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 42 章
榮玥與母親鄭氏的感情是極好的,從稱呼就可以看出來,許多大戶人家習慣稱呼父母為“老爺、太太”,抑或“父親、母親”,而榮玥對鄭氏的稱呼是,娘。</br> 這是一個更加親呢的字眼。</br> 榮玥很信服榮烺的判斷,而且太醫(yī)也給她娘診過的,的確身子無礙。放下心來,榮玥開始進一步的思考,既然她娘好好的,那為什么要稱病呢?</br> 她娘是從來不撒謊的。</br> 而且,她娘對重注《貞烈傳》的事也很用功。</br> 肯定是有什么事,她娘才不得不撒謊的。</br> 于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br> 不知道娘是不是在家遇到難事。</br> 榮玥努力不在鄭太后面前表現(xiàn)出擔憂來,她打算等晚上悄悄問阿烺,阿烺人很聰明,能幫她一起想。</br> 榮烺就想問榮玥,還有什么事這么擔心?榮晟帝就帶著榮綿過來了。</br> 大家說起話,榮烺便沒機會再問榮玥。</br> 榮玥覺著自己可面色如常了,結果,她那一臉的憂心忡忡,只要不瞎都能看到。晚膳時,榮綿還問她,“阿玥姐,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有為難的事?”</br> “沒有沒有。”榮玥堅持說,“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br> 榮晟帝道,“要有事只管說。”</br> 榮玥瞪大眼睛,陛下也看出來了!</br> 再轉念一想,大皇子都能看出來,陛下當然更能看出來。</br> 哎,大家都好厲害。</br> 榮玥有一樣好處,她有事兒并不在心里憋著。她還有一種天真熱情,太后皇后都姓鄭,她祖父是親王,她與皇室關系是很近的,她覺著跟陛下不是外人。</br> 榮玥就把擔憂說了出來,“我娘從來不說謊的,我擔心我娘在家里有事。”</br> “以前在宮里的時候,表姐一說謊就臉紅。”鄭氏給順柔長公主做過伴讀,與榮晟帝也是自幼相識。</br> 鄭氏的性情多么恬淡柔順,軟糯真誠,榮晟帝是知道的。</br> 不過,榮晟帝道,“你只管放心。別多想,在自己家里,你母親不會有事的。”</br> 榮玥一想,陛下這話也在理。在家,頂多祖母說幾句難聽話。榮玥想明白了,沒準兒就是祖母讓母親撒謊的,她前兩次休沐回家,祖母都問過她關于重注《貞烈傳》的事。</br> 雖然不好說長輩不是,□□玥心里覺著,祖母是有些小心眼兒的。祖母嫉妒她在宮里給阿烺做伴讀,也嫉妒她娘得宮里看重。</br> 榮玥深深吸口氣,對榮晟帝一笑,“謝陛下寬慰,我沒事了。”</br> 榮晟帝也覺著榮玥天真可愛,“看吧,把心事說出來,就好了。”</br> 郢王府。</br> 郢王世子正埋怨鄭氏,“何苦把好端端的差使辭了。太后讓你執(zhí)筆,就是看重你。”</br> 鄭氏老實巴交的說,“母親說宮里不讓她參加重注《貞烈傳》的事,也讓我不必去。母親的吩咐,怎么能不聽從呢?”</br> 郢王世子道,“母親上了年紀,你也當靈活些,不必事事聽從。”</br> 鄭氏聞言立刻起身,譴責的看向世子,“世子,即便你是我夫,我也得直言相諫了!母親是上了年紀,難道長輩上了年紀,長輩的吩咐就不聽從了嗎?你身為人子,怎么能這樣不敬重長輩!”</br>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這樣豈不辜負了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br> “沒關系。修注《貞烈傳》很重要,孝順母親也很重要。我想過了,修注《貞烈傳》的人很多,沒有我,太后再點一位德才兼?zhèn)涞拿鼖D也容易。”鄭氏安慰郢王世子,“畢竟是修注《貞烈傳》這樣的體面事,許多人想輪還輪不上哪。世子在朝當差,不知道這事,當初太后娘娘第一個點的我,可是有不少人羨慕我。這事兒,大家都搶著干的。”</br> 郢王世子險沒給她安慰掉半條命,郢王世子更不明白了,“你也知道這差使體面,還辭了去?”這不是傻么?</br> 礙于鄭氏的強大家世,后頭這句憋回肚中。</br> 鄭氏道,“只要母親吩咐,就是再好的差使叫我辭,我也沒二話!”</br> 郢王世子險沒噎死!</br> 心說,母親快叫你孝順死了!</br> 此時,郢王妃也在屋里受了郢王一通埋怨。因著鄭太后打發(fā)太醫(yī)過來給鄭氏診脈的事,闔家都知道鄭氏病了。</br> 郢王一向很看重這個兒媳,再一細問,老妻吱吱唔唔,這才知道兒媳是裝病,還是為了辭去修注《貞烈傳》的差使裝的病。</br> 鄭氏一向老實和順,郢王一問老妻緣故,郢王妃也正懊惱,覺著鄭氏簡直是個傻子,她一句氣話,就把這體面差使辭了。</br> 簡直尋遍帝都也尋不出來的大傻子!</br> 郢王妃連氣帶惱的跟郢王抱怨一通,其重點放在,“我就那么一說,平時也沒見她這么聽話。這回也不知怎地,俐落的不得了,轉頭就上了病假札子。這不,差使也沒了。”</br> 柳嬤嬤過來時就傳了鄭太后口諭,讓鄭氏安心養(yǎng)病,《貞烈傳》的事就不勞煩她了。</br> 郢王郢王妃夫妻多年,倆人有一點很像,嘴上再說的云淡風清,可該有的體面不能丟。不然,郢王妃何故因未能名在修注《貞烈傳》之列而大家雷霆,遷怒鄭氏呢。</br> 如今倒好,鄭氏把差使一辭。</br> 這回,郢王府的體面是真的沒了。</br> 郢王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br> 鄭氏是那種柔順到沒什么主見的性子,這樣的人,她怎么會主動去辭這樣的好差使。郢王埋怨老妻,“你一向明白,萬壽宮向來對你我冷淡。我雖不屑于萬壽宮,可兒媳婦哪里對我們不好了,她誠惶誠恐的服侍你,你覺著自己只是隨便一句話,她豈能不當真?”</br> 郢王妃道,“辭就辭!還能怎么著。”</br> 郢王道,“你別說這犟話,原本雖沒你,可咱家閨女兒媳都名列其中,旁人見了誰不說一聲簡在帝心。縱你不在,人家也只會說陛下憐惜你有了年歲。如今讓旁人怎么想?”</br> 郢王妃氣的心口疼,“我已是悔的了不得,你能不能少說兩句!”</br> 郢王給她倒盞溫茶,“我不是說這次,下次你必要收斂著些。兒媳得宮里看重,難道不是好事?”</br> “光她自己個兒得看重,怎么就不知道給家里漲些體面?”</br> “她在就是體面!換另一個人試試,可有這體面!”郢王神色冷峻,“大郎媳婦與太后、皇后,這是娘家人,與陛下,這是自幼相識的表姐弟。你怎么連這道理都不懂了?”</br> 郢王妃終于不說話,握著茶盞慢慢呷一口。</br> 有些人就是這么命好,天生笨的不行,卻是什么事都不用想。宮里太后是她姑、皇后是她妹,娘家實權國公府,你埋怨她個一句半句,天下人都知道她多么的老實和順,那是讓她壞事她都做不成的柔弱人。</br> 修來這樣的兒媳婦,刻薄如郢王妃都想去死一死。</br> 郢王世子還想鄭氏明兒進宮,看修注《貞烈傳》的事可否還有挽回機會。</br> 鄭氏嚴肅拒絕,“我可以為母親撒謊推辭差使,卻不能為拿回差使再撒謊。”</br> 郢王世子詭辯,“母親已是后悔,想還是應該讓你以差使為重,這不也是為了讓母親開心,孝順母親么?”</br> 鄭氏抬眼看他,“如果母親要求我做這樣反復撒謊的小人,恕我不能從命。我不能令婆母開懷,這是我的過失。我自當下堂,請辭而去。”</br> 郢王世子一個激靈,連忙道,“這是哪里的話。我不過隨口一說。我們夫妻多年,你這話可太沒情意了。”</br> “你剛剛是在假傳母親的話給我嗎?”</br> “開個玩笑。我是看母親真有悔意。”</br> “以后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如果母親后悔,你應該去告訴母親,以后說話得慎重。我不能分辨什么樣的話母親會后悔,什么樣的話不會后悔。”鄭氏認真的說,“你去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留你了。”</br> 郢王世子嘴角抽搐,問,“那我明兒再來看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