榮烺就打算先按著祖母的辦法做，不理會那些沒見識的家伙們。可想做到視而不見也不容易，像云安郡主,經(jīng)常進宮,見了怎么能當不見呢。</br>　　因為榮烺現(xiàn)在不待見云安郡主,她還沒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年紀,于是就對云安郡主很冷淡，有時還偷偷朝云安郡主翻白眼。</br>　　倒把云安郡主鬧的摸不著頭腦,也不知哪兒得罪了榮烺。</br>　　云安郡主私下問閨女，去宮里參加榮烺宴會，榮烺待閨女的態(tài)度如何？</br>　　楊華渾然不覺,“很好啊。公主還說,等書寫成了,把我們的名字也都印上頭。說我們也參與了收集案宗,付出了辛苦，要讓我們有回報。”</br>　　“公主還寫書上癮了。”云安郡主覺著小孩子啥都當真。思量著既然榮烺這么看重寫書的事兒，遂進宮后狠命又夸了幾回，把榮烺夸的面目扭曲,私下都跟林司儀說,“我可知道什么叫虛偽了！”</br>　　于是，在小小榮烺心中，云安郡主就成為了世上第一虛偽人。</br>　　榮烺每天卯足了勁兒的讀書學習、寫書習武,通過習武，她也開始接受自己年紀小,不及姜穎等人的事實。</br>　　十來歲的孩子跟六歲的孩子,力氣就不一樣。</br>　　最柔弱的榮玥挽弓射箭,也比榮烺射得遠。</br>　　榮烺年紀小,還很有點好勝心，可這年齡間的差距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補齊的，她努力了好久依舊跟不上姜穎幾人，跑去問祖母，“祖母，有沒有法子，叫我長的跟阿玥姐一樣高，力氣一樣大？”</br>　　鄭太后笑，“她們也是慢慢兒的，一天沒耽擱才長這么大的。”</br>　　“我想立刻長這么大！”</br>　　“這急不來，世上也沒這樣的法子。”</br>　　榮烺瞪圓著一雙貓眼兒，又問了一遍，“真沒這樣的法子么？”</br>　　“嗯，真的。”</br>　　失望嘆口氣，榮烺跟祖母說，“大家射箭都射的好遠，就我，只能射這么點兒距離。”說著，她還伸著小胳膊比劃一下。</br>　　鄭太后笑道，“這有什么關(guān)系，她們在你的年紀，也差不多只能射這么遠。等你長大了，就能射一樣遠了。”</br>　　“那阿玥姐她們不也長大了么。”</br>　　“你小阿玥五歲，現(xiàn)在矮她一頭。你看，我長大長公主六歲，小時候也是我比她高，力氣比她大。你再看現(xiàn)在，我倆個子差不多高吧。她力氣還比我大一點。”</br>　　榮烺的煩惱都是片刻，想到以后能不比阿玥姐她們差，榮烺也就不在意了。</br>　　孩子在童年時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鄭太后都會耐心的回答，給榮烺將道理講明白。嘉平大長公主都很喜歡榮烺，吩咐侍女給榮烺做了好幾件嘉平關(guān)風格的衣裙。榮烺還有樣好處，她不吃獨食。</br>　　她有了這衣裳，榮玥幾人也會有。</br>　　她還央求大長公主給她哥做幾身穿。</br>　　臨到年節(jié)，喝過臘八粥，天氣愈發(fā)冷，帝都下了幾場大雪，鄭太后原打算著，過了臘月十二，女孩子們的課便先停了。讓姜穎等人回家過節(jié)，待過了年，上元節(jié)后再入宮讀書。</br>　　榮烺對這個安排有點意見，她跟祖母說，“父皇得臘月二十六才封印，祖母您得臘月二十三才煮祭肉過小年，我們臘月二十放假就行了。臘月二十一、二十二我歇兩天，二十三我就能幫您的忙了。”</br>　　鄭太后看她說的頭頭是道，便說，“那也行。”又問她讀書的地方冷不冷，炭火可夠。</br>　　“夠的。林媽媽弄的可暖和了。”榮烺跟祖母說，“祖母，等我們今年結(jié)課的時候，我想給教我們的各位師傅一些賞賜。”</br>　　“諸位師傅的賞賜宮里會統(tǒng)一安排，你要想自己賞東西，不妨問問阿綿，你倆賞賜便一起賞，也別分出薄厚來。”</br>　　榮烺點頭。</br>　　做皇子皇女師也是有好處的，除了體面，非但能多得一份銀米，便是冬夏冰炭也會格外多一份。如榮烺這樣有心的學生，還會額外給先生賞賜。</br>　　榮烺跟大哥商議后，榮綿果然沒意見，倆人商量著，比照著宮里的份例略減些，但賞的都是很實用的文房四寶以及錦緞衣料。</br>　　像教榮烺武功的兩位道姑，性格儉樸，從不著錦綢，榮烺還細心的換成了精細棉布，并不以錦緞賞賜。</br>　　大家都在忙碌的準備新年，榮晟帝榮綿父子便有一樁心事，按照徐妃的禁閉期，是要年后正月底才能放出來的。</br>　　榮晟帝對徐氏當真是一腔深情，將將半年的時間，情分并沒有絲毫減退。</br>　　榮綿也思念母親。</br>　　父子倆都想徐氏出來，一家子團圓著過年。</br>　　榮烺每天像個小陀螺，她有功課要做，還有書要寫，大概是太忙，也沒空思念徐氏。嘉平大長公主也要在年前回到公主府，與兒孫們一起過年。</br>　　榮烺拉著嘉平大長公主的手說，“姑祖母，等過了年我就去接您，您再回來，咱們還住一處。”</br>　　嘉平大長公主笑，“不用阿烺去接，我自己就回來了。”</br>　　“那不行。我看風俗上都是要娘家人去接出嫁姑奶奶的，風俗上還說這樣才氣派。”榮烺在漸漸長大，知道的東西也多了起來。孩子有一種天真的認真，惹的嘉平大長公主一樂。</br>　　嘉平大長公主先回公主府，姜穎等到放假再回。</br>　　姜穎這在家最不愛學習的人，在宮里卯足了勁兒才能不掉隊。顏姑娘這基礎(chǔ)好的自不必提，鄭錦榮玥基礎(chǔ)一般，上手也很快。榮烺別看年紀小，屬她學的最快，她過目不忘，凡先生講過一遍的，立刻就能記腦子里，直把人愁的夠嗆。</br>　　姜穎沒這好記性，家族基因也更偏武學，學文科簡直要命，晚上除了寫書，還得點燈熬油的復(fù)習預(yù)習，以免被落下。</br>　　所以，一節(jié)課都不敢耽擱。</br>　　等榮烺放了假，榮綿才跟妹妹商量，看能不能求求祖母，把母親提前放出來過年。不然讓母親一個人在麟趾宮過年，也太冷清了。</br>　　榮烺算了算，“倒也快了。”</br>　　“是啊。我看母親已經(jīng)知錯了。”</br>　　榮烺說，“就是把母妃放出來，她能跟咱們一塊過年么。她不是身上還有外祖父的孝么。”</br>　　“卑不動尊。母親在宮里，心里記著外祖父就是，哪兒能在宮里為外祖父守孝。”榮綿說起外家，同榮烺道，“我想著，過年是不是給外祖母送些年禮。”</br>　　“你要想母妃提前出來，就別提年禮的事兒。”榮烺對這兩件事都不太熱衷，跟她哥說，“外祖父是犯了事兒，畏罪自戕。當初他過世，宮里就一點兒沒賞賜。”</br>　　“這開后門兒，也不能兩個一起開，能辦一件就不錯。”榮烺說，“我看母妃不見得就改了，她可會撒謊了，還不實誠。”</br>　　“誰還沒犯錯的時候。你就原諒母妃這一回吧。”榮綿替母親說好話。</br>　　“哎，你說咱倆都是實誠人，怎么母妃這樣不實誠呢？”</br>　　榮烺還得替她親娘求情，榮綿原本還想跟妹妹商量商量怎么跟祖母提。榮烺說，“祖母又不是外人，直接說就行了。”</br>　　她就直接去跟祖母商量，“也不知道母妃是不是真的反省好了，不如讓母妃寫封請罪折子，祖母要是看母妃心虔誠，再放母妃不出來。”</br>　　榮綿跟著說，“祖母，我去給母妃請安，時常聽母妃說當初一時鬼迷心竅，這些天一直在反省，也很后悔當初所為。”</br>　　鄭太后道，“也罷。讓徐妃寫封請罪折子。”</br>　　見祖母應(yīng)允，榮綿大喜，“謝謝祖母。祖母，那孫兒這就告訴母妃一聲。”</br>　　榮烺道，“哥，別急。等母妃上了請罪折子，咱們再去給母妃請安不遲。”</br>　　榮綿冷靜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祖母，“是。”</br>　　鄭太后看榮烺一眼，榮烺忽然想到，這事兒怎么好像她跟大哥先商量好，背著祖母干的。</br>　　那啥。</br>　　榮烺撓下臉頰，好像事實也是這樣。</br>　　唉呀，這可怎么跟祖母說呢。她，她完全沒有背著祖母的意思，她跟祖母最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